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十几场战斗结束，苏葵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一边观察着监管者。她被许可获得休息时间，也没有推脱，苏葵走向另一边的场地。

比起之前的相聚，场地上的人数已经少了近一半。死去的实验体的编号不会被覆盖，就空着，而新来的则会顺着编号顺序接着往下排。

现在的苏葵，也算是个老人了。

35号的庄凛冲她艰难地笑笑，走过来，将桌上的医疗箱打开，取出碘伏和绷带，然后自然地坐在她旁边，“又受伤了啊！上次的伤口怎么样了，后来没发炎吧？待会我检查一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苏葵对于伤口和疼痛早已习惯，但对于他人的善意还是格外珍重，“这次又要麻烦你了。”

“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你还是太跟我客气了！”庄凛扯出一个笑，看到她的伤口还是忍不住呼吸一窒，撕裂的，腐蚀的，还有被抽到的红痕……

庄凛闭了闭眼，掩盖住眼里的不忍与悲伤，他不想让苏葵发现。他小心地给伤口消毒，为了转移苏葵的注意，他另起话题，“你今天也去看过糖糖了吗？”

苏葵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一瞬，“嗯，她，还是那样，现在没有醒过来。”

两人都默然，光有救人的想法是不够的，就像空中楼阁，他们只能为此担忧焦急，却无计可施。

庄凛快速处理好了伤口，在这么长的时间中，为同伴包扎伤口，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也越来越娴熟。

突然，一个男人被推了进来，尽管衣衫整洁，脸上也没有胡须，但是他的眼神却很颓废，就像一棵被剥去了生机的植物，只剩死气腾腾。

“笼子之外，还是笼子……我们逃不出去的。”男人喃喃自语地垂下头，话语里满是无力和绝望，也不知道被困多久了，精神都已经有些恍惚了。

“身体可以被困住，但思想不会。如果放弃逃生的希望，和尸体有什么区别？”苏葵轻声说着，她的情绪依旧稳定，但是看到有人心生绝望自暴自弃，她也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感。她忍不住想，她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她就已经下意识摇头了。

男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庄凛无奈叹了口气，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别管他了，我们管好自己就行。”

突然，广场内冲进一大堆警卫和监管者。苏葵站起来警惕看着他们，这么大的仗势是要做什么？还没等她思索出结果，众人就已经被带着离开。

苏葵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庄凛，心中有不妙的预感。

这是要去哪里？

没有被蒙上眼睛，苏葵借此打量着周围，发现他们正往三楼走。三楼一向是个禁止实验体进入的地方，只有工作人员出入，现在却带他们进去，不知道等着他们的是什么……苏葵内心惴惴不安。

等到了楼上，苏葵被推进一个陌生的房间，她还是保有每到一个新环境就观察周围的习惯，她蹲下身子，用手捻了捻地上发现的东西，某种异变兽的毛发。苏葵立刻警惕起来，这个房间里不会有异变兽吧？

可是，现在的她并不能动用异能。

苏葵将刚刚战斗中变出的镰刀挡在身前，好在还有武器防身，她准备检查一遍房间，重点检查墙壁，要是触碰了什么机关放出异变兽就惨了。他们的态度好像是将她们扔在这里自生自灭，连屏障都没有打开。

等等，或许这里有出去的通道？苏葵的心因为这个想法急速跳动起来，观察得更仔细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三楼，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再上来了。

忙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的苏葵有些不甘心，但也无计可施，只好停下休息，补充体力。

苏葵坐在地上，背靠着墙，一只手握住镰刀冰冷的手柄，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刀刃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显得十分可怖。

张博闻进来的时候就是看见这样一副画面，他站在门口站了一会，直到苏葵抬起头，冷声道，“你还要站到什么时候？”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啧，真可怜。”张博闻嗤笑一声，蹲下来和苏葵平视，目光带着审视，“我一直怨恨世道不公，凭什么我只能隐姓埋名地从事研究，而伤害我的人却可以踩着我……要是我的异能也是攻击系的就好了，我的人生或许会发生改变，甚至有机会上到地面上去，见识不一样的人生。

