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窈醉在了裴晏清怀里。
她在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里感受到奸臣的手臂犹如两道铁柱狠狠箍在她的腰间和腿上,力道有些重,重的有点发疼,她于是口齿不清,“爱卿……轻点……朕疼。”
说罢脸颊往里歪了歪,她又皱着眉头往后缩。
男人的胸膛滚烫灼人,她继续抱怨,“好……好烫……不喜欢……”
可她又发现男人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她终于红了眼,抬起软白如玉的手,指尖晃动着在他心口处戳了两下,目光涣散,“这里,好吵。”
裴晏清不耐,“闭嘴。”
姜窈吓得缩回手,又酒壮人胆地咬牙道,“你……你凶……凶朕。”
裴晏清暗抽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他在看着她。
被酒意染红的颊,粉润的唇,朦胧的眼,娇得滴出水的嗓音。
他抱她在怀里,手握在她腰上腿间。
她的身体柔软得仿若没有骨头,他的身体此刻却硬挺的仿佛一块石头。
不久前在酒楼里指尖触上她的纤细的手腕,平静已久的身体便如枯木逢春,瞬间复苏。
他今日带她一道出宫,单独面对云襄,不过都是为了验证一件事,他是对所有绝色女子心有杂念,还是只对她一人。
若是前者,他便立刻要了这小女帝的命,可结果是后者。
他面对艳绝大周的云襄不为所动,心潮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只对这个小女帝见色起意。
裴晏清心绪有些复杂,他加快步伐,抱着她上了马车,车内铺着柔软的羊绒垫,他放她下来。
醉倒的小女帝,暴露了本性,娇憨,放纵,灵动与柔媚。
她无意地咬着下唇,露出一截粉色的舌尖,眯着眼想要伸手去扯他的衣襟,裴晏清扣住她的腕,狠狠道,“陛下胆子大了,竟敢喝酒,这会还敢在臣眼皮底下闹腾?”
姜窈自是听不进他的话,只是被他束住手腕不高兴地挣扎着,唇齿间碎碎念着,声音极小极低,听起来犹如一阵阵绵密的浅吟。
裴晏清眯着眼才听清了几个字,她说,“奸……奸相……放开朕……朕讨厌你……”
裴晏清额角青筋跳了跳,胸腔冒出一团火。
却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跟一个酒疯子较什么劲?
气她不该喝酒?气她耍酒疯?还是气她酒醉之后叫他如此——
如此心痒难耐。
小女帝的身子也不老实,狐绒斗篷被她蹭的散开,露出里头的衣裙,那一截白皙的细颈子这会染上一抹红。
他看得呼吸微重,手背上冒起青筋道道,眼尾滴血般的红。
姜窈似是察觉到他滚烫的气息,小脸皱着又去推他,裴晏清见状将她两手并着单掌锁在头顶,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
她又挣扎,他手上跟着用力,半个身子压过去,哑着声吓唬她,“再动一下臣就捏碎陛下的脖子。”
姜窈眨了眨眼,当真不敢再动一下。
这样近的距离,他都嗅到她唇内吐出的气息,含着淡淡的酒意,他的目光掠着她的脸,最后落在她微微张开的粉唇上。
越来越近,一点点放大的五官……她身上淡淡的荷香——
霎那间所有理智回笼,他豁然起身,解下身上的披风,盖住了那张脸。
欲念一旦打开,便将覆水难收,甚至深陷其中,成为掣肘。
裴晏清深吸一口气,抬手在脸上抹了两下,眸底讳莫如深,他起身离开,下了马车,翻身上马,冷声道,“送陛下回宫。”
说罢策马而去。
翌日,姜窈醒来,头痛欲裂。
昨日种种只零破碎地闯进脑海,最后停在那句,这是兄长上。
姜窈身子僵住,白了脸,她……她不该喝酒。
后来发生了什么,那奸臣有没有生气,她怎么回宫的……她要不要去找他解释,她是酒后胡言……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因为醉酒她今日好像没有去上朝,她再也坐不住了,从床上起身,却因头痛再次跌入了软被中。
帘外冬苓听见动静,慌忙进来,“陛下,您终于醒了。”她招呼小宫女端来醒汤,侍奉她喝下。
姜窈也顾不得洗漱,实在头疼难忍,她慢慢饮下醒酒汤,随后试探着问,“朕昨日何时回来的?今日没去上朝可着人去裴爱卿那里通报一声?”
