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打马赶到西山山脚,林长空正伸手扶林清音下马车。
他也有些惊讶于萧澈今天的打扮。萧澈十六岁中探花入仕,比同年都要小一大截。后来实际上掌了兵部,虽然一杆长枪在十八万禁军里无敌手,也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但他一直往沉稳打扮自己惯了,今天这么青春洋溢的着实是稀奇。
林清音倒还好,前世成亲后萧澈的私服还是比较走年轻化的路线的。因为是她打理的,他也没拒绝过。
林长空道:“萧从嘉,你来得这么招摇,生怕路人不知道啊?”虽然他的马车先到,而且上头没什么标识。但萧澈本来就是风云人物,这么骑着马出城来,不知多少人关注呢。
“清场了,没人知道我来见谁。我出门晚了,怕你们久等。”也不是谁都不知道,宫里那位肯定就知道了。
皇帝前几日还调侃他居然好这口来着。显见是上次的反常让他关注上了自己的私事。既然给了他感情用事的印象,不妨放开些。只要他能掌控好尺度就好。不然,倒是前后不统一了。
萧澈自然也不可能把整座西山都清场。不过这北面花木众多,封住路口就可以细细观赏。
林长空也不好多说什么,这可是高他四级的上司。
萧澈把马鞭递给铭岳,温和地道:“半山有个亭子,周遭风光明媚。不如我们先上去?”
林清音点点头,跟在四叔身后脚步轻快地上山。她跟着四叔习武多年,虽然在真正高手眼底只是三脚猫、花架子,但体力倒是比普通闺秀强多了。
萧澈从背后仰头看着她的窈窕身影,心头升起一股暖意。
她还活着,而且还颇有些未嫁时的小性子。这是他没有见到过的一面!这一次他会重头来过,弥补前世的所有缺憾。
从北面上西山一路风光确实很好,林清音不时停下来和四叔指点着说笑几句。
萧澈这时便觉得林长空很多余了,让他都没机会和音音搭话。音音不会主动和他说话。而他但凡说什么,也都是林长空在应答。
可是不让林长空来是不可能的。便是以后定亲了,这样出来游玩也得有个娘家人插在中间的。不然便是不合礼数。
上一世,是定亲一年后她才过门。这一世如果能提前一点就好了。
琳琅和玲珑今天都跟出来了,铭岳一路很殷勤的照顾她们。一早就把她们二人提着的食屉和篮子都接了过去拿着。
两个丫鬟缀在后面看着萧澈颀长的身影。萧大人做她们姑爷其实真的很好啊!姑娘既然肯和萧大人一起出来踏青,心头其实是允了的。
铭岳轻咳两声,他们大人不喜欢被女人这么看的。
玲珑和琳琅收回目光,相视一笑。
半山亭不高,很快就到了。
萧澈早就派人来这里打扫了一番,吃食坐垫等都已经摆上了。
下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亭外,三个主子到亭中坐下。
萧澈有些忍无可忍的对林长空道:“长空,这半山挺宽,你在附近走走吧。左右你能看到我们不就成了?”
林长空看向侄女,林清音道:“嗯,四叔你去逛逛吧。让我和萧大人单独说几句话。”
“好吧。”
等他出去了,萧澈道:“不叫萧叔叔了?”
彼此都心知肚明,既然他坚持,那成亲恐怕势在必行了。还喊叔叔,就有点变味了。
“萧大人,你为什么会想娶我呢?”这一次有些事和前世不一样了。你是否愿意和我开诚布公?
萧澈看向不远处的桃树,然后转回她娇嫩的脸蛋,“我如果不成亲会成为异类,对将来很不利。我接触过的女子不多,对你的印象算是比较深的。”
“所以,你听说我被退婚,便打算搭救我?”
“不是搭救,你想多了。你是因此排斥我?”
林清音摇头,“怎么会?你之前就帮了我一把,肯向我提亲更是抬高了我身价。你听我说完。”
“好,你说。”前世他确实是有这样居高临下的心态,而她嫁过来最初也过得谨小慎微的。他希望这一世能有个更好的开端。
“婚姻讲究结两姓之好,更讲究门当户对。我们家的门第目前看起来和萧府相当。但林家第二代的领头人物我大伯如今也还卡在四品上呢。将来,至少跟萧大人是没得比的。”
萧澈道:“到今时今日,我已经不需要靠联姻来取得支持了。或者说正因为我站得比同龄人高许多,才更需要低娶。”
林清音轻笑一声,“那看来真是天上掉馅饼砸我头上了。”
萧澈静默了一会儿,“音音,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想听实话?”林清音用银签叉果盘里的什锦水果吃。都是她喜欢吃的,看来萧澈让人费心打听过。
“当然。”
“第一,每天能睡过卯时(5点到7点)。”
萧澈脸上一僵,她对这事这么怨念么?
