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争斗

如此过了月余,在沈溪渔带入沙漠的生存物资几乎要用完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片绿洲,是大漠中的生命之源,除却水源和植被外,还有人工建筑,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建立了防御工程的村落,远眺约莫几十户人家,而居住在这里的人,沈溪渔很好奇他们在当地官府到底有没有入户籍。

经历了漫无边际的黄沙,再看这一片充满绿意的湛蓝,心中的欣喜不免油然而生。

但现在都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因为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未见其人,先倒下的是骆驼,沈溪渔心弦紧绷,他们光明正大地暴露在敌人眼下,却不知道周围有多少人,最重要的是找掩体。

众人各自拔出了武器围作一圈,将后背交给了彼此戒严着周遭的环境。

沈溪渔不是没料想过会被瓮中捉鳖,如此他还是来了。

“雇主,即便是为了报仇也不用搭上自己的性命吧?”阿孜古丽的言语是有些绝望的苦中作乐,“我想知道是什么仇值得如此不惜代价。”

“这些人杀了我的母亲。”眼前出现了影影绰绰的人影,沈溪渔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形,眼下的狠厉之色更甚。

阿孜古丽真诚地建议道:“但中原有一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要不要先撤退,之后再集结人马来收拾他们也不迟是不是?”

烈日灼灼,沈溪渔的头发好似火焰般炽热,阳光入眼迸发出金色的光芒,他的气息粗重了稍许。

若只是报仇,沈溪渔倒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烟雨楼又不缺杀手,更不缺金银,又何必带着这么点人小心翼翼地潜入沙漠?他想要的难道是亲自手刃仇敌的快意?

十多年过去,他以为他忘了,可在瞧见“熟人”的那一眼,过往的记忆又重新在脑海中鲜活,一双无形的手将他拽入深潭不得挣脱、不得喘息……

但其实,他不惜代价地进入突沦川为的却不是报仇,而是一本医书。

每个世家宗门都有他们的不传之秘和立足之本,哪怕是这样的小门小派也是如此。

十余年前,沈溪渔为了报仇将自己炼成了通身是毒的药人,可现在他后悔了。

沈溪渔想要和沈溪知行房的时候,沈溪知能够肆无忌惮地咬他,而不是情到深处不小心咬出血了以后还要再吃解毒丸。

沈溪知的身体情况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为此沈溪渔迫切地想要拔去自己这一身曾经不惜代价几经生死才拥有的体质。

更因为沈溪知被“落日”和特殊情况下为了强打起精神用的药伤了根本,多年来的殚精竭虑和受了脊杖后的伤及内腑,让他的身子就像只筛子似的彻底虚不受补。

沈溪知本就年长自己十余岁,谷未说他如今即便再小心将养最多也只能活到不惑之年,更何况沈溪知根本就是个为了社稷黎民可以舍生忘死的人,又怎么会闲下心来小心将养?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沈溪渔又怎么甘心,如果可以恨不得将自己的寿命分给沈溪知一半。

沈溪渔是听说了这么一本医术,上面记载了可以使沈溪知这种身体情况枯木逢春的药方、还有着能拔除自身毒素的功法,才不惜代价地亲自来这么一趟的,或许其中也有着想要亲自报仇的私心。

沈溪渔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仇人,那个长相刻薄又凶狠的男子盘旋在了沈溪渔脑海中十余年,是挥散不去的梦魇、无法逾越的大山。如今再看他已是个双鬓斑白的老人,刻意摆出的气势也好似色厉内荏,原来他也没那么厉害:“好久不见,做个交易如何?”

那个叫做阿依努尔的姑娘站在老人的身后神情怯怯,见了沈溪渔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她还在不断地开口同老人说着什么,只可惜是回鹘语,沈溪渔听不懂。

阿孜古丽言简意赅地翻译道:“她叫她爷爷别信你,说你是恶鬼,根本没有诚信也不怕死。

她在江南的时候同一群人围殴你,你好像不知疲倦似的,受得伤越多反而越兴奋。

说要放了他们,却不守信用。

就像是猫捉了耗子也不吃一样,使劲地逗弄,还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哈,是吗?”沈溪渔轻笑出声,从脑海中找回了点记忆,似乎是有那么回事,这不是一场游戏么?看他们拼了命地逃跑却怎么也逃不掉的感觉也是挺有意思的。

沈溪渔最喜欢看的就是那双双被一点点地磨灭希望的黯淡无光的眼睛了,而到最后给他们逃跑也不会再逃了,他们会将自己当做救世主,因为微薄的施舍而感动不已……

沈溪渔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既然敢把算盘打在他的头上,就该为此付出代价,他对阿依努尔已经很善良了。

片刻过后,老人终于开口:“什么交易?”

沈溪渔开门见山:“易容术换你们的医书,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老人捋须一笑:“小友,仅仅是易容术可不够啊。”

而后他们又开始用回鹘语沟通了,阿孜古丽作为一个不专业的翻译概括道:“他们说那东西是他们的不传之秘,是不能给外人的。

反正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才十几个人,他们把我们生擒了也不怕我们不交出来。”

那只能说这些回鹘人不知道沈溪渔七岁到十岁那些年经历过什么,当年的那批人没有得逞,他们又凭什么得逞?

沈溪渔不想给的,没有人能抢。

商量过后,老人又开口:“再加上蛊术如何?”

