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所谓野史

许征以极短的时日平定了藩王之乱,而在叛军平定前,周家也彻底崩塌。

其实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当年周谦攀上了李家,而李家也看中了周谦的前途无量,两家不过是因为利益而捆绑在一起的两姓之好。

而如今周谦骤然倒台,周家十余年的发展到底不如其他百年世家的底蕴,周家在李家眼中已经没有价值了,李家反而可能会因此遭祸,既如此,倒不如由李家自己“大义灭亲”,而李善只是将他们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也保留了各有心思的伪善嘴脸。

叛乱平定,依例论功行赏,许征与白疏垣私下里不知在讲些什么,不过按着沈溪知对这个人的理解看来,既然自己帮他报了仇,那么许征就不会落井下石,在关键时候甚至会帮扶自己一把。

距沈溪渔离家已半月有余,沈溪知仍有些不适应。

不过在外人看来,沈溪渔早就不是沈家人了,他已经不在沈家族谱上,与沈溪知也并非亲兄弟,不过是沈丞相心善从江南带回来的孤儿而已,曾经千宠万爱都是建立在沈溪知重视他的基础上,而如今——因为各种原因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数,不过沈溪渔也不在意,甚至这是他所希望的。

时间是条长河,哪怕是幼年时自以为能一直陪着自己到地老天荒的父母也过早的离开了自己。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人总要学会接受各种分离,不止是家人,还有玩伴、同窗、挚友……

他们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来找自己“帮他们一把”,口中理所当然地说着“举手之劳”。

可在沈溪知眼中,哪怕如今位极人臣,有些的事也不是举手之劳那样简单,沈溪知帮不了也不能帮,然后到他们口中就成了得鱼忘筌。

还有少年时认识的那些同窗,一个个的都曾信誓旦旦地许下过宏愿,沈溪知曾以为他们是会走同一条路的,哪怕那条路遍布荆棘。

可后来,有的人没能跟上,有的人迷路了……

有的人甚至站在了沈溪知的对立面。

父母、家人、朋友、同窗……

一个个地消失在了沈溪知的生命里,沈溪知并不喜欢别离,却不得不接受分别,如今还在的屈指可数,因此也格外珍贵。

这几日,长安下起了第一场春雨,再过不了多久就是惊蛰,等春雷阵阵,万物复苏,便又是阳和启蛰的一年。

漫无边际的政事惹人厌烦,沈溪知听着窗外从房檐上落下的雨水串成珠帘落入土地的声音,有些出神地投喂着寒玉蛊盅中的骨白与血红交织的色彩斑斓的“小宠物”,就连林琋是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沈余年。道不同,不相为谋。别难过了,又不是你害死的他。”林琋以为沈溪知在为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而难过,遂出言安慰了一句。

此番长安算是彻底变了天,虽不至于到人人自危的地步,但也迟早要将朝堂上下清洗一遍。

其实那人不止是沈溪知幼年时的玩伴,更是林琋的。

后来沈溪知“一步登天”,他眼红了又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友好,明里暗里要沈溪知提携他一把,沈溪知没应,他便彻底与沈溪知离了心,也投靠了白执,明里暗里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但他从前不是那样的,他从前连一只狗都要救,更何况是人呢?

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吗?

是,但也不是。

很多时候一个人改变只是突然之间的事,所有的理由都成了他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走那天是林琋去送的,林琋也曾不解他的行为,问了他许多。

而他的回答是什么呢?

他说:“凭什么?凭什么沈溪知一出生就有如此好的家世?为什么我们都要捧着他?

就因为他的家世?还是相貌?他就应该是众星拱月的那个?

单论才学我比他差在哪?当年那届春闱,他是状元,我也是榜眼。

又凭什么他能一步登天?

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而已,我有什么错?是他沈溪知不愿意帮我的。

他只要肯拉我们一把就好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你以为他真的把你当作朋友吗?

他不过把我们当作一条狗,就享受我们跟在他身后摇尾乞怜的样子,偶尔的关心也不过是施舍。

我跟了赵王有什么不好的,他不愿意给的赵王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只是成王败寇,我输了他赢了而已。”

他说得那样的豁达,那样的坦然。林琋却险先被这个曾经的挚友气笑了:“好一个成王败寇。

你还记得吗?

曾经是你告诉我,说我们十年寒窗、求取功名是要为生民立命的。

那年春日,满城的桃花开得秾艳,我们在状元楼饮酒作诗,醉意微醺间,你是那样意气风发地告诉我——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你不想当沈余年的狗,所以就去当他白执的狗?那你这些年当得可还舒心愉悦?”

