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比她想象的更要轻狂跋扈。
未等她传唤便进了前殿。
姜窈虽是傀儡,但毕竟是皇帝,除了将她小命攥着的裴晏清能这般肆意狂妄,其他人这般便有些失礼越矩了。
坐在鎏金椅上,她望着姜昭,委婉道,“王兄未经朕允许,擅自入殿,未免不合规矩吧?”
姜昭桃花眼挑了挑,比起从前胆小怕事,如今做了皇帝说话倒有了底气,可他分明见她在裴晏清那奸臣跟前唯唯诺诺,却在他跟前端起了皇帝的架子,他轻哼一声,“阿满如今倒是与哥哥生分了,记得你四岁那会,天天跟在本王后头,一口一个哥哥,”他轻叹道,“两年前宴席上,都未曾来得及与阿满说句话,阿满便跑的没影了,这两年,倒是让哥哥思念的紧呀。”
打从母妃病逝,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有人这么唤她了。
不过她并不觉得姜昭当真在与她叙什么兄妹之情,这人指不定兜着一肚子坏水等着她呢,她淡淡道,“那些事过去太久,朕不记得了,王兄若是无事,便退下吧,朕累了。”
姜昭却坐了下来,顾自喝着茶,“阿满,哥哥这次回来,可以带你回邺州。”他回京之前并不知新帝会是她,是以在金銮殿上见到她时,他略为诧异,“你也知你的处境,裴晏清杀尽了姜家人,留着你,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等他哪日想上位了,你觉得你还能善终?”
“若是你愿意,哥哥有法子带你走。”
姜窈自然明白,但是她隐隐觉得,她这个义兄,可不见得比裴晏清好到哪里去。
至少裴晏清态度坦然,从不掩饰他的心思,杀人不会找借口,他的冷酷狠辣,勃勃野心从不遮掩。
但姜昭不同,此人阴邪狡黠,不是个轻易看得透的。
姜窈起身走到窗边,状似无意道,“王兄多虑了,朕觉得现在很好,还有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传到裴爱卿耳里,朕倒是无所谓,届时只怕王兄惹火烧身,裴爱卿的手段,王兄应当晓得。”
姜昭闻言,倒也不恼,他放下茶盏。
近身上前,吓得姜窈生生往后退着。
腰间锁过来一只手,将她往怀里扯,男人习过武,力道很重,她挣扎不开,四周尚且有宫人,他却如此猖狂不羁,姜窈红着脸,低声道,“放肆,速速放开朕。”
姜昭低头,闻着她身上淡淡荷香,笑道,“阿满生起气来还是同小时候一般生动可爱。”
姜窈低下头去,挣扎着,“你放开朕。”
“叫声哥哥听听,”他却挑着眼道,“我就放开你。”
姜昭态度狂妄,丝毫不顾及宫人的目光,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然而没等到怀中人喊出那两个字,身后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传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
是裴晏清。
姜昭闻言,挑了挑眉,没再为难她,手上一松,姜窈立刻退到了一边。
裴晏清眯着眼,脸上沉的能滴出水,他看着低头立在窗边的小女帝,阳光下的脸颊格外的红。
像是被人撞破私情后的羞赧。
私情——他竟不知这小女帝与姜昭还有这等不为人知的事。
此前她在自己跟前的种种心思,此时此刻仿佛一场笑话,不知在嘲弄着谁。
裴晏清眼神一点点冷下去,“淮王殿下说与本官有要事相商,眼下看样子是没这个功夫了。”
被他撞破,姜昭虽有不悦,却也对他有所忌惮,他正了正脸色转身道,“裴相说笑了,本王只是与皇帝妹妹叙叙旧情,正事要紧,自是要说的,去御书房详谈吧?”
说罢率先踏出了紫宸宫。
姜窈僵着身子站在窗边,都不敢动一下,她知道那个男人在看着自己。
她要说什么呢,想了想又觉无言。
她是皇帝,被臣子冒犯,他并不在意,并不斥责问罪对方,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傀儡,为了她得罪镇守一方手握重兵的藩王并不值当,说不定在他眼里,她这般被羞辱,他甚至乐见其成。
阳光明灿,夺目刺眼,姜窈眨了两下眼,不知为何心底泛起一阵酸意,她吸了吸鼻子,正欲抬手合窗来掩饰自己的莫名伤感,一道身影却压了过来。
裴晏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立在她与窗户之间,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光而立。
她眼前暗了下来。
他们距离过于近了,他不喜欢才是,姜窈想着往后退了退。
裴晏清问她,“陛下在想什么?”
