第15章 明月楼

两人动身前往明月楼。

明月楼的守卫并不多,桓权和钟雅二人轻松就混入楼中,因二人气度非凡,往来的奴仆只将二人误认作郎主的客人,并不加以盘问。

只是要寻人却并不容易,衣香鬓影、歌舞娉婷,桓权恍惚还以为自己走进的是影视剧中的青楼。

桓权与钟雅商量着,这样胡闯乱撞并不是办法,于是在廊芜一僻静处,随机截住一舞姬,询问毛舒之妹毛娟的下落,那舞姬见是两位郎君,凶神恶煞,匕首明晃晃正抵在自己的喉咙处,吓得是三魂丢了七魄,慌忙求饶。

“你且告诉我等毛舒之妹的下落,我不为难你。”

那舞姬原本吓得脸色煞白,听两人是来寻毛娟的,便大起胆子询问起两人的身份来。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认识毛舒姊姊?”

“这似乎不是你该问的事,说!人在何处?”

钟雅低声喝道,舞姬便不敢多打听了,忙道:

“娟儿妹妹在三楼左侧的天字号房,你们若是要救人的话,速度得快,慢些怕只能见到尸体了。”

闻言,钟雅和桓权相互对视一眼,对于眼前舞姬的话将信将疑,不过目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桓权伸手直接将舞姬打晕,将人扶到暗处藏了起来。

两人依舞姬的说法,直接摸到三楼,三楼的守卫明显要多于其他地方,游廊处便有两个护卫看守着,两人远远瞧见了,并不敢轻举妄动,唯恐打草惊蛇。

桓权忽然瞥见三楼来送酒的女使,心中有了主意,直接在拐角处,打晕女使,钟雅瞧桓权一连串的举动,心下奇怪,虽然猜到了桓权的办法,只是还有些狐疑。

“看我干什么?换衣服啊!”

“……”

钟雅并没有动,让他一男子换女装,别说是否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就算换上了,旁人也能一眼就能识别。

桓权见状,也不强求,直接背过身子,解下外衣,换上了女使的衣着服饰,再将头发绾成女使的鬟髻,因为动作匆忙,发髻散乱,但好在灯光昏暗,看不清晰。

“好了,我们上去吧。”

钟雅闻言转身,眼前突兀出现了一位女娘,钟雅警惕拔剑出鞘,那女娘却出声道:

“是我。”

钟雅才收剑回鞘,仔细打量着作女娘装扮的桓权,不得不说,女娘的桓权别有一番风情,眉目清浅,姿容雅致,钟雅简直要怀疑这数月来与自己朝夕相伴的桓权真是位女娘了。

“别发呆了,我先佯装女使去送酒,解决掉游廊那两人,你见我手势,便跟上了,随时准备接应。”

钟雅点点头。

桓权端着酒器上楼,那两护卫将桓权低着头一副奴颜婢膝模样,并未多加怀疑,只是调戏了两句,便将人放了进去,桓权却在转身的那一刻,用藏在袖中的匕首,直接朝其中一人脖子抹去,一刀杀了,尸体沉闷砸在地上,另一人待要叫时,桓权又是手起刀落,将人杀了。

桓权的动作极快,朝楼梯口的钟雅招手,钟雅瞧着地上的两具尸首,心中暗自惊异。

这才过去多久,桓权便由一个见到死人腿软恶心呕吐的人,蜕变到如今杀人不眨眼的模样。

桓权和钟雅一路上暗中处理掉了不少护卫,终于来到了所谓的天字号房,只是两人并未贸然闯进去,只是戳破了窗户纸,打量着房间里的内容。

房中情形不堪入目,四处散落的衣物,被捆绑赤身**的少女,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刑具……

霎时间心头那股无名业火直冲脑际,钟雅顾不上会不会打草惊蛇,一脚就踢开房门,破门而入。

屋内的人正要入港,突然被打断,吕安正跨坐在一十三四岁少女身上,见是钟雅,吃了一惊,三魂七魄都丢到九霄云外,待回神,正要质问,却瞥见钟雅手提利剑,鲜血顺着剑锋滴在地板上。

吕安正要逃,却被钟雅提剑赶上,眼看就要一剑劈脸,这时候一个壮汉从屏风后转出,手提双斧,替吕安挡了下来,两人缠斗在了一处。

桓权进房来,房中景象远远超出她想象,床上的少女都被绑了手脚,转过屏风,更是见到一个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十四五少女,桓权冷着脸,皱着眉头一步步走近吕安。

吕安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人,正待下床去取兵器,桓权就出现在他面前,初时他还以为是这楼中的女使,细看之下,心中大骇,桓权的气质实在太奇特了,做女子装扮可谓浑然天成。

吕安是在脂粉堆里打滚的,对于女人是再熟悉不过的,第一眼见到桓权的时候,他就怀疑过桓权的身份,可那时的桓权举止风流,确实让人瞧不出异样,现在吕安便可以肯定了。

对于女人,吕安是轻视、鄙夷的,对于桓权这种女扮男装、混迹于男人堆里的他更是蔑视,更何况桓权还欺骗到自己面前。

“怎么桓娘子也想加入吗?”

