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宜吓一跳,拎刀上前:“我来助你!”
周书从墙上跳下来,用重弓打退两名试图上前钳制周庆的士兵,护在他身前:“父皇,您没事吧?”
周庆按住他的肩膀,目光炙热:“好孩子,你长大了,朕从前忽略你了。”
周书不大会演戏,只好垂下眼睫挡住神色:“儿臣尚小,还需沉淀。”
他将弓塞给四喜,给四喜压一趔趄,然后从另一名侍卫身侧拔出长剑,留下一句“护好陛下”就加入乱斗中。
得知真相后,他实在演不出来父慈子孝的戏码,再聊下去就要露馅了。
他冲入战场,剑花翻飞,功力不俗。
周庆恍然发觉,他确实很久没关注过这个儿子了,上次好像还是两三年前,他刚到年纪被批准听政时。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他竟然不知道。
在不知不觉间,周书已长大成才。
钟离烬一枪捅死一名士兵,将人从枪尖上甩下去,用余光打量一眼周书。
刚才他追着贼人而去,走到一半就反应过来了,赶紧去找周书,让他先过来,然后才去宫门口接朱桓等人。
他的本意只是让周书在周庆面前露个脸,表表忠心,没想到这孩子这么上道,直接爬墙上来一出救驾,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十分亮眼的出场。
是个可塑之才。
钟离烬挑起抹心安的笑,再次加入战场。
一杆银枪在他手中耍的虎虎生风,刺挑扫扎,动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三步之内无人能近身。
由广全一刀砍下去,钟离烬居然不躲,直接用枪杆硬接。玄铁打造的枪杆向上一抬一接之间,与刀刃撞出火花,由广全被震得刀直接脱手而飞,人连退好几步。
钟离烬只是甩了下微有些发麻的手,单手挽了半个枪花卸力,然后紧追几步,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由广全吐出口血,一捂胸口,感觉凹进去一块,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周岩的心突然悬起来。
之前没觉得这小世子有何过人之处,甚至如果不是凤州案和陛下的重用,这个钟离烬在京中都没什么存在感。
直到此刻,他亲眼目睹钟离烬是怎么以一当十,一边压着由广全打,一边还能抽空挑两个小兵,打这群御林军跟闹着玩一样,游刃有余得很,他才意识到一年前北延来犯,钟离烬单枪匹马夜闯敌营是何等战绩、何等威风。
傅宜召回自己的人组成人墙将周庆团团护住,可周庆还是不放心:“飞龙军怎么没来?”
流光没跟着下战场,而是站在一旁观战,闻言说:“飞龙军在宫外待命,随时可以进宫支援。”
周庆急道:“还等什么支援?让他们马上进来缉拿太子!”
可流光对他的命令充耳不闻。
周庆从来没被人这么不当回事过,又急又恼,刚要发作,四喜赶紧过来打圆场:“陛下,我们不知太子是否还有后手,若飞龙军也入宫,叫人瓮中捉鳖就不好了。”
他一提醒周庆才想起来还有个太尉没露面,顿时更急了。
怕什么来什么,外面铁蹄声纷至沓来,林哲远一马当先冲过来。
周岩看见他眼前一亮:“太尉大人!”
他有了倚仗,顿时精神抖擞:“林大人,傅宜意图谋反,钟离烬助纣为虐,快肃清叛贼,护送陛下前往行宫暂避!”
林哲远下了马,一手压在腰间佩剑上,稳步走向周庆。
而他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北大营军队。
周庆心凉了半截:“林哲远,你……”
林哲远突然在他面前单膝跪地,抱拳道:“臣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一道响雷劈在周岩耳畔,他脑子“嗡”了一声,颤抖着问:“你、你说什么?”
林哲远起身,指挥张安胜:“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反贼拿下!”
张安胜带着人朝周岩冲去。
而大军此时分列两旁,一众刚听到消息的文武百官衣衫不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呼天抢地。
“陛下!陛下可还安好?”
“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护驾!快护驾!”
“陛下受惊了!”
一群人扑到周庆面前跪了一地,汇聚成一声:“吾皇万岁!”
风念安跟着浑水摸鱼,跪在人群中。
周岩一眼看见最前面的赵建德,再看看将自己团团包围的张安胜和冷眼旁观的林哲远,终于明白了什么。
他颓然地后退一步,靠在黄继明身上,胳膊上的箭伤还在流血,他后知后觉出几分疼痛。
“你们……背叛我?”
“忠君之事,何来背叛?”端王周文姗姗来迟,作痛心疾首状:“皇兄,你真是糊涂啊!”
