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在恶心人这方面非常擅长，林闻竹作为实验最关键的角色，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她实验都无法进行下去。

他们暂时不好对付林闻竹，但对她妈妈施压，就没有什么顾忌了，开云集团食品企业这一波股价暴跌，裴玉还要因此接受例行调查。

这几乎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她，如果不说出血样的来源，她的家人就会时时受到骚扰。

近一个星期后，这个沸腾的消息才慢慢从网络上消失，林闻竹照例从实验室回家的时候，见到了她妈妈。

裴玉坐在客厅沙发上，端着茶盏，身体一侧随意地靠着叶薇的肩膀，看到林闻竹进门，眼底含笑喝了口茶，随即又恢复一贯冷清又雍容华贵的姿态。

她坐直身体，淡淡道：“回来了。”

裴玉神情冷漠，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穿着一件样式简单的白色衬衫，样子远比她的岁数显得年轻，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还和年轻人一样白皙光滑。不过，眼角稍稍带着零星的鱼尾纹路，让她看起来格外冷酷无情。

看到她几乎都能想象得到林闻竹多年后的模样。

叶薇看到这母女俩的状态，感觉客厅的温度都低了几度，无奈地起身暖场，“小竹，累了一天了，来坐着好好歇歇。”

林闻竹冲她浅浅点头，坐到了沙发另一侧，拿过侧面边几上放着的一杯浅白色蜂蜜水，才喝了一口，就听裴玉问道：“你去找褚封离麻烦了？”

她放下杯子，没有回答，都欺到她妈妈头上来了，她怎么可能没反应。

裴玉内心叹息，她的女儿本应该安心快乐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无论是研究还是什么，而不是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

她没能为她遮住一片风雨，反倒成了她的软肋。褚封离的那些小打小闹对她而言不算什么大事，却还是触怒了这个孩子。

裴玉见她脸色苍白的过分，皱了皱眉，“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事无关痛痒？都这么大了，还沉不住气。安心搞你的研究，这些事妈妈自己会处理。”

“妈…我知道了。”林闻竹微微抿唇，顿了两秒，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冷淡道，“我上去休息了，明天还要工作。”

叶薇见状痛苦地想抠脑袋，这母女俩简直不是亲生更胜亲生了，性子几乎一模一样，单独一个时，她还勉强能搞定，但每次一见面，她就倍受折磨。

这种冷冰冰，别扭又拧巴的相处状态，实在让人窒息。

她赶紧拉了拉裴玉的胳膊，示意她闭嘴，又对林闻竹说道：“你妈妈是担心你，喝完再去休息吧。”

“对了。”叶薇瞥了一眼身边的爱人，明明谈起小竹眼里都是关心骄傲，结果，见面了又是这样。

她为了让林闻竹多留一会又找了一个能聊的话题，“江晏递交了辞职信，军部那边要人。作为她的搭档，能劝说她改变主意吗？”

林闻竹没在意叶薇的小动作，听到这话下意识拧眉又松开。她虽然早猜到江晏要跑，但乍一听到这人已经动作迅速地交了辞职报告，本能地还是有一种失控的感觉，但很快又觉得现在的状况江晏离开闵都那个地方，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说道：“只是前搭档而已，她走了你另外再提拔其他人和妖也一样。”

“谁能有江晏压得住场？”

“姜宴？是哪个军团要人？”裴玉一向不管她们工作上的这些事情，见女儿和爱人讨论一个她非常陌生的名字，便多问了一句。

“小竹在缉妖部的搭档，以前是邹寒江的老部下，有能力、为人还挺圆滑，最主要的是年轻，跟小竹差不多大。现在热带大陆那边又想调她回去了。”叶薇见气氛终于不那么窒息了，又闲聊着补了一句，“没想到邹寒江那个臭石头竟然能带出个滑不溜手的老油条来。”

林闻竹对叶薇的评价不置可否，转转手上的杯子，没什么情绪地问道：“热带大陆怎么突然要人？”

“马里暴..乱了，江晏是最合适的选择。”

“主要是变异体差不多收尾了，但后续的影响还很麻烦。你知道联邦压力比较大，得先把民众注意力转移到外面去，慢慢消解变异带来的影响。”

林闻竹听到马里暴..乱，心头一跳。

这个地方是江晏之前出事退役的源头，也是黎白猜测禾沙来源的地方，一向由苏家控制，把它作为离开闵都的选择，性价比相当低。

她略有烦躁地按了按额角，“具体是那个部队，已经走了吗？”

“还是特遣队，中队长。她这是官复原职，只要活着执行完任务，立马会升大队长，年纪轻轻的副师级大校啊。”叶薇感叹一句，又把制服的里衬袖子往上卷了卷，笑道，“我还没批她的报告，但也不能拖太久。”

“那就不要强留了，阻人前程，反而结仇。”裴玉把叶薇搭在她腕间的手移开，淡淡补了一句。

她锐利的目光又盯着女儿看了一会。

作为母亲，她对自己女儿的情绪是很敏锐的，几乎立刻就察觉到林闻竹对那个叫姜宴的人，足够特别。

叶薇跟裴玉在一起多年，对她的微表情也相当了解，赶忙把被移开的手又握了回去，生怕她把这难得的气氛又给毁了。

裴玉一贯注重形象，并不喜欢在女儿面前过于亲密，冷淡的眉眼微挑，眼锋警告地瞥了眼叶薇，最后，轻声道：“去休息吧，自己是医生，也要注意身体。”

