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生辰

在天外天的活动分为三个阶段,紫霄宫学会在前,百家大比在中,最后还有一场秘境演练。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少年们欢笑着,打闹着,不知不觉三个月过去,时间到了七月既望,这天,是时幼姬的生辰,她在这一天被送往姜家,在这一天破蛋,在这一天被长生带出碧玉棺。

仙门百家寿命绵长,不似凡人一般,没有年年过生这一说,却总有人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惦念着你的生辰,精心的准备礼物。

七月既望,火红的骄阳缓缓爬上山巅,漫天的黑暗为之避让,皎洁的月亮失去了光彩,卫英像一块石头,站在紫霄宫前的悬崖上,睫毛上沾染了露珠,衣角也潮湿了。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抱着自己准备了一个月的礼物,他按照姜氏家徽雕刻的立体的熊猫抱竹,可可爱爱的黑白团子眼中闪烁着水光,因为他往里面封了水,做出活灵活现的动态。

【她…会喜欢吗?】

卫英不确定的想,脑海里又响起姐姐的话,“如果你什么都不做的话,会直接失去机会的。”

他不想还没有竞争就出局,他想要告诉幼姬,许多年前,那个被人欺负的小少年,坐在地上望着树上的她,多想上前询问她的姓名,可是他不敢,因为他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但是他常常想起她,想再见她,想和她说话,而现在,他想和她走遍天下。

远远地,姜氏三兄妹有说有笑的走来,卫英心如擂鼓,鼓起勇气,捧着木雕冲到她面前。

他张着嘴,憋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急得额头直冒汗水。

姜彦了然一笑,拽着长生退后一步,冲幼姬挤眉弄眼的,一努嘴,指向卫英。

“别闹!”幼姬低声呵斥他,坦坦荡荡的看着卫英,目光清澈,包容的说,“兰亭,有什么事吗?不要着急,你慢慢说。”

长生盯着他怀里的熊猫抱竹,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七月既望啊,她皱起眉头,等等,卫兰亭不是要给幼姬过生吧!

长生凌厉的目光对向卫英,他却已经竭尽全力开了口,“幼姬,生辰…快乐!”

我的生辰?

看着少年人脸上毫不作伪的欢喜与忐忑,幼姬偏偏脑袋,接过木雕,笑的十分僵硬。

不像在笑,而像是在哭。

姜长生连忙握紧她的手,一声声呼唤她的名字,“幼姬!幼姬!”

卫英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见幼姬面色不佳,心中更是焦急。

幼姬脸色骤然变得苍白,眼睛中黑中带紫的瞳孔染上了红。

她的生辰啊……

是诸星陨落,是血流成河,是…舅舅以命换命。

每年这一天,她都会听到一个声音,问她,你为什么还活着。

她不知道。

可是她凭什么不能活着?

姜彦气飞了眉毛,立刻上前一步,一掌把卫英推开,“傻了!今天也是云中君和湘君的忌日!”

姜长生目光暗淡,在心中补充一句,也是,她父亲的忌日。

当时,两岁多的姜彦闯到父亲的屋子里,摔破了凤凰蛋,漂亮的青蓝色蛋壳上出现了纵横交错的黑红色暗纹,幼姬的生命诡异的迅速流逝,时流年带着长生赶到,为了保住妹妹唯一的血脉,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启动阵法“生生不息”,以命换命,只来得及把毕生所学制成玉简交给有宿慧的长生便与世长辞。

然而,为了不让人起疑心,又因为时流年本就在穷奇一战中受了重伤,姜家主便推迟了他的“死期”。

最开始,每年的这一天,幼姬都会情绪失控,让碧玉棺暴动,姜长生才会选在这一天开棺,可自她出棺后倒是在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异常,长生以为她已经没事儿了,今天看来,并非如此!

长生握着幼姬的手,只觉得冰的吓人,“幼姬,你还好吗?”

幼姬摇摇头,咬牙道“没事”,却头疼欲裂,脑子里面嗡嗡的想,好像有成千上万个人,在齐声叫喊着,让她去死,她的嘴唇都在泛白。

“兰亭,抱歉,我想一个人静静。”

卫英自责极了,干净的眼中盈满了内疚,他伸手想拉她,却只是伸出了手臂,攥成了拳头。

看着幼姬一跃而下,在空中化作一只紫冠凤凰,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卫英低下头,眼中有泪,却没有流出来,他的手这些日子被自己割了一刀又一刀,他把所有空闲时间都拿了出来,可是,他做了错事,他不仅没有让幼姬开心,反而让她痛苦了。

姜彦上前拍拍他的肩,长生道,“兰亭,不必介怀,幼姬很感谢你的心意,并没有怪你 。”