吕安一面用言语侮辱,一面朝桓权扑来,因为轻视甚至连挂在床头的武器都不曾取,桓权只是淡淡看着吕安的行动,目光冰冷,和看一具尸体没什么不同。

吕安扑上来的时候,桓权侧身闪过,同时身子一踅,右脚早踢起,直踢到吕安的胸口处,吕安朝后便倒,桓权赶上去,直接提剑便朝吕安面门上劈来,连着耳根脖子全被砍了,桓权又朝着胸口攮了几剑,鲜血喷涌而出,连着锦帐都是鲜红的血渍。

桓权被喷得满脸鲜血,那边钟雅也解决了壮汉,手里提着壮汉的头颅,身上沾满了血迹,经过这番血战,两人都有些狼狈了。

床上的那少女,早被鲜血淋漓的杀戮场景吓晕过去了。

桓权无奈,只按照毛舒的提示在那晕倒的少女后颈处找到毛舒所描述的那颗痣,想来应该就是毛娟无疑。

桓权让钟雅带着毛娟先离开,自己留下来断后,正要出门时,又见钟雅满身鲜血,难免惹人怀疑,就在房中寻了吕安一件干净的衣物,让他换上。

钟雅带着毛娟从三楼窗户翻窗而出,夜黑风高,乌云蔽月,后院并没有什么人,钟雅抱着毛娟安全落地后,虽然遇见了护卫,却并没有惹起旁人多少注意,钟雅趁着无人的时候,翻墙离开了明月楼。

桓权估摸着钟雅应该已经离开后,将吕安的头颅割了下来,一只手提着吕安的头颅,另一只手提着利剑从房间里走出,因为打斗,随意绾的发髻已经落下,披散着的长发,被鲜血染红的衣裙,此刻的桓权宛如自地狱而来厉鬼。

桓权一步步踏下楼梯,早有护卫注意到了桓权,这些护卫将桓权一圈圈包围起来,桓权来到院中,将吕安的头颅扔在众人面前,道:

“奉诸天神佛之令,荥阳吕安罪孽深重,特来取其性命,今首犯已伏诛,余者若再助纣为虐,当与之同罪。”

那些护卫面面相觑,乱世之中,鬼神之说本就极为盛行,特别是五胡之后,佛家学说盛行,和流行于士大夫间的玄学不同的是,佛学一开始就颇得下层民众青睐。

桓权此刻假托佛祖法旨,确实是唬住了一群人,再加上她浑身是血的模样,确实宛如九殿阎罗,众人都不知道桓权是如何出现在明月楼的,神秘莫测,使得她的神佛之说自然而然让众人深信不疑。

就算有不信的,此刻吕安已死,他们也没有继续拼命的必要,乱世之中,谁都不想枉丢了性命。

在一人丢下武器后,众人都纷纷丢掉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而那些舞姬早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精神趋于崩溃的边缘,此刻听到神佛降临无论真假,纷纷跪拜,护卫见状,心里也觉得没底,跟着跪拜桓权。

桓权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此倒省了一场争斗。

桓权让那些人将楼中的人都叫出来,包括刚刚被她打晕的两人也一同抬出来,确定楼中没人之后,桓权叫人在楼附近都泼上酒。

又将从楼中搜集出的一些金银酒器都分给了这些舞姬,让她们各自去寻生路去了,至于那些护卫,桓权则叫人绑了,交给这些舞姬自己处理。

原来这些护卫平日没少跟着吕安作威作福,凌虐这些女子,现在有了报复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纷纷抄起就近的家伙朝这群护卫头上砸去。

桓权没去管这些护卫的死活,只是一把火点燃了明月楼,将其焚了个干干净净。

舞姬们看着熊熊燃烧的明月楼,喜极而泣,纷纷感激朝桓权跪拜起来,桓权只是让这些舞姬赶快离开,看着舞姬们相互搀扶着离开明月楼的背影。

原本也打算离开的桓权,犹豫了片刻之后,撕下身上衣裙的一块,沾上血迹,在一旁数丈高的青石上用梵文写下:

