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以后，舒攸行再没有露过面。

实验室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松德也是过失方。

看到臭名昭著的霸凌者遭受惩罚，他们也替松德高兴。

没有那几个叮铃咣啷颐指气使的埃德加斯人，松德逐渐展现出活泼讨喜的一面，受到许多同事的喜爱与亲近。

有人约它共进午餐，有人喊它逛街打球，它也欣然答应。

它终于不再粘着尚柳了。

下班后，看着松德在办公室里左右逢源的身影，萨拉有欣慰也有感慨：“它当时天天缠着你，还动不动吃我的醋，如今也有了一大堆新朋友。

现实果然和小说不一样，不会有什么自始至终的知己和唯一。”

这话实在肉麻，尚柳听得直哆嗦：“多点朋友不好么，况且你朋友也不少。”

萨拉忧郁地摇头：“那是不一样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飘》，里头的郝思嘉和梅兰妮……”

尚柳自幼不爱学习，在文学鉴赏方面更是半文盲水平。她哪听说过什么飘啊飞啊的，只觉得头痛不已。

听着听着，她的双眼无意识地溜号，发现松德往来递了一个眼神，又比了个隐晦的手势。

她心领神会，转头对萨拉道歉：“抱歉，我下班以后有点私事要处理，不能陪你看电影了。”

萨拉满脸狐疑：“你是不是嫌我话多，想跑？”

尚柳：“怎么可能，我真有私事。”

——好吧，看到松德递来的暗号，她的确感到了解脱。

一回到公寓楼，她先敲开了松德的房门：“有新进展？”

松德点头：“基地甲区萨凡纳资料馆14层B22书架上收录着某些非量产机甲的报废收容方式，要去看看吗？”

尚柳当然想看。

为了找到天钺的下落，尚柳快把公共资料馆翻烂了。她的精神控制力又恢复了一些，在松德的鼎力协助下，某些不该去的地方她也探索了一番。

过去的这些天，她一无所获。但她并不气馁，也绝不会放任机会溜走。

她还没有去过这个萨凡纳资料馆，翻开基地导览图，却啧了一声。

好麻烦。

松德把脑袋凑过来：“咋啦？”

尚柳：“这资料馆居然在行政区里。”

行政区位于基地中心，安防系统可怕至极，有数百名精英士兵全天巡逻，光炮塔红外射线就设置了一百来道，检测感知系统更是密不透风。

萨凡纳资料馆1至10层为公共开放区，所有员工都可借阅。10层往上有机密资料，权限不够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她还不想与基地为敌。因此，她必须在不伤一兵一卒、不破坏任何防御装置的情况下收集情报。

23点整，行政大楼守卫最后一次换岗，萨凡纳资料馆不再对外开放。

即使再如痴如醉废寝忘食，在机器人的催促下，研究员们也不得不离开场馆。

“本馆即将关闭，请您于十分钟内离开座位。”

“本馆即将关闭，请您在十分钟内离开座位。”

伴着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圆头圆脑、通体雪白的机械资料员催动着履带，在座椅间、资料架间穿梭逡巡，语气温和地驱赶着滞留人员。

离开历史人文区，穿过幽暗狭长的走廊，它忽然停下脚步。

闪动着冰蓝色的眼灯，它透过几十小时不间断的热敏装置，发现电梯对面的拐角窗帘后躲着一个人。

它不慌不忙地上前，又在距离窗帘一米处停下。它调动程序，使语气更加严厉强硬：“根据员工手册第四章18条规定，资料馆对外关闭后，员工不得擅自在馆内藏匿逗留。根据情节严重与否，违者将面临罚款、停职、监禁等惩处措施。

先生，希望您配合我的工作。”

过了十几秒，窗帘被掀开，一位身材矮小的男性蹦了出来。

他惴惴不安地搓着双手，低声下气地对机器人求情：“领导布置的任务没弄完，我想查个资料才磨蹭到这会儿。我知道错了，麻烦你不要告诉我上司。”

