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的最近的幼姬吓得闭上了眼睛，玩儿命往外飞，却被狼爪一把抓住了凤翼，锋利的爪子划拉在翅膀上。

心要跳到嗓子口一般，幼姬死死皱着眉头，脑子里全是：一定不能叫出来，太丢人了！！

幼姬等啊等，等啊等，背上传来一点点痒感。

诶？没破防？

难道贪狼星君灵力已失，连血月传说都失败了？！

幼姬睁开眼，回过头，没来得及高清情况，迎面就是一狼拳，下意识伸出双手格挡，轰的一下，被震的手臂无力，胸口痛。

不是，你到底是厉害还是虚弱啊？

满天的碎屑，就是碎屑，还是疑似狼毛的碎屑，他的指甲也钝的要命，可力量一如平时操练她们一样强悍。

幼姬深呼一口气，“上啊！”

原来靠巨力碾压他们的贪狼星君如今确实只剩了力气，那还等什么？力量与力量的碰撞才是猛男的最爱！

幼姬也操起了拳头，轰的打在贪狼星君脸颊，又一脚踹到他腹部。

烟雾散去，众人围观了一场妖族之间的摔跤。

“加油，加油！”好了子又喊了起来。

两人拳拳到肉，不过不同于贪狼星君只用拳头，幼姬还用上了脚踹，膝盖顶，以及肘击，狠辣的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即使如此，少与人肉搏的她根本不是贪狼星君的对手，被打的鼻青脸肿，龇牙咧嘴，爬起来又倒下，爬起来又倒下。

“轰！”

又是一拳，贪狼星君打到了幼姬头上，一阵晕眩袭来，幼姬平地栽了下去，众人惊呼一声，“幼姬！”

长生没有吭气，眼中透着红，死死盯着幼姬脸上的青紫，谢临停止了吹奏。

如果没有刚刚的《清心》，完全发疯的贪狼星君不会失去灵力，可一旦血月填满炸裂，掀翻全场，就是贪狼星君的死期。

而现在嘛？

他很佩服幼姬，打得很漂亮，就是，他的身上不知为何，好像也被打到了一样，有点疼。

唯有萧阳，这个家伙正在拍手叫好！

“真汉子！爷们儿！”他被段玉捂住了嘴。

外面发生的一切，趴在水面的幼姬都不知道，她觉得脑袋很疼，身上也很疼，疼得她应该哭了，她自己也问自己，女孩子干嘛要打拳击，干嘛要自找痛受，可是，好爽啊。

她没有按照众人的预想痛哭，反而笑出了声。

狼小六听到了幼姬的笑声，他潜意识里明白，妖的幼崽就是要打架，想草原上的狮崽子，不就是天天打吗？打架不仅增进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还训练他们捕猎的技能，生存的本领。

妖兽的崽子就应该在广袤的草原上撒欢。

幼姬被约束了太久，在棺材里面呆了六年，幼小的她天天都在昏迷中渡过，来到人世间又按照人的生长规律受教育。

可是她，是妖啊，半妖也是妖啊。

她不喜欢呆在课堂上，不喜欢一直坐在凳子上，她喜欢到田野里奔跑，到山林里飞翔。

她也喜欢和人打架，可是，人类太脆弱了，她还没怎么打呢，对手就都倒下了，受了伤，告她一状，告的人多了，没人和她打了。

“痛-快！”

趴在水面的幼姬，勾起了嘴角，眸中紫光大盛。

这才是她，什么输不输，赢不赢的，从哪里跑来的心魔，太可笑了！

幼姬双手撑住水面，一个旋风脚扫向贪狼星君的双腿！

“帅！唔-唔”又是萧阳。

“嘭！”

贪狼星君纹丝不动，只是提起拳头，轰到她腿上。

“嗷嗷！”

痛的幼姬嗷嗷直叫，翻身起来又肘击他的……

姜长生看着，看着，眼角淌出了一滴泪。

她打得好快乐啊。

谢临也点点头，温和的目光中带了一份骄傲，他在天外天经常见狐狸和狼打起来，两位星君只凭蛮力，一身青紫了，还笑的不行。

更不要提小辈中的妖兽，那才是一个比一个野，不打到一方站不起来绝对不会收手。

只是……陆地上的肉食哺乳动物从小有这种互相打架的习惯，鸟儿也有吗？

他怎么记得鸟儿是一种很胆小的种族，即使是大鹏，遇事不对也是逃的飞快呢？

幼姬被按在地上打，萧阳是最兴奋的一个。

“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于是，他终于挣脱了段玉和萧朗的束缚，冲进了战场，被两妖毫不了留情的打瘫在地上，死鱼一样，再也动弹不得，让段玉挨了几拳捞了出来。

他两眼像熊猫一样，双目无神，茫然的盯着两人的拳头“未西么？（为什么）”