冬苓道,“是相府的人送陛下回的,”她又想起李公公的话,笑道,“陛下不必担心,丞相大人传话说陛下近些日子不用再上朝了。”
冬苓觉得不用上朝对她这傀儡主子来说是好事,不用早起,每日吃喝玩乐不用在裴相跟前耳提面命,多么轻松畅快。
姜窈其实也无所谓,她在意的是裴晏清肯定生气了,昨日她竟趁着酒疯占了他便宜,用了他的姓,让他作自己的兄长。
她只是傀儡,随他出宫还得以婢女身份自称,可见在他心里她是如何低微,而她竟如何敢染指他的姓?
她当真是胆大包天呢,是嫌自己活的太久了?
姜窈惶惶不安地在寝宫里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做才能继续苟活,又想这乱臣贼子几时会过来要了她的性命。
待到身子终于好转,她便忍不住起身换了衣裳。
带着冬苓赶去了御书房,里头正在议事,李公公让她下次再来。
挨到入夜,她又跑了一遭,她望着御书房内摇曳的烛火,看到了那道身影。
眼前李英德却叹着气道,“陛下请回吧,丞相大人说,陛下若无大事,便不要再来了。”
接下来几日她都没有见上裴晏清,这奸臣也不似以往来她这紫宸宫对她耳提面命。
夜里姜窈再次辗转难眠,她觉得裴晏清此人心眼颇小,凡事锱铢必较,她那日对他撒了酒疯,他怎会轻易放过自己?
她觉得自己被这男人吊在了半空中,要下不下,要上不上,实在煎熬的紧。
她觉得裴晏清似乎在避着她……有意的,又是为何……忽然福至心灵,记起那日包厢内的女子。
说到底她虽是傀儡皇帝,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呀。
姜窈胃口大减,便是夜里睡也睡的浅,这么一连胡思乱想了四日之后,裴晏清令李英德前来传话,让她起驾金銮殿。
御辇上姜窈强撑着睡意,问李英德,“李公公,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英德闻言笑道,“回陛下,是淮王殿下回京了,正等着面圣呢。”
淮王……姜窈缩在龙袍里,她望着脑袋前晃动的珠帘,想了许久才记起她这位兄长姜昭——确切来说,应当是义兄。
姜窈只见过他两次,一次是三岁那年母妃回江南青州外祖家省亲,回京城时带他进了皇宫,只是随她们住了几日后,他便消失了。
再次见面是两年前,那时他已摇身一变成了皇后义子,赐国姓,出战沙场,凯旋而归,父皇为他接风洗尘,武英殿内觥筹交错,便是她这个不起眼的公主也被邀至宴中。
她记得他站在人群中,少年将军,银色铠甲在宫灯下格外刺眼,而更让人刺眼的他远远看过来的眼神,轻慢邪肆,透着几分危险气息,当即吓得她退出武英殿,逃去了御花园——
另一段画面跟着涌入脑海,姜窈握了握衣袖内的手,仿佛再次感受那股灼热,她抬眸望向碧空如洗的天穹,双颊微热。
青天白日的,她在想些什么?
说起来还是怪姜昭,若不是他,她怎会碰上那等荒唐之事?
