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奎文阁

奎文阁之名本为孔庙藏书楼,十二年前,八岁的谢临满门被一猫妖所灭,带着东山谢氏的几万藏书上了天外天,将此地改为此名。

奎文阁一共三层,第一层收纳凡间之书,第二层收纳道术玉简,第三层向来封锁,收纳的是天外天前辈的遗言。而需要人整理的,正是这第一层的凡间书籍,因为要用来给新弟子们启蒙,天外天向来不先教道法而是先锤炼心性,也就是先学做人后学修仙。

第一层中脆弱的纸质书籍一张张薄如蝉翼,根本承不起灵力,整理藏书不仅要分区归类,还要修补破损,清理污渍,这一项工作一直都是惩罚项目,专门用来给那些过于躁动的弟子锤炼心性。

上午在紫霄宫听完好了子讲阵法后,下午本应跟着天璇星君去野外玩耍,幼姬和萧阳却只能老老实实跟着谢临到了奎文阁。

幼姬细细打量着工作场所:

奎文阁外表古朴,上小下大像一个褐色的宝塔,并没有什么装饰,走近了便发现它每一层大约是正常房子的两倍高,楼身更是全部用石头打造,唯有房檐用的是瓦片,没有窗户,门用的是木头。

没有窗户吗?难道是防止有人翻窗来偷?

“吱-呀~”

谢临轻轻推开了大门,二人跟着走了进来。

石头墙壁并不似外面看到的那样紧密,实际上整个墙壁就像蜂窝煤一样有着无数细小的空隙,楼内挨着墙壁的一圈布满了书桌,正好有柔和而不刺眼的阳光落下,足以照亮书籍。

而内侧则是高高的书架,每一架有十层,分门别类的分成了包含文学,历史,哲学,人文在内十二个区域,纵横交错,据说没区都有十二个书架,正反两面放书。

幼姬吞了口口水。

她可不可发挥羽族的特长,掉头就跑啊?

这也太多了!

“每年都会有一些弟子因为各种原因被罚来整理藏书,基本上每个人都经历过这项任务”楼里没有人,谢临仍然轻声细语,“它不仅考验人的耐心、细心,还考验人的学识。”

他带着二人随意走向了一个书架,“你们需要找到书架上放错位置的书籍,并将它放回正确的地方。”

谢临仔细扫视这一面书架,很快抽出了一本《王阳明心学》,低声解释道,“比如说这本,本应放到‘哲学’部分,却被放到了‘文学’区。”

他转过身来看向幼姬与萧阳问道,“萧公子,小师叔,二位听明白了吗?”

幼姬和萧阳对视一眼,双眼都冒着火光,想把对方打死。

“听明白了。”就是不会……

“小爷怕是要一辈子呆到这里了。”萧阳小声嘀咕。

“切!”幼姬横他一眼,一想到是被他们三人算计的就恨得心痒痒,果断嘲讽道,“怎么,玉门萧氏难不成重武轻文?我可听说大镇国是文武双全啊!丢人!”

幼姬的声音也不大,刚刚好能让萧阳听清。

“你!”萧阳气的额头火光涌现,一不小心就喊了出来。

“嘘~”谢临微皱着眉,严肃的凝视着萧阳,眼神不善,“奎文阁乃是读书之清净地,请萧公子保持安静。”

“我….她...”萧阳挑起眉毛,瞪大了眼睛。

“你什么你,安静!”这一次,幼姬用神念传音,还冲他做了个鬼脸,得意的笑着,就听谢临道,“小师叔,神念也不可以。”

幼姬的笑容僵在脸上,一下子耷拉下来,气鼓鼓的瞪着他,对上他那双平静的双眼…乖乖应了声是。

萧阳捂住自己的嘴,无声的疯狂大笑,笑到自己岔了气,风一样跑到门外咳嗽。

“咳咳!咳咳咳!”