“可以。”他上朝早起不打扰她便是,也不用她操心中馈。如今他府里的中馈是二弟妹在管。
管家会有许多便利,毕竟大权在握。二弟妹前世交出管家权的时候就有些不情愿。
既然音音不想操劳,那就继续让她管着好了。左右音音才是府里真正的女主人,只要自己看重,谁敢轻慢?
至于说管家的人有油水可捞,他难道会在意那点小钱?
林清音失笑,“萧大人,后宅是女人的天下,不是男人说了算的。真这样,我得成为流言中的懒女人。多少年后都吊在别人舌头上。而且你的母亲也绝不会待见这样的儿媳。原本,世人包括你家人其实都认为我高攀你了,我还这样就更招人恨了。你也说了,人不能做异类。你尚且不敢太过特立独行,我又怎么能明着和主流相悖?”
“还有么?”
林清音道:“如果你跟我定亲,我希望婚期由我来定。”她才十四,先拖着吧。
反正前世他也说她还小,自主主张就给她用了避孕的香料。还一用就是三年,她十九岁才怀上第一胎。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痛,那个孩子没保住!
她当时甚至还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就被他的仇敌掳走当做人质。虽然他及时带人来救,但才一个来月还没坐稳的胎却没保住。
既然如此,那就四年后再成亲好了。到时候她十八,更适合为人妻。
前世十五为君妇,新婚夜痛死她了。
萧澈蹙眉,“你想拖到几时?”他想提前,她却想拖后。
“到我十八岁你看如何?”
“我等不及。宫中选秀不也是十三岁到十七岁么。”
林清音道:“贵妃娘娘十九岁才进宫的。”
“你在怕什么?”萧澈仿佛没听到贵妃娘娘四个字一般。
“做人媳妇可远不如当姑娘自在,我不想那么早嫁有什么稀奇的?如果你肯让我顶着你未婚妻的头衔再过四年自在的日子,我会很感激你的。”
萧澈摇头,“音音,我等不及。就算你嫁过来,我也会全力让你过得自在的。”
林清音道:“哦,你让我怎么自在?”
“你可以不用伺候我早起,可以不管家。有什么压力我会顶住。你想做什么,只要不是太大逆不道的,我都不会阻拦。”
林清音轻描淡写的道:“哦,我拜了孙叔叔为师学医。”
萧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拜他为师?你知道自己卷进了多大的是非里么?”
林清音疑惑的看着他,“拜个师而已。”值得你这大惊小怪的?她从前看到的萧澈,都是胸有成竹的。还真不曾看过他变脸。
萧澈正色道:“你拜师,就是这几天的事?”
“是啊。那天乔迁宴我才头回看到他。”
“那还好,稍后我会去替你回绝此事。”
皇帝当年中了奸妃下的毒,这毒无法根除。一开始一年发作一次,然后半年,三个月、四十五天......
而孙不离正是私下给皇帝祛毒的人。皇帝中毒的事,这世上知道的活人只有皇帝自己、太监总管王垚、孙不离、自己。太后和皇后兴许知道、兴许不知道。
才几日,音音应该什么都还来不及知道,还能够抽身。
孙不离这个混蛋,好端端的拉她下水做什么?
林清音不高兴的道:“你凭什么这么武断?你方才说的话都是说说而已的啊?学个医术而已,怎么就大逆不道了?便是我祖父都没这么武断的。”
每次都是这样,什么事都不告诉她直接就替她做决定。
萧澈道:“此事的内情我无法对你说。但你不能跟孙不离学医。你如果真的想学,我找人教你。”
林清音心道:我拜孙不离为师,真正想学的是用毒,用在你身上。最好是慢性毒,完全看不出那种。你找来的师傅能教我么?
不过看萧澈这个样子,这件事背后的水好像是很深啊!
“不用你找人了,我就只想跟着孙叔叔学。”
萧澈忽然挑眉,“孙叔叔,其实你还没来得及拜师吧?”方才是他关心则乱了。
“我还在考验期。一般有真本事的人,都不是那么容易就收徒弟的。萧大人,你看你说话完全都不算话的。我还敢信你么?”
“此事事关重大。虽然不是大逆不道,但算个例外。”
“反正你说了算,别人俯首听命就是了。罢了,是我自不量力,竟然还妄想和你讲条件。你随意吧,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违抗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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