机械资料员没有柔软的、容易被感情腐蚀的心脏，向来公事公办。它默不作声地扫描男人胸前的工牌，将其上传给系统。

眼看要背上处分，男人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去。

插曲过后，机器人感知到些许异样，并没有离开。它抬起眼灯，扫描着其余几扇窗户。

一分钟过去了，机器人一无所获。

于是，它解除警惕，去下一个展厅巡逻。

直到那坨圆咕隆咚的机器消失在黑暗中，躲在另一座窗台上的尚柳才彻底放松下来。她屏蔽掉走廊的热感监视装置，跳到地上，朝松德招手。

松德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钻了出来。

乘坐电梯容易留下破绽，它像幽灵一样飘落到地面，又飘进楼梯间，手脚麻利地入侵了人脸识别系统。

然而，自十一楼起，萨凡纳资料馆的布局与公共展厅完全颠倒，楼梯也戛然而止。

通往十二层的楼梯与十一层楼梯遥遥相对，要想到达十二层，就必须穿过五个灯火通明的展厅。每一个展厅内部都有休眠的移动炮台，门前都伫立着持枪守卫。

守卫穿戴着生物外骨骼，两眼如激光，拳头堪比液压锤，每过十分钟就要巡逻一次。他们还佩戴着感应装置，只要一人遭受袭击，警卫室及其他同事立刻能收到警报。

这要怎么搞？

尚柳的精神力暂时还不能控住这么多机器和士兵。

她忽然开始懊悔：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逃潜行课。

她正蹲在地上绞尽脑汁，肩膀忽然被戳了一下。

她吓得一激灵，抬头发现是松德。

松德不慌不忙，眼中挂着志在必得的笑意。它指了指身后的中央空调，小声说：“不要硬碰硬，可以走通风管道。”

尚柳听后，如醍醐灌顶。

她轻手轻脚地卸掉铁栅栏，正要往管道里蛄蛹，身后的松德却一把拽住她的脚踝，不让她往里爬。

松德此举必有缘由，她老老实实地回到原地，又看见松德对她做口型：有隐雷，你断后。

尚柳自知技不如人，心甘情愿地让出位置。

松德两米多高，肩部骨架粗壮得惊人。当它钻进管道时，却如同一条灵活的蛇。它不仅能精准地避开每一处陷阱，还能以诡异的姿势转过脑袋叮嘱尚柳：“别踩那里，一踩就炸。”

通风管道长度有限，走到某些死胡同，两人总得离开管道，不可避免地撞上卫兵。

松德艺高人胆大，遇到守卫也丝毫不慌。它非常善于卡视角，甚至能安然自得地缀在守卫身后。短短几十米路程，尚柳走得心惊肉跳，可那些守卫就像失明的游戏NPC，对入侵者浑然不知。

在松德的带领下，尚柳毫发无损地穿过十一、十二、十三层。

之前的潜行只算小打小闹，直到今天，尚柳才算见识到松德的真本事。

看到十四层的楼标，她仍没回过神来：“已经到了？”

松德：“这有何难。”

它嘴上说得怪轻巧，实则骄傲至极，伞膜高高翘起，宛如宠物绝育后佩戴的伊丽莎白圈。

尚柳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这一看法。

与十一至十三层不同，十四层没有大大吊灯，没有任何墙壁隔断，是一处广阔的大厅。大厅有浮动着星云的拱顶，被放置密密麻麻书籍资料的墙壁抱拢合围。

与震撼恢弘的穹顶壁面相比，大厅倒是空空荡荡。只整整齐齐摆着几排书架，并着三四张座椅。

十四层没有密不透风的监控系统，也没有来回巡逻的守卫，一派静谧祥和。

眼看胜利在望，松德正要高高兴兴往里闯，却被尚柳一把拽住。它回过头，发现尚柳一脸凝重。

它不解地问：“怎么了？”

尚柳：“有意识体。”

是无实体的，肉眼看不到的，但是能用识海察觉到的力量，像巨蛇耶梦加得一样环绕在大厅上空，正在闭眼沉睡。

松德：“意识体是什么？”

尚柳：“和鬼魂差不多，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自从人类拥有精神力的那一刻起，意识体便存在于世。

