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鹰与兔(10)

隔着一层防护服,俞淮清晰地感觉到那触须在他手臂上游移的轨迹,带着无法挣脱的力道。

一点点冰冷的温度从相贴处升起,传遍他的全身,如坠冰窖。

站在俞淮后面的人,是向祁。

俞淮猛地回头。

如果说回头之前,俞淮还对身后人的身份心存侥幸,但当他看到从向祁手臂上蔓延出来的触须时,最后那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由于太过震惊,俞淮一时间忘记了做出反应。

那双漂亮的灰色眼睛里第一次出现空白的情绪,愣愣地看着向祁。

“忘了说,我也是利昂医生的同伴哦。”向祁一手控制着俞淮,另一只手抬起,摘下呼吸面罩,缓缓勾起嘴角。

从暴露身份的这一刻起,他不再做任何掩饰,眼底深藏的疯狂尽数释放,夹杂着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兴奋。

就像是捕猎者蹲守许久,终于抓住了心仪的猎物。

俞淮的心落到了谷底。

原来他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第六感并非错觉,他居然还曾为自己对向祁先入为主的偏见感到愧疚……太可笑了。

手腕上缠着的触须猛地收紧,俞淮闷哼一声,右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片刻,手|枪趁着这个空隙落到了地板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俞淮终于回过神,反手握住向祁的触须,腿同时向对方扫去,却被向祁顺势拉到怀里,腿也被架住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俞淮咬牙,用力挣了挣。

他冷眼瞪着向祁,一向冷静的眼里沾染了怒气。

可惜不等挣脱,后颈传来一股钝痛,俞淮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片刻后,向祁慢悠悠地摘下俞淮的呼吸面罩和头盔,对讲机、以及加载了芯片的护目镜,将它们全数扔到地上。

低头看去,俞淮安静地靠在他怀里,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那张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蛋此时看上去又乖又软。

尽管“乖”和“软”这两个字跟平时的俞上校一点也不沾边。

但现在,他是他的猎物,是他隐忍许久才得到的战利品。

向祁低头,克制又疯狂地在俞淮耳边落下一个吻——这是给猎物的标记。

“我是什么人,俞sir以后会知道的。”缓慢而低沉,近乎喃喃。

“既然人已经到手了,尽早撤退吧,以免节外生枝。”身后传来利昂医生的声音,比起刚才始终彬彬有礼的语气,他此时的话音莫名有些冷硬。

“博士说得对,待会这家伙的队友找过来就麻烦了。”那个“植物人”在向祁出手之后就收了攻势,默默站在一边。

他的触须已经收了回去,一双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向祁将俞淮打横抱起,转身,目光落到利昂医生脸上,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利昂医生神色平静,随着向祁的转身,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向祁抱着的俞淮的脸上,接着,略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偏头思索了两秒,向祁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

他的一条触须缓缓爬上俞淮的侧脸,极其暧昧地摩挲了下。

“科利尔博士也觉得这是个漂亮的猎物?”

利昂医生睫毛轻轻颤了颤,这次,他坦然地看向俞淮,似乎是在细细观赏,眼底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好一会,他敛下所有神色,对向祁微微一笑:“不错,很漂亮。”

向祁对他毫不掩饰的目光有些不爽,眯了眯眼,抱着俞淮往前方的楼梯间走去。

和利昂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启唇:“可惜,他是我的。”

利昂抿了抿唇,目送向祁的背影消失在了楼道的黑暗里。

“抱歉,科利尔博士,我们老大性格就是这样,”刚才那个“植物人”道,“但我想他是不会违背约定的,希望这点小细节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利昂微微垂下眼睫,他举起酒精灯,修长的手指泛着病态的白色:“没关系,他想怎么处理俞淮我都没意见,只要他能把答应我的事情做到。”

“植物人”颔首:“当然。”

利昂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灯帽,盖灭了酒精灯,周遭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利昂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我曾经非常客观地说,你们老大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现在我从主观上希望他能一直这样疯下去才好。”

“我们也走吧。”

酒精灯从利昂指尖坠落,“啪——”,碎了一地。

……

晚上八点,城外。

邱文海焦急地一会看看表,一会望望城市的方向,“焦灼”两个字都快写他脸上了。

从俞淮和向祁离开的时候算起,他这副样子已经保持了个把小时,柯乐看着也焦心,安慰道:“队长他们这才去多久,你着什么急。”

“上次在解城你和他们一起去的那回,也没要这么久啊。”邱文海的焦虑一点也没有减轻。

柯乐:“这哪能一样,上次打了个哑炮,当然很快,这次你也看见了,是百分百有幸存者,慢一点也很正常。”

“是啊,柯乐说得对。”宋一然也跟着附和。

邱文海正要继续反驳,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在解城的时候,你们也进城救人了?”