林闻竹当没看见一样，点头离开。

第二天清晨照常前往研究所总部工作，她到的时候，卓晓梦已经开始了自己一天的任务。

冰冷的实验室里，各种仪器的电流声、运转声静静流淌。林闻竹照例坐到自己的办公位上，查看整个十六层实验室的报告。

“林医生。”卓晓梦像是专门等着她来，“这两天总感觉不太对劲，明明我和你是最后一个走的，我也是最早一个过来的，但总感觉实验室有东西被动过。我们之前跑数据的那台机器，我记得旁边放了我的感想记录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卓晓梦困惑地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感觉，我以前好像也遇到过这种事情。”

林闻竹听到卓晓梦的话，手指下意识微屈敲了敲桌面，面无表情地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没关系，不用管这些，照常做自己的实验，至于感想记录在自己的终端上面吧。”

本来这些研究员就是各方势力的都有，他们来协助研究是一方面，还有一些更多是抱着监督观察她的成果来的。

再说这种研究搞个一年半载能出点成果，那属于不可思议的火箭速度，三年、五年是常态。

这才重新开始没多久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林闻竹反正不着急，她打算定期推进一些小成果就好。

卓晓梦点头表示了解了，她其实敏感地察觉到林闻竹有些研究好像根本不是做人和妖融合实验的，但因为时日还短，而且那些东西要说是融合实验的基础也可以，导致她也不是很确定，便没有提起。

而趴在林闻竹后面椅子上的黎白，听到对话，揪起脑袋看了眼呆乎乎地点头的卓晓梦，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又继续趴了回去。

她大部分时间都很喜欢跟着沉浸在研究工作里的林闻竹，因为这时候，死孩子就会格外专注，根本懒得管她在干什么。

但林闻竹要是研究不顺利，诸如跑不出数据来，进度不理想、实验结果用不了、器材出问题等等，那她就要饱受无妄之灾了。

林闻竹会嫌她的毛影响了机器，走动的步伐频率共振了，撑开防毛发的结界也影响了磁场，总之，连呼吸都是错。

黎白趴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起身活动了一下，她正暗自感叹，今日完美结束的时候，就猝不及防地被一脚踢出了实验室门，里面还传来一句严肃正经的附和：“我也觉得小白的毛影响了效果……”

黎白：“……”

是我活该！

日子就这样，流水一样的过去。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卓晓梦在所有研究员都走了之后，终于忍不住拉住林闻竹说道：“林医生，你让他们做的一些项目，我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林闻竹对她在科研上面的敏锐，十分欣赏。

因为她确实在用这些研究员做一些打杂的事情，研究解决自己的封印。

她下意识摸了摸左耳垂那道封印留下来的殷红痕迹，这东西像一道噩梦般禁锢着她。

林闻竹都搞不清楚这个封印的原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能力一直在缓慢增长，但能使用的力量却被压缩在了A级的程度，一旦使用超过这个限度，就会被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而且会有长久的虚弱。

江晏的血样虽然能让她恢复的时间极大缩短，但林闻竹因此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血样同样会让她再次使用能力时的痛感和紊乱程度更加严重。

林闻竹只要一回想到连呼吸都无法维持的强烈刺痛，身体本能的紧绷起来。

她轻轻吸了口气，就听到卓晓梦继续说：“我发现那几个项目最终组合起来的途径，应该是解决一定的紊乱，虽然融合实验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因素，但是…”

林闻竹微不可查地摇头，斩钉截铁道：“这就是为了解决融合后基因崩溃采取的措施。”

卓晓梦在世人眼里也是个怪胎，她本来是学临床的，后来发现自己照顾不来活人，不擅长理解人类的情感，无法挖掘病人痛苦的潜台词，才走了法医的路。

她最喜欢交流的人，第一个是江晏，因为她能理解一切，耐心十足，现在第二个就是林闻竹了，因为这人在工作上从来有一说一，具体什么要求，达到何种程度都是直接明了的。

但这会，卓晓梦本来严肃正经的脸更板正了，她看着林闻竹墨色的眼睛，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若是以往林闻竹大概不会在乎卓晓梦的死活，想淌浑水就淌吧，但现在，她轻轻笑了一下，“不用，你按照规划做就可以。”

林闻竹在用研究所的资源折腾自己的封印、等待调换血样的机会、日常应付各方的蠢蠢欲动时，江晏已经到了马里。

这让她每日忙碌的工作，又多了一样。

每天必须得抽时间，翻一下江晏所在部队传回来的消息，看看她的每日状况，避免她出了什么意外。

直到四个月后，万物复苏的季节。

林闻竹又是深夜下班回家，她靠着车内座椅疲惫地按了按额角，拿过平板打开密令锁定的页面，短短一条信息直直地戳到了她的眼前。

【江晏所属中队在蒙德里机场，遭遇马里自杀式变异袭击，中校于四月二十一日凌晨三点左右，阵亡。】

林闻竹捏着平板的手一顿，半晌，她的目光从平板移向窗外，隔着车窗，月光毫不费力地穿过云层，混合着霓虹灯的影子，隐隐绰绰地打在摇曳的树枝上。

她在一片灯红酒绿里，按下车窗，微微的冷风带着春日的潮气扑面而来。

江晏，你会在什么时候来杀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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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