这一切的理由在林琋眼中不过都是借口。

几个人曾是挚友,也是同窗,是在书院中相识的,他是家道中落的寒门子弟,家世自然比不得书院中的许多人,也遭到过不少冷眼。

说起来还是林琋先认识的他。后来也是林琋亲眼看着沈溪知如何为了他与同窗反目、如何在学业和生活上帮助他,还总要顾忌他那微薄的自尊心。

就差养着他那一家子了,偏偏他还理所当然地接受。

如果这是沈溪知养狗的方式,那林琋觉得当狗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琋也曾问过沈溪知理由,沈溪知无非是“我们是朋友”、“他有能力”一类的回答。

林琋到底没有将他临终前的言语告诉沈溪知,无非是徒增怅惘而已。

“难过什么?”沈溪知回过神来,见林琋的神色恍然大悟,“你说秦宁?

没有,早就不是一路人了,我为他难过什么?”

沈溪知的不以为然倒是让林琋有些不知所言了起来,但林琋也知道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平淡,只是多年来的身居高位早就习惯了掩藏情绪的八面玲珑的处世之道。

或许林琋是可以回答秦宁为何沈溪知会是众星拱月的那个的缘由的,因为他本来就是明月。只是秦宁身在此山中,也从来都看不明白。

林琋注意到了沈溪知面前那个玉盅:“这小虫子好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是什么?”

林琋好奇地弯下腰来看了看,又忍不住伸出手去碰,最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煞有其事地站起身来后退了一步:“这颜色不会有毒吧?”

一惊一乍的,哪有平日里半分文雅的模样。沈溪知将蛊盅往自己的方向护了护,看向林琋冷声道:“你猜它有没有毒?”

沈溪渔离去前将这东西托付给了温青,要她交给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方便使用的毒物暗器。

但唯有这一件最与众不同,它是个需要饲养的活物,而温青将其交给自己的时候更是反复叮嘱注意事项,就证明了它的重要性。

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它的食物是沈溪渔的血,虽然他们都不想告诉自己,但沈溪知又怎么可能辨别不出来,毕竟自家小孩的血那样的特别。

虽然不知道它的作用,但也隐约的觉得这对于沈溪渔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东西,所以才会在离开前交给自己。

因此沈溪知不可能将它当作小时候抓的蛐蛐来养,饲养的精细程度近似于又养了只沈溪渔。

触角挺活泼的,似乎还胖了些。这是沈溪知反复观察得出的结论。

而在林琋眼中便是沈溪知养了只奇怪的宠物,还重视得很:“应该没有?还是有?”

沈溪知失笑:“你今日来所谓何事?”

“我本来受了伤本就不宜操心过多,还不是你找我订做了这个……也算是颈饰吗?”林琋从怀中取出一个桃木匣子来递到沈溪知的书桌前,“我这不是来帮你送东西。”

图纸是沈溪知亲手画的,林琋名下有一间首饰铺子不错,便在前几日将此事托付给了林琋,没成想今日就做好送了来。

沈溪知接过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颈饰,亮色的墨黑皮革缠绕在脖颈处有些束缚感却也不至于窒息,上面是金线绣成的缠枝莲纹,贴在上面的银丝和银片做成的饰物还用了点翠的工艺,还有小颗的玛瑙和银质铃铛点缀。

是小孩曾经要求的“镣铐”,和原先的那个精铁疙瘩几乎是天差地别,却是沈溪知精心设计的。

沈溪知倒是挺满意这件实物的,只是来得有些迟了,也不知到时候沈溪渔会不会喜欢:“谢过。”

“害,客气什么,钱给够了就行。”林琋大手一挥,抬腿欲要离去却被沈溪知拦了下来。

再然后,一摞又一摞的折子堆在了林琋的面前。

沈溪知意味深长道:“多操心些国事,少写点乌七八糟的书,你说是不是?怀玉公子?”

林琋面露尴尬之色,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却又忍不住好奇道:“你看过?好看吗?”

沈溪知不以为意:“那些野史有什么好看的?”

“谁能确定那就是野史?我写的可是有根据的。”林琋据理力争道,他没敢说出口的是他还打算给沈溪知写一本呢。

“总之这些折子是你的了。”沈溪知也不接他的话茬,毕竟在沈溪知眼中,那些香艳的野史又是从哪里来的根据,难道是有人趴在床底下听见的吗?

沈溪知正色道,“你知道时局未定,接下来的事与我们而言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提及此事,林琋也只能苦哈哈地接下了这一差事:“好,你小心点。”

“嗯。”沈溪知应了句,便叫了沈兰入内收拾过后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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