哼!幼姬冲他翻了个白眼,找到第一区第一架开始整理书籍。

整理藏书确实不是个人干的活,没过一刻钟呢,幼姬就发现了十几本自己完全没听过的书籍……谁知道它是哪一区的。

愁眉苦脸的时幼姬勾着自己的头发,都要把头发拽下来了也猜不出来,只好跑到边边的读书区,找谢临。

谢临坐在桌前,手中捧着本书,目不转睛,看的认真,不同于幼姬往往瘫倒凳子上或者趴在桌子上的不雅坐姿,他做的很端正,背部挺直,胸离桌子一指,眼离书本一尺。

有微光从墙上投影进来,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洒在他脸上,书上,和握着书的手上。

真是,美颜暴击。

幼姬不自觉笑了,眼睛里也闪着星星。

哎,看见美好的东西真是令人心神愉快。

谢临发现她的目光,轻柔的合上书本,侧身看她,扬起温和的笑,眉眼十分柔和。

“小师叔,”他用气声说话,就跟羽毛挠在她心上一样,酥酥的,麻麻的,“怎么了吗?”

幼姬想起正事来,什么旖旎都没了,忙跟他请教,“谢临,有没有记录书本分区的册子,那种我可以一一对应的。”

谢临嘴角含笑,“小师叔真聪明,当然是有的,不过,您找,大概是找不到的。”

幼姬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呀?”

谢临指了指自己的头,“书面并没有记载,临,倒是都记得。”

所以,带着他一起工作就好了啊。

谢临期待的看着她,眨了下眼睛。

于是,笑容满面的幼姬递上了一个玉简,“谢临,你真是太厉害了,快,给我印一份呗!”

谢临:……请问你是不是钢铁直女。

他接过玉简,道了声好。

一天又一天,每个下午萧阳和幼姬都在整理书籍,闭上了眼睛满脑子都是各种书名。

夜深了,幼姬和长生在院子里闲聊。

“长生,你知道吗,奎文阁的书同一本往往有很多抄本,抄本都是由借书的弟子上交,他们都把这当成一种荣誉呢!”

“哇,真的吗?”长生十分配合,耐心倾听。

“是啊!不过他们好多都抄错了,被红笔更正了许多”

“那么多字,抄错了也是人之常情。”

“对啊,可是,谢临写的一个红笔都没有诶!”幼姬语调夸张,眼中是浓浓的崇拜,她这种自己写篇小作文都有错别字的学渣,真是太差劲了呢……

长生轻笑了一声,却摇了摇头,“不是他一字不错,而是他上交的成品一字不错。”

幼姬反应过来,啧啧两声,又道“那他要抄多少遍啊!”

长生意味深长的挑起眉毛,“完美是有代价的。”

————————————

近一个月过去,二人每日辛勤工作,终于快要结束,长生掐准时间,在日落之际提着两个食盒来给她送饭,十分“巧合”的在院子里遇上了来给萧阳送饭的段玉和萧朗。

看着一身青衣,撑着黑伞的长生,段玉全身都在颤抖。

“见过大司空。”

二人齐齐躬身行礼,长生却迟迟没有叫起。

段玉盯着面前的地面,提了一月的心反而落了下去,他心知长生绝对不会饶了他的。

没事,来吧!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目光闪烁。

“段明颢,对吧”

段玉不断安慰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小小年纪就能研制出“金箍”折磨龙太子,收拾他…收拾他会用什么东西呢?

他的腰又弯了两分,“就是小子”,他内心紧张,声音反而出奇的平静。

“来给萧公子送饭啊?”见二人点头,长生笑的更灿烂了,“酒留下便好,你们的‘胭脂泪’确实不凡,萧公子一顿都离不开,”

段玉吓得抬起了头,深知她是在讽刺他们去锦衣林腰间别酒的事,没成想长生看着他,笑容温婉极了,接着道:

“饭就端回去吧,正好我给萧公子也带了一份。”

段玉瞪大了眼,看着长生没有温度的笑容和凌厉的眼睛,半天也没装出个笑容,嘴角抽了两下,浑身直冒冷汗。

“这,多不好意思呀!”

姜长生侧身轻咳了两声,轻睨他一眼,“咳,什么?”

那双眼睛一点不像一个少女的眼睛,反而像是走投无路的殉道者,带着漠视生死的残忍。

段玉一个激灵,闭上了嘴。

姜长生命不久矣,人人皆知,她待幼姬如亲妹也无人不晓…….

下、毒?