它们与精神力同种性质，却并不依附于人体。它们漂浮在宇宙天地间，像一阵气流，一缕幽魂，又像野兽一般，拥有最基础的感知、判断与好恶。

意识体喜欢亲近强大的精神力者，愿意与他们沟通，与他们合作，并为他们所用。

与毫无灵魂的量产铁疙瘩不同，A级以上的机甲都会存在意识体——像是它们独一无二的灵魂。它们可以与主人交流，成为主人的挚友。

高级机甲的零件可以任意更迭，躯体也可以破损不堪，只要有足够的原料，都能修好。

意识体可以脱离机甲，高级机甲却不能离开意识体。

当蕴含着意识体的晶核遭受损坏，机甲就会彻底死亡，只留下一具贵重的躯壳。

大厅里盘踞的意识体，应当就是守卫机密资料的最后一道防线。倘若有人贸然闯入，就会被它撕成碎片。

松德险些踏进它的领地，距离死亡仅一步之遥。

察觉到陌生的气息，意识体还是醒来了。

它似乎有起床气，被惊醒以后在大厅上空焦躁地游走。它又能感知到尚柳的精神力，焦躁中夹杂着些许好奇，没有贸然发动攻击。

它的态度甚至能算得上友善。

富贵险中求，决定和意识体聊一聊。

她闭上眼，将精神力触角延展出去，对着意识体拍了拍。

意识体颤抖了一下，有些呆滞：“你为什么……碰我？”

它的声音直接在尚柳脑海里响起，听起来像五六岁的孩童，又闷乎乎的，宛如捂了几层厚棉布。

尚柳：“这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意识体听得懵懵懂懂：不知为何，它并不讨厌面前的入侵者，她身上有一股让它想要亲近的气息。

尚柳将精神力触角捏扁揉圆，做出了五十只浑身覆满光斑的比格犬。比格犬们扇动着大尾巴大耳朵，耸着湿漉漉的鼻尖，低头与意识体打招呼，轻轻啃咬着意识体。见意识体反映冷淡，它们就开始不满地大叫。

十只比格此起彼伏地狂吠，简直听取“wer”声一片。

意识体：“……好吵。”

它嘴上虽然不满，却不由自主地扭动变幻着形态，全神贯注地与比格犬追逐玩耍。

尚柳：“好了，解决了。”

松德什么都看不见，好奇得百爪挠心：“你到底做了啥？”

尚柳神秘一笑：“给它找了一些玩伴。”

意识体们无法抗拒毛绒绒的萌物，总是偷偷混迹在宠物店、动物园、野生动物种群中。可它们无形无色，根本摸不到软乎乎的皮毛，只能望“萌”兴叹。

尚柳只是投其所好，给意识体做了一大堆可互动、可触碰的比格犬——果然把它迷得神魂颠倒。

比格活泼热情，性子又犟，古时便有美名“长耳朵大叫驴”，简直是天选的捣蛋鬼。

在五十只比格犬的攻势下，意识体喜不自胜又手忙脚乱，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于是，尚柳大摇大摆地穿过大厅，在B22书架前驻足。

她仰起脑袋，将电子资料夹一封一封浏览过去，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资料：3033-3046年非量产机甲报废回收名录。

取下轻薄的资料书，她顺着目录一行不错地往下翻动。终于，在第16页第三行，她看见了天钺的名字。

尚柳压抑着心中的狂喜，点进超链接。

紧接着，她看到了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天钺。

她心跳停了半拍。

天钺是人类联盟迄今为止最强大最美丽的机甲，轮廓流线比天王星环还优美，色彩比阿罗拉云团还夺目。

它太耀眼了，也太招恨了，竟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它的头颅孤零零地滚落在地，贵重繁复的眼灯被砸碎，只留下两片空洞。它的四肢被折断，被乱七八糟地扔在角落里。它的躯干似乎也被挖空了，胸腔坍塌一片，如断壁残垣。

尚柳神情麻木地继续阅读下去。

S-100星系机械回收场（33度，140度）恒星历 3037年夏芒20日 01点03分

机甲名称：天钺

机甲主人：尚柳（前人类联盟最高军事司令官）

回收原因：不认新主，失控暴动，蓄意杀人

回收方式：拆分，液压，高温焚烧

……

从螺钉到铁皮，天钺浑身上下的金属被融得一干二净。它们被凝固成块，锤炼成片，被送往人类联盟的各个角落，成为金属塑像，成为家政机器人的手指，成为其它机甲的天灵盖、护心甲、脚皮。