卫英没有抬头,应了声是。

凤凰在空中盘旋,有风托着她,落下云海,看云兽,也就是在云海里生活的鱼,海豚一样的长相,“啊·啊”一高一低的叫,成群结队的跃起又落下。

它们是一家人吧。

幼姬想。

水仙花仍然开得灿烂,在空中飞舞,像是在迎接她一样,从上次被雷劈过之后,幼姬再也没有来过这里,那股杀意是那么的鲜明,她害怕打开门会发现父亲给她留下了一个接一个的杀阵。

那她就不能自己骗自己了,只能面对事实,只能承认,她的父亲想要她死。

怎么能相信呢?

怎么能接受呢?

可是啊,识海里充斥着不同的声音,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平静有激昂,有哭嚎有嘶吼,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说着同一句话,“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去死吧!”

她不明白,自己没有做下过什么罪孽,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天天盼着她死呢?

站在门口,幼姬把双手贴在门上,她脸上有泪,她的手脚都在颤抖。

幼姬猛地深呼吸,眼中满是决绝,“你真的想要我死吗?父亲!”

“吱~~”

她闭着眼,推开了门。

轻柔的微风吹起她的泪水,就像母亲的手指一样温柔。

什么也没有发生。

幼姬睫毛颤动,睁开了眼。

目光所及,没有什么阵法,硝烟,有的只是一个充满烟火气的院子。

不知名的大树旁搭着一个秋千,不是两根绳拴着一根木头,而是两条彩绫拴着一个缠满鲜花的藤椅,大的足够坐下两个人。

大树下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局残棋,就好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很快就会回来一样。

比翼轩里没有什么夺目之处,不过三间屋子,厨房,书房和卧室。

厨房里,灶台下的火早就灭了,旁边还有三四捆新柴,和秋千上的鲜花一样,在灵力的滋养下保持着主人离去时的姿态。

幼姬好像看见父母站在灶台旁一起做饭,时不时对视一眼,笑呵呵的相互拌嘴,向来以温柔著称的湘君会使小性子,把面粉抹到父亲脸上,脖子上,而向来桀骜强悍的云中君会无奈的笑,还要解释自己绝对没有嘲笑妻子幼稚。

书房里,书架上有许多书,大多都是凡间话本,书桌上笔墨未干,摊开的画作是一个窝在贵妃榻上读书的女人,她看见这人在画她,面含薄怒,娇嗔的瞪他。

幼姬伸手,抚摸画中人的脸,喃喃道,“母亲。”

风中传来一声叹息。

卧室是小夫妻的天地,与外头完全不同,里面的窗户上贴着红色的“喜”字,桌上的青瓷花瓶里插着几朵水仙花,还有红色的喜烛,床上的帐子是大红的,被子也是红色,绣着一只紫冠凤凰,这是他们按照凡间的礼仪布置的婚房。

闭上眼,她好像听见了父母的笑闹声。

女人趴在床头,伸长胳膊轻轻剪烛心,男人跪坐在床上,体贴的给她捏肩。

“诶?”女人突然兴奋起来,回头,笑盈盈的问男人,“堂堂云中君啊,怎么能为一个小妇人做这种事呢?你不嫌丢人吗?”

她用小拳头砸在男人胸膛,末了,又对着自己的手吹气,委屈道,“好疼~”

男人笑容无奈,轻轻揉她的手,“你呀,成天想什么呢?管他人怎么想,我要给你当仆人,还要给孩子当马骑呢!”

“怎么,你想要孩子吗?”

女人的眼睛亮晶晶的,期待极了,“那我想要个乖女儿,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好,都听你的。”男人声音也十分温柔,“你教她读书,我教她习武,好不好?”

“嗯!!”女人笑容满面,用力点头。

其实,风风火火的从来都不是涂山娇娇,她不爱玩也不爱闹,只喜欢妖娆妩媚的跳舞,调戏人,一言不合就打架,而湘君,在外优雅弹琴,温柔似水,实际上爱玩爱闹,多大的人了还喜欢捉迷藏,只是她内敛,不向外表露出来罢了。

幼姬抱膝缩在墙角,把自己的头埋在胸口,小声的抽泣又开始大声的哭嚎,“爹,娘,我好想你们……”

你们是爱我的呀,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啊!

我想回家,我想回到有爹娘的家!!!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挂着泪睡着了,在梦中都皱着眉头。

【诛邪】好似活了过来,尾巴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揉她的头,又把皱着的眉毛揉开。

哎。它叹了一口气。

孩子,别怕,你还有我啊。

我一定会替你的父亲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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