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传来锣鼓的声响,宣示着比赛拉开了帷幕。
双方驾着马,在号令下瞬即做出了反应。
霍云祺的马术精湛,夺得了位居于中的球,而后迅速将其望前抛去。
周云清紧随其后,欲上前抢球,可奈何江如月自是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只见其驾马侧挡,虽处处留手,纠缠住周云清也是绰绰有余。
林氏两兄妹连忙前去阻拦霍云祺的去路,一左一右将其包围。
但霍大人心中自有妙计:猛地将球往后边打,这招看似力量很大,但实际却是很小,故球只是稍稍往后退了些。
林氏兄妹追的急,骑马的速度定是比霍云祺还要快,再加之骑在快马上,神经正紧绷。因此看到霍云祺这个“假动作”,便立马被迷惑,连忙减速往后看去。
见状,霍云祺露出得逞的笑容,随后加速甩掉林氏兄妹,将藏在马尾的球用杆子打到身边,待人家反应过来,球已然送至框中。
这个过程之快,甚至用不上半场的时间。
周云清缓过神来,但很快就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只见她此时也不似方才的神采,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
还未等众人说什么,林妙仪那边就出了意外:原是方才骑得太猛了些,一不留神磨伤了小腿侧,看样子是无法进行下去了。
恰逢此时,不远处立即冒出一位年纪小在场几岁的姑娘,眉眼流转秋波,削肩细腰,处处透露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柔弱。
“姐姐?你是受伤了么?都怪我,没有听好母亲的话,检查马鞍,让我接你下来吧。”
周云清揣着关切之意来,一眼就认出了那姑娘是谁,她可不是什么拿着宽容大度的人设,出言讥讽道:“妙仪,几日不见,你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妹妹,怎么对大伙儿面前扮下人一事感兴趣来了?”
原来这姑娘便是国公府庶出的小姐林柔仪,在听了周云清的话后,表情差点挂不住,立在原地有些难堪。
林恒予装聋作哑,他一向看不上他爹后院那个狐媚子姨娘,就连她生得小狐媚子也跟她一副模样,整日扰得后院不得安宁。
而林妙仪总是秉持着家和万事兴的做事原则,故而对待这位庶妹也算得上是有礼,不想今日却被她摆了一道,心中自是不喜,忍着痛调转马鞍,只留一个背影回应她。
但总那么耗下去也不是回事,所幸林妙仪的贴身婢女终于领着几位婆子到场,小心的扶着其下马来。
周云清对一旁的林恒予说道:“林大人,不若去关照妙仪,”而后又看了一眼立在一旁尴尬的林柔仪,没有控制音量道:“还有这位三小姐,可别等会儿打起马球来,伤了她不是。”
林柔仪低着头,袖口里边的手指都快抠破了。
她本想着让林妙仪落个不识大体的形象,自己又在众人面前露露脸,哪想的这位五公主今日这般不留情面,令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恒予朝着周云清行了礼数,道了声谢,随后便领着几人下去了。
不过,这也说明接下来的比赛定是不成了。
周云清心中也知不论找谁来,都是赢不得这赌局,不免生出些退却之意。
江如月眼看这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才松了一口气,不想一旁的霍云祺在军队里的老毛病又犯了,出声调侃道:“殿下,咱们这还比否?”
还不等周云清多言,不远处便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自是比得。”
众人闻声望去,真是不看不要紧,一看心中皆愕然:竟是从公主殿下从亭帐中传出。
周梁清也颇感意外,在后头询问道:“姐姐这是要使谁出场?”
周岚清笑而答曰:“自是我自己。”
不待后头人反应,随从将遮阳的薄纱从两旁掀起,骄阳洒在周岚清的身上,在亭中地上拉出一道纤长的阴影。
这道阴影斜斜地罩着周梁清,少女看着骄阳笼罩下的周岚清,瞬时有些恍惚。
片刻之后,周岚清正与马场一处等着人牵马时,周云清驾马来到她的身边时,堪堪叫了声:“皇姐...”
周岚清转过头,面前人那副有些怯怯的表情就出现在自己的眼中,她忽然发觉自己的这个妹妹,每次看她或同她说话时,皆是这样小心谨慎,生怕得罪了自己似的。
可她心底清楚,周云清没有什么坏心思,只不若是太单纯些。身处皇宫之中,倘若是了无心计,最好的方式便是收敛锋芒,安分守己。
但显然周云清对待上位者是真实的做到了小心谨慎,只是这份心思并没有恩泽到比她弱小的群体,长久下去,莫过于自取灭亡。
于是她对于周云清说道:“云清,你我平日行事,皆是皇家的颜面,在外即使输了,也要输的光彩,以做到遇强不惧;面对弱者,也应该尽量保持其自尊,即做到遇弱不欺。如此,你记得了么?”
这是周岚清同周云清说这种话,她除却惊讶外,也有些无所适从,回应道:“云清记得了。”
后者报之宛然一笑,不再多言,接过旁人递过来的马绳,翻身上了马。
见二人来,全场便更加沸腾了起来,毕竟这是赶上了大场子,平日里怎么看得永乐公主亲自上场呢?
况且如今看来,传言中两位公主并不亲近,也非属实。
霍云祺不知怎的,竟不由的收敛些许,态度也端正了不少,语气染上几分恭敬:“不想今日竟有幸能同两位公主打上一回。”
江如月面上也有些兴然,她对于周岚清同样心生好感,也知其性子大方坦然,故反倒没有方才的拘束。
周岚清面上挂着笑容,一手一挥,桃春便将一物呈上:竟是一枚温润无暇的青玉,整体光素无纹,虽是素雅,却极为细致,可称得上是玉中名器。
继而笑言之:“此玉可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今日也添了这赌注罢!”
