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柏川握铁锹的手骤然收紧,呼吸一同停滞。
傅柏川想低头,林羿礼那双冰冷的手已经托在他的下巴上。
林羿礼低下头,凑近傅柏川跟前,向前呼出一阵香香的冷气,悄声道:“将军,我全都听见了哦。”
傅柏川的心脏只觉漏了一拍,冷汗在后背凝成豆大的水珠,冷冰冰地划过,仿若林羿礼的手正抵着他的脊梁骨一刻一刻的向下蹭动,留下笔直一条阴冷路径。
“将军对此事很好奇?”林羿礼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傅柏川,语气里透着股嘲笑之意。
“或者说……将军很好奇我是如何捅李绥一的?”林羿礼从喉咙里呵出笑声,胸膛因笑而发颤,肩膀耸动着:“想听吗?我可以非常详细地说给将军听哦。”
傅柏川别扭地转过脸去,藏在头发下的耳朵烫得快要把鬓发燎起火来,滚烫一路从耳下蔓延到脖子下方。
傅柏川又往后倒退几步,拉远和林羿礼的距离。
却没成想他这一退,站在坑边本就摇摇欲坠的林羿礼陡然失去支撑。
林羿礼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散去,便直挺挺地朝着坑里坠去。
铁锹还插在地上,倘若林羿礼这小身板摔上去,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拦腰裁断。
傅柏川猛吸一口凉气,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身体早就替他先一步行动。
他托着林羿礼的腰赶在摔下前以最稳当的方式抱在怀里托起。
两个人的距离因为林羿礼突然的落下,一下子被拉进到了前所未有的距离。
两个人的心口紧紧贴着,两人的双臂互相交织缠绕。
两人脸颊贴着脸颊,呼吸的频率趋向一致,连同心脏的跳动一起。
二者的身体一个极冷一个炽热,不容忽视的提醒着对方——此刻正紧密拥抱着。
不等林羿礼反应,傅柏川的斥责声已经穿进耳朵里:“你凑过来干什么?摔着了又要麻烦人照顾。”
傅柏川的声音又硬又冷,语气冲得仿若是在训斥做错事的下属。
说罢,傅柏川就松开落在林羿礼身上的任何触碰,仅给他一个手臂,供林羿礼站稳。
待到林羿礼双脚落地站稳后,他则拿着铁锹故作忙碌地顿了顿脚边的土。
林羿礼明知故问:“将军在生气什么?”
“傅将军,我先回避。”傅柏川身边的仵作拿着铁锹,一边说一边退出土坑里,顺带拽着使臣的尸体往远点的地方拖去。
“不用,接着挖……”
林羿礼抵着坑壁,护着手臂,低头轻唤:“将军,疼。”
“活该。”
傅柏川那头话没说完,注意力却无法控制地放回林羿礼身上,骂骂咧咧地走回林羿礼身旁。
“哪里疼?”
傅柏川低下头。
他极为克制的小心翼翼扭动林羿礼的手臂,低下头的时候额上束着的碎发垂下,垂下眼前似叶片晃荡。
他简单地把头发抹到一旁,仔仔细细地替林羿礼检查四肢关节。
“手疼还是脚疼?兴许是摔下来的时候扭着了,我扶你去一旁休息。”
林羿礼摇头。
傅柏川困惑地抬头望他。
林羿礼抓住他主动对视的瞬间,抬手捏住傅柏川的耳朵尖尖,大拇指暧昧地揉了一下后,悠悠地小声呢喃:“将军,是刀。”
林羿礼那份冰凉突兀地冲进傅柏川那本就滚烫的体温里,像是一团火里被人丢进一泼水,非但没能灭到这团火,反倒把水都蒸成滚烫的气,烫着浑身各处。
傅柏川没有接林羿礼的话,他把林羿礼抱起坐在坑边,圈着人的脚踝踩在自己小腹上。
他撩开盖在林羿礼腿上的厚重衣摆,温热的手掌捂住林羿礼冰冷的脚腕,刚刚碰上便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不适的喘息。
“扭着了。”
傅柏川抽回手,掌心捂在脸上哈出一口热气,接着替林羿礼焐热脚腕关节,克制着手劲,小心翼翼地揉搓着。
林羿礼的一条腿搭在傅柏川的肩膀上,另一条腿则踩在他的小腹上。
傅柏川额上的碎发再一次因为他的主动低头而散下,长发与他的睫毛缠在一起,惹得他频频眨眼皱眉。
这次他的双手无法顾及打眼的碎发,只顾得上眼前发红微肿的脚腕。
林羿礼伸出手替傅柏川撩去碎发挂在耳边。
发尾挂在耳后,指腹贴着傅柏川的耳廓,缓慢地沿着侧脸的线条擦过脸颊,指尖短暂地停留在下巴处一瞬,大拇指按在傅柏川的唇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冰冷后才抽手离开。
林羿礼说:“将军,你不在的那晚府上来了个黑衣人。”
傅柏川手上动作没停:“既然提起,想必你一定有答案了。”
“是金国的四皇子严骁,金可汗最小的儿子。”
林羿礼说。
“早些年小皇子被送入皇城做质子,与我有过三两年的同窗情谊,偌大的金州城只有他见过我为大理寺卿时的模样,他每每见我都唤我作‘大理寺卿’,想来无非是想我记起他。
“城郡和地牢里的那两人皆由他所杀,被鸩杀的使臣定为他所用。”
傅柏川的动作停下,“他并非金国话事人,这样大费周章是为什么?”
