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被大小姐撩起了火气。

林闻竹本人更是火冒三丈，她刚回西云路的家，就发现满地狼藉，实验器械、文件等被翻了个遍。

最关键的是，一系列失窃的资料里，包括江晏的血样！

几年不在，什么魑魅魍魉都敢把手伸到她头上来了。

林闻竹冷笑着坐在沙发上，看着跪在地上的管家，挥手示意他下去。

她刚回来没多久，安保系统没来得及升级，安保员也没完全到位，守卫松懈，再加上被那个变异章鱼耽误了几天。

这要不是有预谋的，林闻竹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她搭着腿沉思片刻，很快想好了补救措施。

幸好江晏的血样，是混在一堆血样标本里面放置的，而且已经换成了她的惯用标签，那么他们找到血样的主人就需要时间。

正好，她可以让这个发现时间更长一点，直到他们去死。

江晏没有立刻质问林闻竹入侵她手机的事，注意力重新回到目前最重要的问题上。

她顺着拿出来的手机，点开林闻竹会议上投屏的章鱼怪物，举到卓晓梦面前，问道：“这些变异章鱼，算是融合实验的副产品吗？一代、二代实验体？”

卓晓梦熬了好几天，她在这些实验上，思维非常活跃，但突然被打断，困劲上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撑着眼皮说：“是的。准确地说，我们之前耳闻的寄生和变异都是失败品，最终目的是融合实验。”

江晏拧眉，看着摇摇欲坠的首席法医，担心她下一秒就晕倒了，正要把人弄去休息，一道中年男声插了进来。

“小卓，你又没有觉醒异能，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先去睡会，我来给咱们江队讲讲。”

卓晓梦确实累得脑子发疼，便点头同意了。

江晏把她扶到休息椅上，又从口袋摸了几根牛肉干塞给她。

回头，研究所这位笑得像弥勒佛一样的负责人，已经拿着一叠纸质资料等在旁边。

江晏接过资料，低头翻阅。

“江队，您最近就不用去研究所了。因为融合实验…”这位负责人指指水晶棺材说道，“关于异能的研究，暂时要放一放。”

江晏自从觉醒异能，因为其特殊性，研究所要求她每个季度过去报道检测。

但她每次都会拖延。

面前这位负责的弥勒佛，经常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催促，这还是第一次让她先停一停，实在令人惊讶。

虽然理由看似很合理，可按照研究所一直以来对她的关注程度，江晏还是感觉奇怪。

不过，能不去当然是好事。

江晏扫了眼空荡荡的实验室，问道：“这里是搬了很多东西，回研究所和法医实验室吗？”

“我们没搬过任何东西，只清点了物品。”弥勒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摇头道，“他们撤退非常及时，且有条不紊，留下的资料明显经过精挑细选，全是关于融合实验的。”

弥勒佛抬手指指半空中滑过绿色数字的全息投屏器说：“昂贵的器材倒是留下了，里面资料全部被毁，只留下了这些纸质材料。”

这实验室明显是故意暴露出来的，是想给谁看？

支持实验的这些势力，毋庸置疑，具有大量的资源，而且敢在官方眼皮底下如此挑衅，必是有所依仗。

江晏眼中划过一抹忧色，这些势力背后的成分，十分可疑。

说实话，大家都不是蠢人。不止江晏意识到问题，司想也怀疑这一点。他甚至委婉提醒江晏，不要再查了。但上面直接成立了先行者小队，底下的人和妖也只有执行命令的份。

缉妖部作为一个严苛铁血的执法部门，内部同事间相处大多数时候温情满满，而且基本没有什么人和妖的区别。不得不说，是件非常奇迹的事情。

可外面的世界并不是如此，单单同属特殊物种管理局的其他下辖部门，妖与妖、妖与人、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的倾轧，都快摆到明面上来了。

这种情况，如果说有什么势力掺和了一脚地下实验，江晏根本不惊讶。

她没有再想，继续翻资料。里面这些技术，她看不太懂，但大致的实验更新迭代过程，还是能看明白的。

第一代实验体，类似宁易那种类型，也就是得到寄生能力，能吸取宿主血肉得到力量，但更容易加重精神问题。

第二代实验体，迈向了融合实验的步伐，但实验放大了妖族精神不稳定的情况，得到了具有恐怖力量但不可控的变异体。

而且，她从资料里面，还发现卓晓梦之前没回答的问题。

所谓的妖族精神不稳定，是指A级以上的妖族，低等级的似乎并没有这个问题。

江晏不是很理解精神不稳定是什么意思，以前缉妖部只有孟江一个A级妖，那只大老虎跟她关系不错。相处这么久，她也没发现孟江有什么毛病，反而脾气很好。

于是，她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是A级以上妖的才会情绪不稳定？而且不稳定是怎么不稳定？”

“这个属于联邦机密消息。”弥陀佛一直都是那个笑像，温和解释道，“A级以上的妖，他们力量强大，能容纳更多的能量聚合物，但能量也更紊乱，这应该是导致他们不稳定的最主要原因。而低等级的妖则没有这个问题。”

“特别是那种超越S级的大妖，能量紊乱程度更明显。他们基本都不会出来活动了，因为随时会崩溃。”

“至于什么是不稳定，就拿江队的PTSD来说吧。据我所知，A级妖的精神状态，和您之前有一定的相似性。会严重的焦虑，精神障碍，回避失眠，经常性低落，还会出现各种奇怪的幻听。”

“这种每个月反复发作的情况，会让这些A级妖更容易具有嗜血、偏执、暴躁等等极端的性格。”

“而S级以上的大妖，江队直面过章鱼变异体。他们的情况类似，有的会发疯到崩溃解体。相比而言，人类的精神状态要稳定的多了。”