你不知道，当我困在研究所里，在手机上看到你万众瞩目的样子，我的内心有多……你苏葵的名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前途多么光明呐，就连精英局的人都有意招你进去。可是现在，你不也只能陪着我处在永不见光明的黑暗里？”

张博闻似乎要把这么多年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而苏葵就成了最合适不过的倾听人选。苏葵只觉得他好笑，他过得不如意就要有这么大的怨气？那她现在生不如死是不是得毁灭整个世界？

“你真可悲。”苏葵眼神平淡，似乎一如以往没将他放在眼里。

“推算异能，多么强大的异能，你却不懂它的强大，将它运用在错误的地方，使明珠蒙灰。张博闻，你以为谢天是什么好人，你为他做这么多事，知道他这么多秘密，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我好吗？”

苏葵眼底带着冰冷的笑意，深深看着他，语气轻柔，“我在地狱等你。”

张博闻却大笑起来，笑到眼泪都从眼角渗出，“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啊！正如我所愿……”

尽情恨我吧！不死不休，这是我能想到的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

张博闻嘴唇无声动着，想呐喊出口，却又只能自语。

爱被他杀死，过去被他抛弃，他已经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了。那么，就让恨意如火燃烧吧，直至将你我都燃烧殆尽。他这样想着，却笑不出来。

苏叶没有停留在房间内，她在走廊站了一会，然后赶紧走下楼，她从监管者等人的反常行为中察觉到了异常，研究中心搞出这么一番大动作，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不然他们这些知情人也不会露出焦虑的神情。

而且，她想测试一下，这个梦境是否只能映射出苏葵的所闻所见，她总觉得太真实太全面了，好像这不只是苏葵一人的回忆。

楼梯口传来交谈声。

“报告所长，试验体目前已经全部转移到了三楼，设备已经启动，保证不会被上面检查的人发现。”

“查清楚是谁发现并举报的吗？”

“暂时，还没有，潜影的人已经在查了，相信很快就会出结果。”

“我不需要知道那个人是谁，查出来就行动吧。”

苏叶靠着墙，顺着声音走过去，其中一个正是所长谢天，还有一个应该是内部人员，诚惶诚恐地低着头，脸上堆满笑。

这个视角是谁的？苏叶四周环顾，锁定一个方向走过去。那个人藏得很好，衣服都没有露出一点来，这个位置正好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但又不至于太近被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些药物，就算被人发现，也能装作路过的样子。他正垂眸观察着手里的东西，耐心听着两人的谈话，就像个暗中窥伺的捕食者，没有把握前不会贸然出手。

果然是他——简明。

苏叶印证了心中的猜想，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既然出现了简明的所见所闻，那肯定也有其他人的。

苏叶决定跟着简明走，他手中的药物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她现在需要了解更多信息，比如，这药在前世是什么时候被研发出来的，又是用于什么用途，以便她今生早做准备。

两人来到专门负责药物检测的实验室。

简明将药物递给研究员，也没有多逗留，汪霖此时正好进来，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简明微微低头，侧身让出位置，等汪霖经过后再走。

汪霖转身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跟在他身后的男生忍不住开口，“老师，他有问题吗？”

“我在想他是哪一个，叫什么名字。”汪霖叹了口气，“果然，废物是没有被记住的价值的。来了也不短时间了，也没有让我记住。想来是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毕竟不是谁都像老师一样优秀。”一旁沉默的女生开口，带着发自内心的钦佩。男生也跟着点点头，满脸崇拜。

汪霖神色漠然地转过身，对于他们的吹捧没有一丝兴趣。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多说什么。老师的性情古怪，喜乐无常，就算他们跟了汪霖很长时间了，也时常摸不清哪一句会惹得他不悦。不过，老师本来就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这也很正常。

汪霖漫不经心地走来走去，显然给了研究员不小的压力，他们都显得很拘谨，也格外认真。汪霖手指屈起，点了点台面，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