林羿礼换了话题:“将军,我来时是何官职?”
“监御史。”
最后一团蒙在林羿礼心头的雾霾彻底散开。
金州监御史、金州城郡,金州城守尉将军,分管监察、行政与军事。
“因为他们的目的从来不是战祸。”
林羿礼脚踝上的温度极速冷却,惹得他皱着眉头瞪了眼停手的傅柏川。
傅柏川抓到他嗔怪的眼神,低头继续替他焐热。
“他们?”傅柏川挑眉心里有了答案。
“他们。”林羿礼万分肯定。
“林羿礼死在与金国的赔罪里,城郡被灭门的那晚,将军也在他府上,倘若我不在将军则会背上谋杀同僚的罪名被罢黜。
“那么,谁会成为金州城的话事人?”
傅柏川看向林羿礼,并没有作声。
林羿礼俯下身子去,几乎快要碰到傅柏川的鼻尖,他突然地停住,嘴唇碰了碰,无声地吐出一个名字:“李绥一。”
“李绥一的到来绝非偶然。”
林羿礼接着说道:
“他卡在这绝妙的时间点刚好可以接管金州城。两人都为不受宠被冷落的皇子,绝不可能为自己阵营所用,无非是想占据金州城这座庞大城池,而后不论往里攻还是往外攻都会变得异常容易。”
“将军!这坑还挖吗?!”仵作抱着铁锹在一旁咳了两声,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放在埋人的坑里还是脚边的尸体上。
林羿礼听到旁人说话的声音,立刻把身子坐直,落在傅柏川身上的腿也搭下来,踩着傅柏川的小腹把他往外推远。
傅柏川仰头顺着仵作的声音看去,屏着一口气,脸色阴沉。
仵作抱紧铁锹,缩着脖子伸出手,托着融在掌心的雪水,忙解释道:“将军,下雪了,不赶紧的话小心冻坏公子身体。”
傅柏川侧头看去,他肩甲上的确融了星星点点晕开的涟漪。
他脱下身上的外袍盖在林羿礼肩上,指着马车的方向:“你去一旁坐着。”
“将军,腿麻了。”
傅柏川手掌撑在坑边,腾一下灵活地跳出土坑。
他抱起林羿礼放进马车前离开前的一瞬,还特意帮林羿礼系好身上披的外袍。
“之前那件墨绿色的毛领大氅为何今夜不穿?”傅柏川问。
“严骁送的。”
傅柏川没再多问,转身就走。
晚上的雪越下越大,从一开始看不清的小冰晶,变成砸在马车篷子上如石头坠下般砰砰作响。
没了林羿礼在一旁拖延进度,傅柏川和仵作两人挖坑的速度快了许多,没多久就挖出个半人高一人宽的坑,托着使臣的尸体埋进地里。
傅柏川用力地踩实盖在尸体上的土后又从别处弄来一捧枯草盖在上面,让这一块地方仿若无人来过。
傅柏川的身上落满雪,当他拉开马车的门帘挤进去时,前一刻还暖烘烘的马车里,立刻变得又冷又湿,空气里还漂浮着刺人的苦寒气息。
傅柏川的脸还未冻红,林羿礼的鼻尖先红了,连贯的几声咳嗽干脆地涌出。
傅柏川识趣地从座位上挪到外边,同仵作一起的策马。
“将军,他真是您的男宠吗?”仵作好奇地挤眼问。
“是啊,你不知他整日跟我后边将军、将军得喊吗?”
马车疾驰,郊外的路不好走,震得林羿礼头晕。
“傅柏川,进来。”林羿礼直呼其名。
仵作的视线机警地挪开,挥舞马鞭抽动空气:“将军,若是因为寒冷咳嗽不止,可以捂热掌心拢住喉咙,可缓解些。”
傅柏川揉了揉耳尖,什么也没说,流利地钻进马车里。
进去之前,傅柏川还特意抖落身上风雪,搓热掌心。
林羿礼靠在傅柏川手臂上,揉着颠痛的脑袋。
下一秒傅柏川的手摸上脖子,手掌圈住他的脖子,可以是爱抚也能是掐紧。
林羿礼顺势看去,瞧见傅柏川脸色阴沉,眉头紧皱。
“你脖子上的长命牌怎么变了?”
T.T再一次没有申到榜单,哭哭,连续三周没有任何榜单,好难过啊……但是继续日更,天道酬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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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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