弥勒佛笑眯眯的，语气里的可惜之情却非常明显：“但是，人类的肉.体承载不了更为强大的能量，力量是有上限的。S级异能者就是人类力量的天花板了，可很多大雾前的妖完全不止S级。”

江晏一下子对实验目的有了深刻认识，希望控制发疯的妖族，渴望得到力量的人类。

呵！大家的追求殊途同归，一起做见不得光的实验。

她也算是理解宁易行为为什么如此疯狂了，作为杂交竹荪的A级妖，想来脑子只会更有毛病。

至于要交换3-001，一个传言中自然孕育的半妖，在他们眼中最完美的生物体，当然会被这些做融合实验的觊觎。

江晏内心毫无波澜，跟着弥勒佛在实验室又晃了一圈，确实没再发现其他东西，便准备去审审那个神父了。

她本来打算问一下卓晓梦关于血样的事情，但是看到躺在休息椅上，合着眼睛，一脸憔悴的人，到底是没忍心叫醒她。

但卓晓梦并没有睡熟，在江晏给她盖毯子时，醒了过来。两人交流了一下血样的问题，卓晓梦对自己的记忆力和专业水准显示出强烈自信，表示绝不可能用掉，或者丢失。

最终两人对此事的观点，达成一致——保密。

反正研究所，已经拿到了枯掉的叶子样本。至于血样是什么？当时没抽啊。

江晏走之前，给她把毯子又塞了塞。

昏昏欲睡的卓晓梦，像是突然惊醒，猛地伸手拉住她，喃喃道：“我本来准备等你送我回家，顺便让你留宿的。做一下多减压啊，可惜…”

她自语完，好奇问道：“所以你比较喜欢小竹那样的？”

江晏被法医小姐会心一击，冷酷道：“都不喜欢。放弃吧。”

听到这话的林闻竹，端着咖啡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道：“那江队喜欢什么类型的？”

冷清的声线突兀响起，江晏额角一跳，这人竟然一直在。什么时候研发科领的手机都这么容易被黑了？这人该不会还能毫无痕迹地入侵内网吧？

回头得拿去技术科检修了。

江晏也懒得把手机拿出来了，扯扯唇角，咬牙切齿地阴阳：“大小姐隔着老远竟然还在监督工作，可真难得…”

“给你十分钟，没到的话，吴荆发你就自己审吧。”

靠！

紫毛吴荆发疯了，林闻竹作为精神系异能者，对这种情况，大概率是有办法的。

这家伙，真是会拿捏！

江晏本来想问大小姐干嘛不自己直接去，但是想到，徐栢那时候替她开车，也是去的西云路。她多少有点好奇，便决定还是去一趟。

教堂到西云路的方向，并不是很远，一路都相当繁华，但很堵车。

毕竟闵都市作为目前联邦第一的经济金融中心，在世界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都市。快要下班的这个时间，堵车太正常不过了。但按照这个速度，江晏估计一个小时都到不了。

但突然，她的吉普车前窗出现一片全息影像，箭头直指左边的一条小巷，并全新规划了路线。

江晏震惊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车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先进的装备，毕竟也没有更新维修过。

“送你了。”车载频道传出林闻竹的声音。

狗大户！

江晏一把方向挤出车流，驶进了小巷子。

这里的路很窄，吉普车比较宽大，并不好开。按江晏一贯暴力开车的方式，她本来应该会加大油门冲过去的。

但仅卡着一车可行的巷子两边，林立着倒塌的窝棚，地面布满污水横流。更远处一点垃圾堆积如山，里面似乎还有各种排泄物，但是看到有人在这如山的垃圾堆里翻食物。

一股弥漫着恶臭，透过车窗缝隙飘了进来，几乎欲作呕，她似乎闻到了打章鱼怪物时，那股极致的恶臭。

她看到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男人缩在角落，抱着一个满是缺口，黑漆漆看不出原色的碗，仿佛奉若神明般小口小口喝着那不知道漂浮着什么灰渣的水。她看到勾着背凸着眼的老人，一下下翻着垃圾里的食物，哪些腐烂的霉变的泛着恶臭的食物。

江晏关上了车窗，加速离开。

轮胎碾过垃圾，溅起污水。

江晏曾经只在文学作品里，看到作家笔中的贫民窟。他们写着脏写着乱，写着鸡鸣狗盗和书不尽的人间惨剧。

直面总是让人更痛苦的。

但江晏毕业后，执行维和任务，常年出入各大落后地区，已然见过了太多次，心早已如同作家书里一般麻木。

即便这里是发达的闵都，是全球最顶尖的城市之一，也没能让她变了脸色。

直到五分钟后，她看到了西云路。

这是一条私人路段，往里开一点，就看到镂空的铁栅门自动打开。里面是绿茵茵的草坪，往右边更远处，耸立着城堡一样的庄园。

江晏又开了好几分钟才到主宅正大门前。

白色的柱子耸立在门前，大理石铺满了地面，门口有一个圆形的喷泉，林木遮掩之下，精雕细琢的建筑装饰若隐若现。

绕过喷泉，正大门站着两排穿黑色西装的保安。之前在医院门口见过的管家，站在最前面，穿着燕尾服戴着白手套，弯腰鞠躬请她进去。

江晏知道林闻竹有钱，但不知道她有钱到闵都市中心都有庄园的程度。

而隔着它五分钟的路段，是一片穷到极致的贫民窟。

江晏手脚发冷，一股难言的酸涩浮上心头。

林闻竹换了件绸制的冰蓝色绣竹叶花纹的吊带，长发披散，带着沐浴后的慵懒，松散地坐在大厅沙发上。

她看了眼脸色沉郁的江晏，幽幽道：“可别哭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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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