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贺小五找到鹤悯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昏在冰天雪地之中,眼看着就要没气了,当即是又急又气。
他背着鹤悯回了四合院。
一进门不少小乞丐围了上来“小五哥,这皇城咱没法呆了,咱几个以后去哪待着啊?”
“对呀对呀!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啊?我行李都收拾好了。”
“或者回山里头那个破庙也行,我就不信没了陈三,咱们还活不了了!”
“可拉倒吧,这些年又偷又抢的,能给你留个全尸都不错了!”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几个年纪不大的小乞丐在一起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
贺小五无言,挨个跟他们对视了一眼。一瞬间有关于贺兰妤的记忆铺天盖地涌来,那年他被人痛打一顿扔在巷子里。
疼的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是贺兰妤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破庙,一口一口喂他稀粥,让他活到现在。
她傲,不愿与陈三那等阉人为伍,她说再等等,吃吃树皮熬过去,熬到春暖花开就好了。可他明白,陈三不会让他们等到春暖花开。
为了保她的命,也是为了他们的命。他带着一大批乞丐投靠陈三,替他监视皇城中贵人的一举一动,探听消息。
陈三心眼小,芝麻粒大的事都能记很久,所以他就做那个败类,拉帮结派的孤立贺兰妤。
他本以为,等时间长了,等她懂他的用意,等她气散一散,就好了。他本以为,他只要在擀旋擀旋,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半晌,幽幽叹了口气:“这些年攒的银子大家都分一分吧,隐姓埋名,找个落后的村子买几块地,就别再出来了。”
“那你跟我们一起么?”
他摇了摇头“我要去干我的事。”
“不能带着我们么?”
贺小五勉强的笑了笑,安慰道“等我弄完了,就去找你们。”
这里全是半大的孩子,他从库里取出钱,分了下去,忍着泪意,将他们全赶了出去。
他麻木的将鹤悯搬进屋子的床上,从库房里拿出药包煮药,又熬了一小锅大米粥。随后在给鹤悯喂下去。
等忙完了,天也黑了,他坐在床尾。在一片寂静中发起了呆,世界从未如此寂静过。
他无神的望向窗外的天空。跟贺兰妤的相处的细节反复回想在脑海中。
那些点滴,像是慢放了无数倍,又像是加快了无数倍,最终定格在脑海中的只有一抹带着温柔的笑颜。
此刻,对于贺兰妤的死讯,他才后知后觉的开始疼了起来。
疼如刀割,让人连喘息都觉得绝望。
许久过后
床上的鹤悯徐徐掀开眼眸,眼中尽是带着死志的灰白。
“救我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在哪。”他嗓音沙哑,带着一种自嘲“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用。”
贺小五擦干眼泪,冷漠地道:“我救你,是因为答应过她要照顾好你,你要想死,就等我参了军在去死,别在我面前搞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省的百年之后,我跟她没法交代!”
气氛沉寂下来,一片绝望中,冲天的唢呐锣鼓声响起,欢快又喜庆。
“怎么回事?”鹤悯木着脸问道。
贺小五嘴角扯起嘲讽的弧度:“失踪了十来年的嫡长公主找回来了,这正敲锣打鼓的庆祝呢!”
顿了一顿,又道:“我跟你这快死了人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们不替她寻公道,我自会去,你就躺在这床上,尽情的自怨自艾吧!直到死!”
他尖厉地吼骂到,话落,他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鹤悯心中猛然一窒,这句话像跟刺一样扎在他心间。刺耳的喜乐环绕不停,灰白的眸子因此逐渐有了生机。
霎时,心中对世间的愤懑达到一个顶峰。
凭什么?凭什么她痛苦的被一场大火掩埋,无人过问,却有人在另一头受尽尊崇,招摇过市?
凭什么?生儿为人,差别却如此巨大!向下索取百姓,又视百姓为草芥,那既如此,不如一同颠覆,让世间再无权贵,也就再无三六九等之分!
思及此,他强撑着身子下床,找到在另一间屋子掩面痛苦的贺小五。
明明是跟之前一样惨白着的脸,细瞅却又不同。
“你说得对,我要替她讨个公道,我要……入宫。”
贺小五一惊,可他们除了这两样也没有别的选择。
当兵或许死在战场。
入宫或许掩埋在某个寂静之地。
可又如何!
·
一夜过后,百雪消融,太阳照旧东升西落,树枝枝丫上坠着几颗晶莹的露珠。除去被烧成灰烬的两座府邸外,一切皆如往常般,其乐融融,一片祥和。
谁也不知,昨日发生了什么,多少鲜活的生命就此消失,多少人的人生轨迹被被迫修改。
·
贺兰妤在一片温暖中醒来,梨木床顶雕刻着繁复的花样,又带着独属于梨木的清香。
她指尖颤了颤,对于之前的时,她以为是自己临死之前的幻觉。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隔着幔帐一道人影跪倒在地,弓着身子小声道:“娘娘,摄政王求见。”
摄政王?
那是她以前,连从他府邸前经过都不敢经过的存在。
如今东莞国群臣无首,唯一的血脉流落人间,宗室则各自称王。上任皇帝临死前遗诏,封丞相为摄政王,寻找遗落血脉保证皇家血统,并牵制各地。
上任皇帝果然没看错人,摄政王不出五年,就将东莞国收入囊中,权利如日冬天,坊间传言,乃真天子是也。
“宣”她有些虚弱的靠着床头。
过了片刻,幔帐被拉开,摄政王穿着朝服站在她面前。周围仅余的宫女识趣的退去。
还不等她仔细打量,就见对方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乱臣贼子,皆已伏诛。此玉佩臣现下便交还与娘娘!”
玉佩通体发绿,似是先前被擦过一遍,所以格外的亮堂。拴着的玉穗颜色更深一些,夹杂着一点红调,看着湿漉漉的。
她刚醒,等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想明白,那颜色深的地方,是浸了血!
贺兰妤深吸一口气,颤着手接过。半是试探半是疑惑的问道:“你就不怕,弄错了人?”
“百官已验,娘娘乃凤命之人,自无须多疑。”说的尊敬,声音却不容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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