“佛告阿难,得净诸根灭除诸罪。”

并贴心在一旁配上汉字作为翻译“神佛降旨,剿除凶孽。”

做完这一切的桓权翻身骑上快马,带着那个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少女,策马奔向前方,打算与谢弼等人会合,在中途,桓权取出自己在烧楼前特意留下的一套男装换上,又将发髻挽成男子的模样,用布将发髻包了。

桓权等人离开后,谢弼心底有些担心,却并没有多言,只是从行囊中取出《易》来看。

相比于谢弼的平静,毛舒则焦心不已,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要是救人不成,又搭上恩人的性命,那她便是万斯难辞其咎了。

“毛娘子无须担心,我家郎君肯定能救下娘子妹妹的。”

斌儿见毛舒来回不安地踱步,一面抱着柴火添柴,一面笑着安慰毛舒。

“可是明月楼那么多护卫……”

“那又有什么,我们郎君答应的事肯定可以帮到的,别说只是几个护卫,就算是千军万马,我们郎君也能面不改色。”

斌儿提到自己郎君时,嘴里从不吝啬夸赞之词,她本来也想跟着桓权一同去的,可是桓权让她留下来照顾谢郎君和毛娘子。

谢弼听了斌儿的话,嘴角微微上扬,细想之下,斌儿的话也不算错,桓权的确是不惧千军万马的,他那性子……谢弼心底微微一动。

见钟雅先回,并带回一个晕倒的姑娘,毛舒忙上前去看,果然是自己妹妹,只是不省人事,不免露出担忧的神色。

谢弼上前替毛娟把脉,道:

“只是受惊过度,无妨。”

尽管有谢弼的话,毛舒心底还是不安,一直守在妹妹身边。

直到天色熹微之时,桓权才赶上来与众人会合。

桓权先让谢弼瞧瞧自己带回来女子的伤势,自己则打算去附近找找有什么水域,打算将自己这一身血污清理一下。

钟雅瞧见已经换回男装的桓权,恍惚想起了女装的桓权来,不知为何,总觉得男装的桓权有几分别扭,竟比往日多了几分阴柔来。

钟雅倒未曾想过桓权是女子,毕竟相处这数月,只是觉得桓权讲究颇多,不过想到桓权是世家出身,就算讲究些也属实正常。

钟雅为桓权指了方向,桓权从行囊中取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就骑马去了。

毛舒注意到桓权带回的女子,惊呼道:“柔儿!”

钟雅解释道:“我们找到这位娘子时,她就已经被折磨成这样了。”

毛舒落下泪来,噙着泪点点头,她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觉得像她们这些人命苦,乱世之中,命如浮萍。

谢弼为柔儿把完脉之后,又检查了柔儿的身体,最终也只能是摇摇头。

毛舒抓着谢弼的手,跪下来求他救救柔儿,谢弼叹了口气,将毛舒的手拂开,道:

“非是我不愿,实在是无能为力。”

毛舒放声大哭,哭声凄厉,令人肝肠寸断。

桓权听说之后,也只能是无奈长叹一声,当时她带走这姑娘想的就是能救下她一命,不想到底是……

终究是人力难为。

众人将柔儿安葬之后,就打算启程离开。

毛娟醒来后,眼神迷惘,一语不发,只是整日蜷缩在姐姐怀里,看桓权的眼神中满是恐惧。

桓权倒是不计较这些,只是询问毛舒接下来的打算。

毛舒摇摇头,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乱世之中,她一介弱女子又能去哪里。

钟雅见状便提议让毛舒姐妹先跟着自己一行人,等到了洛阳再做打算,众人都答应了。

一路上,钟雅对毛舒姐妹颇为照顾,在得知毛舒读过书后,更是欣赏不已,甚至会手把手教毛舒姐妹骑马,种种举动,桓权都怀疑,钟雅是不是对毛舒动心了。

不过钟雅却又举止有度,并不会趁机占毛氏姐妹便宜,言语调戏。

钟雅有没有动心,桓权不知道,但毛舒对钟雅动情却是一定的,那暗中打量的目光,偷偷缝补的衣物……

不过这些都与桓权无关,桓权乐得在一旁看戏。

等到了洛阳,出乎桓权意料的是,毛氏姐妹就主动与桓权等人辞别了,钟雅原还想挽留,但毛氏姐妹态度坚决,钟雅也只能作罢。

虽说毛氏姐妹已经离开,钟雅却并不放心,一直在暗中观察,直到确定毛氏姐妹进了绣庄,确乎不必再流离后,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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