林哲远对周庆道:“端王殿下发现太子异动,特意命人通知臣做好防范,本来臣是不信的,可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真能做出此事,着实令人寒心。”
周文拱手解释:“并非儿臣猜忌皇兄,只是皇兄调拨御林军之事实在很难叫人不起疑,儿臣也怕是自己误会了,伤及兄弟情分,这才没有提前禀报,请父皇恕罪。”
章鹏哀叹一声,痛心疾首:“殿下,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李安顺着话拿出一个包袱双手奉上:“陛下,这是臣在调查卢达死因时从他的遗物里发现的,里面是内务府的库存记录,其中有一笔三十万的赈灾银款项出库记录,经东宫到户部拨往各地,可臣核实后却发现户部接收的赈灾银中刚好缺少三十万现银,其中隐情还请太子解释。”
周书接过账本,呈给周庆。
事已至此,周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分明就是个局,针对他的局!
他怒不可遏地冲到赵建德面前,揪起他的衣领:“本宫这些年待你如何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
赵建德手无缚鸡之力,被他勒得脸红脖子粗,鼻尖全是他身上的血腥味,目光却坚定不移,万分清明:“臣不知殿下在说什么,臣从未背叛过谁。”
周岩还有什么不懂的?他顿觉浑身冰凉。
“你……你从一开始就是周文的人?你是我身边的卧底?”
这么一想,仿佛所有问题都有了解。
凤州案为何铁证如山?那些信件是谁留底的?卢达的尸体怎么会突然被翻出来?
他怀疑过所有人,唯独没有怀疑过赵建德。
不对,不是没怀疑过。
李鹤下狱后他分明起过疑心,是端王的一句“看好你的人”让他以为周文除掉李鹤后下一个就要除掉赵建德,直接洗清了赵建德的嫌疑!
“你挑拨离间?”他反应过来,快速朝周庆靠近:“父皇,是他挑拨……”
林哲远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回来掼在地上,不顾他身上的伤将人按住:“大胆逆贼,竟然还妄图行刺陛下,来人,绑上!”
周岩痛地惨叫一声,怒骂:“你买卖军械之事还是我帮你瞒下来的!这些年你敛财无数,就是这么对你恩人的吗!”
林哲远扭头就朝周庆跪下了:“陛下明察!买卖军械乃是太子威胁我做的,并非臣本意!臣这些年卧薪尝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揭发太子伪善!而且那些钱财臣是一分也没拿到,都被太子拿去了!”
周岩:“你放屁!”
台阶已经递到这了,周庆开口结束这场滑稽的闹剧:“此事交给御史台彻查。太子周岩德行有亏,谋逆犯上,罪该万死。罢黜其储君封号,打入诏狱,择日行刑。”
周岩被五花大绑着拉起来,由广全和黄继明等人也被控制住,忽视他无用的反抗,推搡着往诏狱的方向去。
路过周文身边时,他咬碎后槽牙:“三弟,你真是好手段。”
周文摆出一副莫名其妙又懊悔失望的模样:“皇兄,我没想到你竟然走上这样一条歪路。你已是储君,将来天下还不都是你的,何必做出这种事!”
“我是被逼的!”
周岩张张嘴还想解释,可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赵建德和林哲远也反水了,周庆铁了心要拿他掩盖这闹得沸沸扬扬无法收场的赈灾银一案,他孤立无援,说什么都是徒劳。
他被人推着往前走,还不死心地回头,隔着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望向周庆。
“父皇,你今日这般对我,我会反抗,他日你这般对三弟、七弟,焉知他们不会反抗?”
张安胜狠狠推了他一把,他趔趄着撞在墙上,勉强稳住身形,笑着对养心殿内的众人说:“汤绥不是死在我手里,三十万赈灾银也不在我手里,真相如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们不敢说、不敢劝,我就看着,看着大齐是怎么腐朽……”
一支箭穿破即将破晓的夜,正中周岩胸口。
他话音一顿,唇角沁出血色,还挂着近乎疯癫的笑。
“大齐……完了……”
周庆强稳住有些发抖的手,缓缓将重弓还给周书,扫一眼下面神色各异的文武百官。
赵建德率先道:“太子口出不逊,竟还试图抹黑陛下,罪证凿凿,罄竹难书,万死难辞其咎。陛下大义灭亲,英明神武,乃我大齐之幸。吾皇万岁,大齐千秋!”
众人看着风向,跟着打呼叩头。
“吾皇万岁,大齐千秋!”
周庆深吸口气,闭了眼又睁开,看着养心殿外靠着墙壁死不瞑目的周岩。
已是寅时,天际泛起青白。
朦胧中,天上飘飘扬扬下起了小雪,落在尚未干涸的血迹上。
风念安跪在人群中间,位置没选好,额下正是一片血迹。
他叹口气,用手背垫着,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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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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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逼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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