是杜芷安。

这个从解城里逃出来的女孩子看起来很文弱,和她哥哥一样,但兄妹俩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杜岳是外表看起来斯文,嘴上一点不饶人,杜芷安则恰恰相反,她总是安安静静的,食物递到她手上会得到一句小声的“谢谢”,除此之外,其余时候并不怎么出声。

总的来说,是个比较令人省心的姑娘,连脾气不大好的宋一然也乐意跟她讲话——尽管他们从没有交谈过。

“对啊,当时你哥偷袭我的时候,加油站就我和老邱,其他人都进城救援了,可惜那个幸存者早就变异了。”宋一然感慨地叹了口气,“要不是队长和柯乐都不在,哪有你哥出手的机会。”

时隔几天,宋一然仍在为杜岳偷袭他的这个事情耿耿于怀。

不远处的杜岳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那还不是因为你太菜了。”

“哥哥。”毕竟救援队救了他们兄妹俩,杜芷安这会对队员们的观感已经变好了很多,不太愿意杜岳总不分青红皂白地攻击他们。

她又转向宋一然:“抱歉,我哥哥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杜岳被她的胳膊肘往外拐气得不轻:“我就是这个意思。”

宋一然还嘴的话就要说出口,但又看到杜芷安抱歉的目光,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闭上了。

过了一会,宋一然又主动搭话道:“对了,上次在加油站,你哥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顾忌到邱文海和柯乐在旁边,宋一然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和杜芷安两人能听见。

他不太想让一些没根据地话传到队友耳朵里,白白糟心。

杜芷安沉默了片刻,看着他:“你们不相信我哥,自然也不会相信我的。”

既然这么说,看来她和杜岳的口径是一样的。

宋一然抓了抓头发,这么几天相处下来,他其实对这个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建立起了一点信任,但这一点信任显然不足以让他相信如此荒谬的事情。

“真的?”思来想去,他还是想从杜芷安嘴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杜芷安看着他,神情严肃,可是什么也没有说。

这就是无声的默认了。

宋一然讪讪地闭了嘴。

这边刚安静下来,另一边却又开始了。

邱文海看着仪器屏幕:“这医院里的灯都熄了十几分钟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柯乐无语:“才十几分钟好吗,这大晚上的,开车慢点反而安全些。”

“可是队长能夜视,天黑对他的影响并不大。”

“队长是可以,但向祁不见得可以啊,而且他才刚上手猎鹰几天,怎么可能开那么快。队长一定是照顾他,和他一起慢慢开了。”

邱文海几乎要被柯乐说服了,可是他转念一想:“不可能,队长从来不等人的。”

“咳,”聊到这里,柯乐可就来了精神,坐直起身面向邱文海,“别人,比如你我,队长必然是不会等的,但是向哥,那就说不一定了。”

邱文海皱眉:“啊?”

柯乐探身拍了拍邱文海的肩,语重心长道:“这漫长枯燥的地面救援任务多无聊,不如给自己找点乐子,比如跟我说说,拉蒙城被炸的那天晚上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邱文海被柯乐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整晕了,思考了好一会,直到柯乐举起两只手,大拇指互相碰了碰,他这才反应过来。

“我,你……这种事情也是可以开玩笑的吗?”邱文海无语了。

明明那个晚上拉蒙城炸了,飞船也炸了,可是在你心里炸开的只有八卦是这样吗?

虽说对柯乐的八卦程度感到无语,但邱文海也知道,柯乐说这些的目的是为了缓解他的焦虑。

自从飞船出事之后,每每队友单独去干个什么事情,他就很容易紧张,连宋一然出去小个便,邱文海都要叮嘱他早点回来。

邱文海叹了口气,总算是消停了一点,继续时不时看看表,时不时看看天。

只是这一等,就又是半个小时。

这次别说是邱文海了,就连柯乐都感到不对劲。

邱文海:“快九点了,怎么还没回来。”

柯乐:“或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事实上,这个理由柯乐自己也不太相信。如果俞淮他们真的半路遇到突发情况,肯定会发消息告诉他们的,这是他们之间的习惯。

“诶,老邱,你的那个黑盒子能不能定位一下队长的位置啊?看看他们走到哪里了。”

经柯乐一提醒,邱文海这才想起手里的仪器还有这个功能,往常都不会用到,搞得他都快忘记了。

很快,仪器定位到俞淮护目镜上加载的智能芯片,地图显示,代表俞淮位置的光标此刻还停留在医院病房楼里。

柯乐惊呼出声:“这……”

不远处的宋一然听到他的声音,回头:“怎么了?”

邱文海神色凝重,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最后下了结论:“队长和向祁,恐怕出事了。”

宋一然:“什么?!”

他抄起枪,当场就要跨上车:“我去找他们。”

柯乐紧随其后:“我和你一起去。”

一旁听到几人对话的杜芷安也睁大了眼睛,她推了推自己哥哥:“我们,我们能去帮忙吗?”

她以为杜岳会骂她“开什么玩笑”,可是杜岳没有,杜岳甚至没有回头看她。

四周静悄悄的,仔细去听,却又有一些细细簌簌的声音,正在朝他们靠近。

杜岳注视着前方的黑暗,一群庞然大物在黑暗里缓缓显出轮廓,它们拳头大的眼珠里映出了篝火的亮光。

“我们恐怕没办法去帮忙……有东西来了。”

周五要入v啦,大概明晚十二点左右更大肥章Ow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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