这厢两妖打个没完，那边瀑布上方，天璇星君一身淡粉，手中抱着个小白团子，愉快的笑了，“这才有点我们妖族的样子。”

好了子发现她，便传音过去。

“娇娇啊，你要罚自己罚，干嘛让老头做坏人？”

“师伯~~我若罚了小宝贝，她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好师伯，你就帮帮我嘛！”

“那你就当送给她了不行吗？！”

“不行！！”涂山娇娇厉声打断，“那是…那是师父送给我的，凭什么让给别人！！”

好了子眼神晦暗，心下叹气，这个傻子，怎么还是这样…

正在打架的贪狼星君听完了全程，被幼姬一圈轰到鼻子上，突然孩子一样哭了出来，眼睛也变成黑中透绿。。

瘫在地面的众人见他开始发疯，大战的快乐尽数散去，谢临继续吹奏《清心》，少年们也都围上去，像往常一样拿出糖果哄他。

“乖~乖~不怕哦，吃个糖果好不好啊？”

“诶呦！”

没想到贪狼星君伸出拳头抡了一圈，逼退众人后，说着字字被消音的狼嚎，一转身跑了。

长生连忙把幼姬扶了起来，心疼极了，“疼不疼？”

幼姬扬起笑容，却抽到了脸上的淤青，嗷嗷的叫，“没事，没事，明天就好了！”

“你哈厉害！（你好厉害）”萧阳艰难爬了起来。

“哎，这都不算什么！”幼姬满脸都是得意，只觉得浑身痛快！

哎。

好了子叹了口气，造孽啊。

“萧阳，幼姬”他负手离去，“去整理奎文阁十万藏书，谢临督查！”

谢临躬身应是。

“都怪你！”“都挂你！”

刚刚还一起龇牙咧嘴的两人转眼就怒目而视，大有再战一场之势。

一旁，王赫小心翼翼的为王斌上药，他在被姜彦接住的时候，胳膊被树枝划了一道。

王斌却眨巴眨巴大眼睛，“赤赤，我要内个！”

王赫循声望去，原来是卫天心在召唤神农鼎一样的光影为卫氏子弟疗伤。

“好。”王赫恭敬的走上前去请求，卫天心却一如既往的无视他，不待他走的更近，那名背着枪的美貌少女——水轻浅已经上前一步，横枪拦住了他。

王赫只好停在一旁，再次躬身，“卫姑娘有礼，纯僖想体验一下被神农鼎加持的感觉，小子冒昧，斗胆请您出手。”

卫天心笑容温柔，拍拍弟弟的肩膀，不抬眼也不搭话，只遥遥冲王斌招手，“纯僖是吧，到姐姐这里来。”

王斌哒哒的跑了过去，王赫仍然弓着身子，没人吭气，他不能起来。

幼姬被长生拉着，正好看见，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卫姑娘怎么能这样？？”

长生摇了摇头，“卫氏嫡庶之事尤为分明，装作看不到就是对那王赫最大的尊重了。”

水轻浅转身，却又回头睨了王赫一眼，淡淡道：“叫什么姑娘，跌了我们小姐的身份。”

“是！”王赫紧咬下唇，腰弯得更低了。

百家的规矩，平级的儿郎们互称“姑娘”“公子”，各家旁支子弟，乃至于奴仆则称“小姐”“少爷”，就像段玉和萧朗要叫萧阳“少爷”一样，因为他二人都是旁支。

只是，王赫虽是庶子，却也是巴陵王氏大宗子弟，卫天心这样子，着实羞辱人了。

偏这时，卫天心将弟弟轻轻一推，卫英略有些害羞的走到二人面前，“时，姑娘”他顿了顿，努力不显出结巴的样子，“方才，多谢，相救”他紧张的绷紧了脸，倒真有些生人勿近的高冷范儿。

幼姬随意摆摆手，正欲说没事，突然一想，看着卫天心，淡淡道“少爷，谬赞了”

长生皱起眉头，无奈极了。

这丫头，也太直接了。

卫英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茫然的看着他，卫天心却变了脸色，不甚出彩的杏眼诧异的看着她，一旁的王赫也震惊的抬起头。

幼姬好似没看见他们的眉眼官司，仍旧含着笑，语气淡漠，“怎么，我时幼姬不也是锦官姜氏的旁系子弟吗？”

她说的客气，眉目间的张扬一点也不客气，看向卫天心的目光也带上了嘲弄，这些人，不知道是被规则束缚，还是直接做了规则的木偶，有什么意思？

怪不得父亲要建立天外天呢，不然她也得乖乖弯腰不是？

“天心不敢。”

卫天心重新露出了笑容，水轻浅毫不犹豫冲着幼姬双膝跪地，“啪！”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

“是小女不知分寸，请小姐恕罪。”

