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林悦心急如焚。她想起今早送陆凛出门时，他还兴高采烈地说今天要拍一个“很有趣”的广告，他的眼睛亮得像星星。他从来不会抱怨，哪怕受了委屈也总是笑着对她说“没事”。

“再开快点！”林悦催促，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栋商业楼前。林悦急切地付完钱，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大楼。前台见她气势汹汹，刚要阻拦，她已经刷卡冲进了电梯——那是陆凛给她的工作通行证，方便她偶尔来探班。

可她从没来过。

电梯门在五楼打开，嘈杂的人声立刻涌入耳膜。林悦循着声音找到摄影棚，推门的瞬间，热浪扑面而来。

棚内温度明显比外面高很多，几个工作人员正围着中央的拍摄区域。林悦的视线穿过人群，终于看到了陆凛——

他穿着一套厚重的卡通熊玩偶服，头套被取下放在一旁，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头发完全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即使这样，他依然在导演的指挥下笨拙地摆出各种姿势，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很好，就这样！再来一次，这次试着像真正的熊那样走路！”导演大声指挥着，周围几个工作人员捂嘴偷笑。

陆凛点点头，开始模仿熊的走路方式，但由于玩偶服太重，他一个踉跄摔倒。人群顿时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陆凛！”林悦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摄影棚内炸开。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陆凛也停下动作，惊讶地看向门口。当他认出是林悦时，第一反应竟然是躲。

林悦大步走向他，途中撞开一个挡路的工作人员。她来到陆凛面前，伸手触摸他汗湿的脸颊，他的皮肤烫得吓人。

“把衣服脱下来。”她颤抖地说。

“可是拍摄还没结束......”

“现在就脱！”林悦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现场一片寂静。

陆凛被林悦的反应吓到，她替他拉开背后的拉链，当厚重的服装滑落在地，她看到陆凛里面的T恤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身上。

“谁让他穿这个的？”林悦转向导演，声音低沉得可怕。

导演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他耸耸肩：“只是正常的广告拍摄需求......”

“正常？”林悦拿出手机——室内温度显示42度，”在42度的棚里穿这么厚的玩偶服叫正常？”

“合同里写明了要配合各种拍摄要求......”导演翻着手里的文件，不以为然。

林悦转向陆凛：“他们经常这样对你吗？让你做这些......不合理的要求？”

陆凛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露出安抚的笑容：”没有啦，大家都很照顾我。今天只是特殊情况......”

一听他就是在撒谎，林悦转向在场的工作人员，声音清晰而坚定：“从现在开始，陆凛解除与你们公司的所有合作。有任何问题，联系我的律师。”

“林小姐，你不能这样......”导演慌了神，“我们签了合同的！”

“那就法庭见。”林悦拉起陆凛的手，“正好让大众、让媒体看看，你们是怎么虐待陆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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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悦带着陆凛大步离开，身后传来导演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和其他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陆凛乖乖跟着她，但林悦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回到家，林悦把钥匙重重地扔在玄关的玻璃碗里，清脆的撞击声在安静的房间显得格外刺耳。陆凛跟在她身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去洗澡。”林悦背对着他说，“赶紧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

她能听见陆凛犹豫的脚步声，感觉到他欲言又止的目光落在。但她不敢转身，怕他看到自己悔恨的眼睛。

浴室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林悦终于卸下肩膀，她惯性地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她原地站了很久，一动不动。

水龙头哗啦啦的声音从浴室传来，林悦盯着水珠顺着玻璃杯壁滑落，脑海里不断闪回今天看到的一幕幕——陆凛穿着厚重玩偶服摇摇晃晃的样子；他被汗水浸透的T恤；还有周围工作人员那种看马戏团表演般的眼神......

玻璃杯突然从她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碎成几片。

林悦盯着地上的碎片，耳边全是陈明的声音，“你以为你有多高尚，你不也是在利用他吗？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小悦？”陆凛的声音从身后靠近，“怎么了？”

林悦猛地转身。陆凛已经换上了干净的家居服，头发还滴着水，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他的脸因为热水澡而微微泛红。

林悦看见他，心口就一阵刺痛，是她亲手将他送到“马戏团”的。

“没事。”她生硬地回答，蹲下去捡玻璃碎片，“别过来”

但陆凛已经快步走过来，在她旁边蹲下。

“我说了不用！”林悦的声音突然拔高，手一挥不小心划到了玻璃边缘，一道血痕立刻出现在食指上，眼泪砸在手指上，鲜血晕开，林悦听见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反抗！他们欺负你，你回来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为什么不拒绝那些无理的要求？你是个......”傻子吗？林悦怔住，话到嘴边猛地咽了下去。

陆凛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气惊到，长久沉默，久到林悦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说：”因为你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