不可能的,姜长生掌舵锦官姜氏,不会因为幼姬一人毁了两家的交情。

下、药吗?

泻药?痒痒粉?

段玉越想越害怕,偏偏这时姜长生衣袖一挥,用灵力把他俩扶了起来,“还不走吗?”

她面带疑惑。

“大司空!”

段玉咬咬牙,一梗脖子,豁出去了!

长生嗯了一声。

“都是段玉搬弄是非,坏了少爷和时前辈的同窗情谊….”

他倒是十分精明,不叫小姐也不叫姑娘,严格按她当日说水轻浅的做。

姜长生等的就是这些话,可她只是皱着眉头,目露哀伤,“段玉啊,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那种不分是非的小气鬼,会报复萧公子吗?”

她这样说,段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

一字一句,一言一行,优雅端庄,她根本连动手都不想动,嫌跌了自己的形象吗?!

这分明是让他自己认罪,自己受罚,她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看着段玉眼中的了然,长生笑意不改,“你说这话,倒像是挑拨幼姬与你家少爷的关系呢~”

看出来了又怎么样?

打碎了骨头给我自己咽下去!

姜长生当然不会罚他,萧氏旁支子弟,她插手不是打萧阳的脸吗?

段玉心知肚明,又道了声“不敢”

长生便招了招手,身后一个女弟子提着一个食盒走到他面前。

“段道友,尝尝吧,免得你觉得我下、药害萧公子。”

食盒盖子打开,浓郁的香气传来,夫妻肺片,水煮肉片,毛血旺,红彤彤的肉娇艳欲滴,配菜的青菜也青青翠翠,上面散落的花椒,麻椒也是可可爱爱。

萧朗咽了口口水,摸摸自己的肚子,好香啊~

段玉目光晦涩,一把推开眼馋的萧朗,艰难的笑了出来,“谢大司空!”

没错,这就是美味,可是锦官人吃惯了美味,与条件艰苦、常年啃馒头的玉门人来说,无疑是美味的砒霜。

段玉抱着赴死的决心,拿好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跟炸弹在嘴里炸开了一样,来自锦官的爆炸辣是顶尖的“饕餮”才敢享受的美味,段玉双颊通红,眼睛辣出了眼泪,额头上,下巴上,鼻子上,也不停地冒汗。

艰难咽下去时,只觉得吞了一团烈焰一般,嗓子在冒烟。

段玉张开嘴,毫无形象的吐出舌头,大喘着气,嘴唇和舌头烫伤了一样,毫无知觉。

“好吃吗?”长生问道。

“好次!”

他说话都不清了。

“看吧,没有毒药,行了,回去吧,放心让你们少爷吃了吧?”

长生笑着看着他,眼中却冰冷一片。

段玉的心沉到了谷底,脸上的泪都顾不得擦,“不-不必了,小子吃过的东西,哪里配让少爷吃。”

见长生轻挑眉头,段玉忙道,“小子一人吃完!”

“哈”长生笑容变大,真诚了几分,“好!是个汉子。”

段玉简直是在糟蹋美食,跟受刑一样,蹲在地上,端着盘子就往嘴里扒,三下两下吞了个干净,甚至于连辣汤都一滴不剩的喝完了。

等他站起来时,嘴都肿了,面色却出奇的苍白,满脸都是汗水,头发黏在脸上,衣服也黏在身上,胃穿孔了一样,疼的他牙齿都在发颤。

就这样,他仍然强撑着行了礼,“段玉,告退!”

长生点点头,轻飘飘的目光落在段玉后背上。

此子,如此能忍,必能成事,却成不了器。

旁支,庶出,这些局限把多少璞玉定了型,使他们空有天资与才华,却终究点头哈腰,一辈子只能做下属。

他如果刚硬一点,她反而会饶了他,只是,她其实清楚,他根本不可能刚硬,即使萧阳和他情同手足,如果萧阳在这里,大不了打一架啊,他一定会这么说。

真是,令人难受的世家,即使是最为宽松的玉门萧氏,上阵父子兵,到了中原,居然也搞起了这么一套?

还是,玉门萧氏本身就没有免俗呢?令行禁止,臣子更加忠诚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可是,下了战场,还是服从,效忠?有点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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