幼姬被这场面吓了一跳，水轻浅漂亮的脸蛋上立刻浮现一个红肿透着青的巴掌印，可见她对自己下手有多狠。

“你…”

幼姬本想拉她起来，她可没有受人朝拜的习惯，长生却拦住她，看着卫天心似笑非笑，“修士之间，何必搞得跟深宫后院一样，平白膈应人，水道友，幼姬辈分不好算，你要叫声前辈也不是不可以。”

长生看着水轻浅的眼中，带上了一点不屑，“那你就跪着好了，反正你时前辈受得起！”

修仙界即使有仙门百家之分，可追求大道是一样的，辈分高靠师承，没有师承就看实力，不管怎么算，幼姬都可以说是她前辈。

只是白下卫氏如此做派，难怪大宗（嫡系）那么多女儿，只有卫天心一人顶事，那么多庶女只有被送人的价值，白瞎了血脉。

若是放在最不重视这些的玉门萧氏，上阵姐妹兵，一人不浪费，都是栋梁之才，不好吗？

说着，长生冲卫天心得体的笑了一下，拉着幼姬径直离去。

道不同啊。

不相为谋。

卫天心看着二人的背影，笑容落寞。

她也想和大司空一样啊，可惜……

————————

却说贪狼星君发疯跑掉，好了子怕他出事，连忙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一个层层阵法守护的山洞。

穿过极狭窄的通道便到了一个巨大的洞窟，洞内煞气浓郁，漆黑的潭水之上，一只巨大的紫冠凤凰浮在水面，发出莹莹紫光，照亮了黑暗。

一缕缕黑烟从谭中冒出，化成扭曲的人影，在空中挣扎着发出“荷荷”的响声，又不甘心的被拉回潭里。

这赫然便是云中君的遗骸。

狼小六跪在地上，死死盯着潭水，几乎要穿过漆黑的水面，看到水底那只同样巨大的穷奇。

可他什么也看不见。

“哒，哒”

好了子缓缓走近，又叹了口气。

“师伯，”狼小六难得开口，声音格外沙哑，他目光清明，哪有半分疯癫的模样，“你说这‘业潭’里，他们过得可好？”

二十年前穷奇一战，云中君用自己封印穷奇，二者几乎同归于尽，穷奇与它体内被他吞吃的修士，和战场上战死的修士们一起被封印在此，因为他们都被煞气吞噬了，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好了子目光悲痛，老泪纵横，可他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云中君，公子华和你，至少还受万人敬仰，可我师父呢？”

“我师父呢！！”

狼小六哭的和孩子一样，涕泗横流，仰头呐喊！

“凭什么！！”

“凭什么！！”

有泪水流到了嘴里，可他丝毫不在意。

“你的师父…是云中君。”

“你放屁！”狼小六转头怒视他，眼中又爬上了点点猩红，一下子打断了好了子的话，“她涂山娇娇为了劳什子爱情昏了头，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云中君，可我狼小六不会忘了谁才是我俩的师父！”

“我不会忘了是谁怀里抱着只狐狸，脚边跟着只狼！”

“我不会忘了是谁一字一句教我们两只畜生道法！”

“我不会忘了是谁明明突破了仙门却在升仙雷劫中堕魔！”

狼小六的眼睛越来越红，以致于他的眼泪也变成了血泪。

好了子目光浑浊，格外疲惫，“小六啊，你难得清醒，不要再偏执下去了，这业潭里没有她的尸骨，却有我六个徒弟的尸身！！”

他的语气格外的沉重。

狼小六笑出声来，声声泣血，“是啊，师父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修什么大道啊！”

他抬起头看着洞顶，眼神锋利如刀剑，似乎在怒视这天。

“要不是这天非要说她是魔，不允升仙，穷奇本来已经认命了啊，穷奇都觉得让她飞升为仙吧，自己甘愿沉寂，甘愿满盘皆输，甚至于甘愿消散啊！”

“是这天啊！”

“天道不仁啊！”

狼小六竭尽全力的哭嚎，眼中终于变成了一片红色，他眼皮一翻，晕了过去，嘭的倒到地上。

“是啊。”

好了子闭上了眼，他知道等狼小六醒来，就又会变回疯疯癫癫的样子。

“小六啊，老头我难道不怨吗？”

如果他不怨恨的话，为什么三个小伙伴都跨过了仙门，而他，五百年来，一直都是半仙，而为救琼小七跌落仙镜的公子华，四百年来，也再不曾冲击仙门。

穷奇作乱，第一次在千年前，为四家所封印，第二次在四百年前，为琼小七和公子华所封印，第三次在二十年前，为云中君所封印。

每一次，都死伤无数啊。

这天道，到底在管些什么啊。

明年就又是大凶的蛇年了，穷奇啊，这一次，你总不会再死而复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