“驭蛊之术可以,至于炼蛊——”沈溪渔的笑意未达眼底,风轻云淡却依旧有些迫人的气势,“你不觉得你想要的太多了吗?”

敌众我寡,谈判本就是谈不拢的,在大漠上轻功难以施展,沈溪渔趁机塞给了温玄一个锦囊:“之前说的你记住了?”

沈溪渔要的本就是由他来正面牵制住敌人,而由温玄潜入后方将医书盗窃出来,沙漠的建筑不比江南复杂,更何况是绿洲里的几十户人家,能藏东西的也就那么点地方。

如果能从皇宫大内偷出东西来,那么从这山羊门拿出点东西来是轻而易举的。

温玄颔首,示意自己记住了。

沈溪渔的身形翩若惊鸿,他出手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

轻飘飘地在人群中撕开了一个豁口让温玄离去,长剑割开追逐着温玄的其中一个人的喉咙,鲜血溅射开来在沈溪渔的衣衫上绽开点点红梅,他满含笑意地问了句:“跑什么?你们的对手是我。”

寒芒自背后闪过,沈溪渔躲避不及被削去了一截头发。

而被卷入其中的阿孜古丽更是只剩下了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她堪堪躲过一次致命的攻击,却还有余力咆哮质问道:“你不是说会保护我的吗?我都快死了。”

“第一,我没答应过你。”沈溪渔接话,“第二,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少主,你太多疑了。”阿孜古丽也不作戏了,寒芒折射出锐利的光芒,格挡了几人的进攻后反手刺了右前方的人一剑,她苦笑道,“温家出事后,你消失了这么些年你阿公派了不少人遍寻不见。

如今这般声势浩大地重新出现在了江南,你阿公又怎么坐得住?

从你出现在江南——我就在了,此后又一路跟着你到了西域。”

沈溪渔自是不信,温玄既已离开,他们且战且退:“你是苗人?”

“少主不信?即便苗疆再与世隔绝,做祖父的也不可能对自己唯一的孙子不管不顾。”阿孜古丽心知言语少了说服力,干脆开始施展驭蛊之术,蛊术控制了三两个敌人的片刻心神,如此便足够了,手起刀落眨眼间又要了一人的性命,“主人说您父母在武艺上从不肯用功,偏好歪门邪道。

而您是他们的孩子,秉性想来是相近的,主人担心您迟早有一日会在这方面吃亏。

便培养了我作为您的左膀右臂,其实我不仅会许多地方的语言和文化习俗,我的武艺更是卓绝。

至少比您厉害。”

那些人的目标是沈溪渔,几乎所有高手都围困上来逃脱不得,沈溪渔的背脊中了一剑,深可见骨的血痕晕染开来。

沈溪渔呜咽一声,疼得渗出了生理性的冷汗,他将药粉什么的不要钱似的往外扔,大漠的地形限制了轻功的作用,而山羊门的这些人似乎对沈溪渔的手段早有准备,由内而外的武装导致他的蛊毒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伤害和影响。

他有些后悔沈溪知教他习武的时候敷衍搪塞了,总以为他所有的足矣自保也足矣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这些阴毒的手段本就要悄无声息地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沈溪渔自诩为足够强横也习惯了正大光明,却没想会吃这样的亏。

也幸亏有阿孜古丽,无论她到底是什么人。

山羊门的高手倾巢出动,沈溪渔持剑的手只有招架之功,身上的疼痛和此刻的险境让他有些颤栗的兴奋,喉口漫上一股腥甜。

沈溪渔唾出口血沫来,他喜欢这样生死一线的感觉,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想死啊。

被哥哥知道了他这样冒险,估计会气恼得再也不原谅他了吧?

事已至此,沈溪渔不知道到底是多带些人来好还是这样好。

他们的行动本就不宜“声势浩大”,在回鹘人的地盘有着大批外族人集结进入大漠本就引人注意,怕是还没进去就已经被当地人驱逐了。

还有就是山羊门对这突沦川的了解相较于沈溪渔岂止是数倍之差,若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了,怕是没走到他们的老巢便被对方利用这片会吃人的大漠给玩死了。

可以说是山羊门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而沈溪渔甚至见不到自己想要的,毕竟像这样的不传之秘并非说是抓一个人严刑逼供就有用的。

无论怎么选,沈溪渔要想从这些人手上得到自己想要的都会是九死一生,那为什么不选择最容易得到的那个方法?

忆及过往,论谨慎阴险谁又比得过这个门派?

即便彼此之间没有隔着血海深仇,沈溪渔也不会选择交易二字。

沈溪渔选择放走了阿依努尔那就意味着他会用非常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阿依努尔活着到达了突沦川也就意味着山羊门从那时起便布下了天罗地网。

炽热的风浪席卷着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沈溪渔的身上又多了几道口子,不知何时绾发的发饰掉落,三千青丝便散落了下来凌乱交错。

鲜血浸透了黄沙,沈溪渔的颊边也多了一道血痕,点点滑落至下颚在那张白皙又昳丽的脸上异常明显又令人心惊。

青丝遮挡住了视线,沈溪渔的眼底是可怖的赤红,整个人微微颤动着仿佛随时要倒下去。

还活着的几个人在沈溪渔的身侧替人挡住了大半高手的攻击,阿孜古丽也同样受了伤:“少主,你要做什么就快点!”

沈溪渔偏头,一只手拢起自己的头发,干脆利落地手起刀落,暗红的卷发便成了及肩的长度,他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声音有如干涸了多年的河床喑哑:“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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