金銮殿内,很是安静,直到姜窈进来,才有细微的衣料窸窣声。
有臣子回头看她。
她依旧没有习惯这身龙袍,头顶的冠冕越发的沉重,她走的很慢,珠帘晃动间她抬眸,恰好与高台龙椅一侧坐着的男人对上。
他目光锐利如箭,摄人心魄。
姜窈吓得立刻错开眼,这一眼便看到了立在阶下的另一个男人。
一身黑色华服,身量极高,肤色是古铜色的黑,五官硬朗,剑眉入鬓,散发着武将气息,却生了一对桃花眼。
姜昭也在看着她。
从她进来那一刻,目光便不曾挪开过,眼底有震惊,诧异,狐疑,以及一丝轻佻。
姜窈迫使自己淡定,待上了金阶之后,站在裴晏清跟前,她弯了弯身子,唤了句,“丞相。”
只见裴晏清起身并肩站在她身侧,男人高大的身影笼过来,姜窈方才被姜昭搅得略为不安的心绪竟意外平静下来。
她吸了口气,转身坐下。
裴晏清挥了挥衣袖,底下群臣跪地,高呼万岁。
淮王姜昭却拱手躬身道,“臣姜昭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裴晏清眯了眯眼,姜昭抬眸与他对上。
良久听得新帝几分有气无力的声音,“众卿平身。”
说完这四字,接下来的事便与她这个傀儡无关了,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就是过来过过场面。
姜昭到底是有封地的藩王,且手握重兵,既是回京,她这个皇帝便不能继续窝着了。
许是这几日没睡好,这会缩在龙袍里,听着姜昭汇报藩地诸事,她听得头晕脑胀,一时生了睡意,竟当真睡了去。
姜昭正说到农作,抬眼却瞥见新帝已合了眼,他皱了皱眉,目光未曾移开,继续直勾勾盯着她的脸。
裴晏清岂会没有注意到姜昭的眼神,打从这小女帝进殿,姜昭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
他脚下走了两步,不动声色地负手站在了龙椅前,他居高临下望着姜昭,语调微沉,“继续说。”
姜昭皱眉,抬眸与他对上。
两人视线隔空交锋。
殿内气氛诡异,似有暗流涌动。
群臣眼观鼻鼻观心,气都不敢大喘,方才可是看见了,这位淮王竟是连跪拜之礼都未行,甚是张狂。
姜窈睡得正香,最后是被太监高呼退朝给震醒的。
她揉着眼,听得身侧男人幽幽道,“陛下,醒了?”
姜窈吓得整个人瞬间清醒,她忙起身道,“朕……朕实在太乏了,叫爱卿见笑了。”
裴晏清道,“那陛下回去歇息罢。”他抬步欲走,不能与这小女帝待的时间过久,今日迫不得已见了面,之后还是得继续避着她,他需要冷静几日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却忽觉小女帝这几日似乎清瘦不少,眼底亦甚是疲惫,他细品一番,想是因为自己避着她,是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鬼使神差地,他多问了句,“近来御膳房的东西不合陛下胃口?”
姜窈微愣,才道,“还好,爱卿为何如此问?”
她抬眼看他,裴晏清只看了一眼便移开,“陛下该吃便吃,莫要叫外人瞧去,还以为臣在吃喝上轻慢了陛下。”
言罢他背过身去,作势下去。
他这么说,突然想起那日醉酒之事,着实让她忐忑不安了几日,这会见他,自是不会错过如此良机,遂上前一步,叫住他,“爱卿,那日是朕初次饮酒,说了些荒唐话,爱卿莫要记在心上,朕向爱卿保证,往后若是没有爱卿允许,朕定不会再碰酒盏。”
是有些荒唐。
裴晏清垂眸,想起醉酒的她,与旁人说他是她的兄长,在他怀里娇纵地说,你凶朕,胆大包天唤他奸相……说讨厌他——
可是这几日却因他回避冷落而清瘦不少,这到底是讨厌还是在意?
他一时有些看不清,没有说话。
姜窈见他不语,便不再说什么,弯了弯身道,“朕便先回寝宫了。”
裴晏清闻言,这才淡淡道,“去吧。”
回到紫宸宫,想起裴晏清的话,奸臣让她好生吃喝,想来是对那日之事不再计较,她放了心,当真准备大快朵颐一番,谁料才换下龙袍,外头小宫女匆匆进来慌道,“陛……陛下。”
姜窈问,“何事惊慌?”
“淮王殿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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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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