姜窈依旧没有看他,低头道,“没——”
他打断她,“陛下莫不是想着攀上淮王,以为能逃出臣的手掌心了吧?”他没有给她喘气的机会,“陛下是臣亲手扶持上位的,从那刻起,臣叫陛下生陛下便不能死,臣让陛下死陛下就不能活,陛下以为淮王能拿臣如何?如果臣想,他便什么都不是,就如你那些死了的兄姐一般,所以——”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俯身用微凉的指捏着她的下巴,力道略重,姜窈被迫抬头与他对视。
他的眼深不见底,英俊的脸上犹如覆了一层寒霜,薄唇抿出一个弧度,“陛下还是死了这条心。
”
他们是如此近,近到姜窈觉得再往前就要碰上他高挺的鼻。
她想这个男人生的当真是好看,静静与他对视,心跳会变得紊乱。
可是他吐出的气息太薄凉,说出的话太狠心。
这个人依旧那个叫她讨厌的乱臣贼子。
她清醒过来,所有的酸楚与委屈瞬间消散,她咬咬牙,想偏过脸不去看他,可敌不过他指间的力道,只能道,“爱卿误会了,朕并没有那种心思。”
她的话很是平静,只是看着他的眼有几分落寞。
方才他们相拥的画面犹在眼前,实在碍眼。
她这副失神低落的模样令他再次烦躁起来,她委屈什么?她是他的傀儡他手里的一颗棋子罢了,她怎么敢在他眼皮底下勾搭旁的男人意欲逃离他的掌控?
他偏要敲打她,叫她记住,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里都去不了,她也不许妄想同他人颠鸾倒凤。
触碰得久了,他才发觉指间那片肌肤是如此的滑腻柔软。
她被迫仰起的脸,近在咫尺。
她的呼吸清浅温热,轻易便拂在他脸上,犹如轻羽扫过,卷起微弱的酥麻与轻痒。
不能再看,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前近了一步。
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已经在蠢蠢欲动,咆哮着想要掐上她柔软的腰肢,想要狠狠摩挲那段纤细,最好将姜昭的痕迹彻底抹去。
两人贴得近了些。
姜窈又听到了他的心跳声,犹如那日散朝后。
捏在下巴上的那只手也变得渐渐温热,渐渐滚
烫。
她看着男人越来越近的脸,那张略冷的薄唇,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会吻过来。
她的心跳再次慌乱起来。
然而在鼻尖碰上的瞬间,裴晏清松了手,背过身子,他说,“以后没有臣的允许,陛下不许见外人。”
姜窈松了口气,抬手按在心口上,是她想多了,他有心上人,又怎会吻她,同她这般近仅仅只是生气是敲打她要她听话而已。
她低低哦了一声。
裴晏清没有再说什么,大步出了紫宸宫。
待他走后,姜窈僵了许久的身子松懈下来,却发觉腿上一软,整个人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冬苓及时扶住她,“陛下,您怎么了?奴婢扶您坐下。”
姜窈轻轻推开她,稳住心绪后,才问,“是你叫人知会裴爱卿的,对不对?”
冬苓闻言立刻跪下道,“陛下,奴婢看淮王来势汹汹,怕他对您不利,才想到请丞相大人过来,奴婢是为了陛下才这般做的。”
姜窈暗叹一声,突然没了计较的心思,她说的也没错,若是没有裴晏清及时出现,指不定姜昭还要做出何等孟浪之事。
这边敲打完小女帝,裴晏清去了御书房。
姜昭已等了许久,见他这会才来不免猜测他在紫宸宫与姜窈说了什么,亦或做了什么。
都说此人不近女色。
一个心机深沉,做事滴水不漏的男人一旦连女人也不放在眼里,那这个人便不会犯错。
这么些年来,他的确没见裴晏清失控过,他心狠手辣,杀伐果断,这世上除了权力没有任何东西能入他眼,亦没有任何事物能撼动他分毫。
裴晏清走近,打断他的思绪。
姜昭待他在御案后坐定才说到,“裴相,你没有告诉本王,新帝是她,我的小皇妹。”
裴晏清想起紫宸宫宫人的话,他想带她去邺州,不禁冷哼,“她是先帝唯一血脉,继承大统理所应当。”
“当初本王助你平定七王之乱,本王说过事成之后,你要满足本王一个心愿,不知裴相可还记得?”
若非他出兵相助,以裴晏清手中兵力,又如何抵得住七王的联盟军。
没有他,裴晏清又怎能走到如今权倾天下的位置,所以他忌惮裴晏清,但是并不怕他。
裴晏清闻言,面上并未松动,依旧毫无波澜,“本官自然记得。”
“本王也不与你打哑迷,”姜昭对上他锋芒毕露的眼,却毫无惧意。
他说,“本王要姜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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