霍云祺看了看那名器紧挨着自己那宝玉,不由的心中多添了几分快意:“既是公主的赌注,那臣定是要努力去取了!”
话音刚落,锣鼓声如约而至。
就方才在亭中旁观的情况来看,周岚清知道,以自己与周云清这三脚猫功夫,就算是修炼上八百年也赶不上对方的厉害。
可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有时候,决定了成败并非硬实力,弯道超车的好方法就是摸清对方的招数,性格,甚至是习惯。
于是她事前不动声色对周云清说道:“等会儿你先跟他抢球去。”
周云清心里边自是百般疑惑:“跟谁抢去?”
虽没能知道答案,却也在一开始就似箭般冲去,且卯足了大劲头,马也比方才快了许多。
来阻拦她的依旧是江如月,她熟络地向周云清伸去阻拦的马球杆,而于远处的周岚清来说,不管来阻拦的人是谁,其实都是一样的。
只见周云清这次机敏的瞬时刹住马,来了个急刹车的同时,连带着将马的两只前蹄高高举起,这幅景象颇为霸气侧漏,其气势也瞬间震慑住了在场众人。
随后,江如月感觉有一阵风从身旁飞过,是紧抓此时机的周岚清。
霍云祺知道身后有人赶上来,只是没想到这般快,不自觉回过头去,一双凤眸直直冲进他的眼里。
身后的周云清似乎也摸清了对方的套路,紧跟着姐姐的身后。
江如月微微皱眉,眼中染上些兴味,她本是想着放放水也就罢了,但常年混迹于战场的人总是有一股强大的胜负欲,因此也掉转马头,朝两姐妹追去。
不一会儿,局势便掉转为四马同驱,且这场面实在是有趣:以霍云祺为首的三人争缠的好不热闹,江如月仍是收着手对待这位祖宗,霍云祺亦是如此,他只觉得好趣,皆是逗弄之心。
而一旁的周岚清好似散仙般悠闲,既不争抢也不有所动作,还时常将眼神似有似无的三人的方向看来。
这可苦了周云清,她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但心心念念着那颗马球,那执着的模样,甚至引得众人起了几分敬意。
眼看离马球投掷处越来越近,周岚清还是专心骑马的模样,在场人也觉得她不过是来走走过场,方才的期待皆化为了失望。
就连霍云祺也渐渐放下戒心,虽然他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当他转头看向少女,却只看见她那善单纯的眼神。
“也是,她身处宫中多年,怎么会习得多精湛的骑术呢。”
可怜的霍大人,竟一时丧失了战场不得轻敌的准则。
而遥遥坐着的周梁清却看得明白,自己的姐姐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因在一旁的几个宫女纷纷表露担忧之时,她淡淡喝着茶,只是说了一句:“本宫相信姐姐。”
周云清终是不行了,但她最终却十分明智的带走了江如月,留其暂居于后纠缠起来。周岚清于此只一眼投递,随即又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归置于前方那最后的决赛点。
霍云祺一边毫不费力地控球,一边把眼睛粘在身边悠哉悠哉的少女身上,开口搭话:“殿下这是要陪我一块儿进球了?”
周岚清听其所言,面无恼色,反倒流露出一个坦然的笑容,几缕发丝闹腾地跑出来,被疾飞的风往后带去:“是与不是,只当大人所言尔!”
她自不是善茬,又习惯了伪装,旁人自看不出她的想法,也看不见她余光时不时扫着面前的目标处。
就在自大的霍大人挥杆欲将马球打入终点时,她一改方才的云淡风轻,将马朝霍云祺一边倒去,胆大地将身子微微腾空,抓着对方愣神的空隙,用自己的球杆击打在球上。
霍云祺的球杆打在其后,竟是硬生生为她添了一股力,帮其将球进入终点。
周梁清被此情景所震慑,一颗心发颤了一下,站起来,拨开遮阳的纱帘,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场面。
围观者皆由目瞪口呆之状转为惊呼,而周岚清恍若无事发生似的下马来,于一群人簇拥之时,却又不由自主地转头,隔着人群往驾马而来的少年投去目光。
霍云祺的眸中是掩盖不住的惊艳,那凝聚着,掩饰不住的微光落入周岚清的眼底,令其忽然觉得他那宝玉也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江如月被上了一课,却感觉畅快淋漓,言语之间比初始多带些敬意:“两位殿下实在是聪慧过人,是我们输了。”
周岚清对着眼前两人也无丝毫的架子,笑道:“是两位大人谦让本宫与云清罢,算来也是打成了平局。”
周云清早已对自己的姐姐崇拜得无底投地,也实诚的附和:“方才一局本宫以多对少,两位尚且无二话,这回怎倒是客气起来了?”
闻言,众人皆笑开来,场面一派祥和。
看向一旁仍呈着方才的赌注,周岚清直言不讳道:“临下场时,本宫的六皇妹同本宫说,霍大人这块实为宝玉,当下一瞧,倒是让她说准了。”
霍云祺心生出喜悦,嘴角也不准备往下压:“实不相瞒,臣一见公主那块青玉,亦是心中甚喜。”
周云清念着自己那串珠宝,立马撇清:“既如此,本宫拿回自个的那串,皇姐同霍大人交换,这便是好了。”
这本就是一场联谊赛,几人又是身份尊贵的主子,见过的世面多了,不过几个珠宝首饰,自然不会想市井之间那般推推搡搡,也就敲定下来了。
待拿到手之后,只见周岚清拿起宝玉,朝着亭子的方向高高举起,宝玉上摇曳的光晕,呈入周梁清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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