其中，唯有一样零件没有交代出处。

那就是天钺的晶核。

它可能毁坏了，可能遗失了，也可能是被人偷走据为己有了——资料撰写者似乎并不在意此事，只留下四个冰冷的大字：

下落不明。

尚柳合上资料，四肢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

她将资料放回原位，转头发现松德正一脸期许地望着她：“这资料有用吗？”

尚柳扯扯嘴角：“谢谢你，很有用。”

天钺晶核下落不明，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晶核没被损害，它就能重组复活。

她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也不止一次地预想过更惨痛的状况。于她而言，这样的结果相对还不错。

接下来，她必须拼尽全力，去追求这无比渺茫的希望。

下定决心后，尚柳打算先撤离，回屋再思考后续计划。

这时，松德轻轻地给了她一个肘击，又将她拖进一处阴暗的死角。

她踉跄着蹲下，与松德对视。

松德指了指门外，对她作口型：有人来了。

紧接着，尚柳也听到了两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意识体还在和五十只比格犬嬉笑打闹，尚柳对此倒不慌张——这五十只比格犬够它折腾一晚上。

这世上也没有人能察觉到她的精神力，即使察觉到意识体在空中扭来扭去蹿来蹿去，也只会觉得它在发癫。

她潜伏在书架后，安安静静地观察大厅。

不一会儿，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左边那道又高又瘦，是好几天没见的舒攸行。右边是一个漂浮滚动的立方体，流动着刺眼的金属色泽。

通身找不出发声器官的立方体先说话了：“导师，这是我的论文第二稿，麻烦您再批阅一下。”

它身上的光芒凝聚出一只半透明的小手，将屏幕推给舒攸行。

尚柳与这种立方体打过交道，它们是沃菲尔星的硅基生物，崇尚和平，追求哲思，性格大多温和死板。

它们没有君主，也没有领袖和政体，能够通过拼接本体的方式来传递信息——因此，它们开会的方式便是拼成更大的立方体，无私地向同伴传授学问与思想。

尚柳还没怎么着，松德倒是激动坏了。它兴奋地戳着尚柳的肩膀，用气声说：“看——是外星人！”

尚柳：“嗯。”

对于松德的大惊小怪，她也能够理解。

想当年，她第一次遇到长得像蜥蜴的埃德加斯人时也是这么亢奋。

舒攸行接过屏幕，捏着一支触控笔，坐在长椅上边阅读边批改，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放松。立方体飘在舒攸行旁边，身上的光芒时而变红时而变绿，把自己紧张成了闪光圣诞树。

看来，害怕老师是所有智慧生物的通病。

研究员的论文厚度不亚于一本书，还不知道要批改到什么时候。看着舒攸行在屏幕上圈来划去，时不时出声讲解晦涩难懂的理论，尚柳渐渐涌上困意。

对于她这种学渣来说，这简直就是天杀的助眠神器。

哪怕眼皮已经快要粘连，她不得不强撑起精神，不让额头磕上柜门。

不知过了多久，舒攸行终于修改完了。他提出一长串修改意见，又给学生推荐了几本著作。

挨了好几顿批，立方体浑身都变成枯槁的棕灰色。它接过电子屏幕，毕恭毕敬地离开了。

舒攸行并不打算回去休息，他还坐在长椅里，仰头望着寂寥的天穹。他没有束发，任由长发与星光从肩头滑落，铺在坐垫与扶手上。

过了一阵，他张开虚拟屏幕，翻阅着晦涩难懂的试验数据。

尚柳忽然想起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天晚上，舒攸行扶着啤酒瓶子，满眼泪光地问她：“我该怎样做，别人才不会欺负调戏我？

我该怎样做，才能成为一个威严的好老师？”

那时，尚柳很是不耐烦，不想费这个脑筋。

如今，蹲在狭小的角落里，尚柳心想：显然，舒攸行已经做到了。

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他，他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把学生吓得花容失色泪水狂飙。

……可是，都这么晚了，舒攸行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舒攸行能熬住，她都快遭不住了。

而且，她游戏里的月卡还没领，再过一小时就要过期作废了。

仿佛察觉到了异样，舒攸行关掉屏幕，抬头望天：“你已经折腾一晚上了，能不能安静一点？”

舒攸行不是资质很差，连最普通的机甲都开不了么？

他居然能感受到意识体，还能用声带和意识体对话。

尚柳顿感不妙。

舒攸行偏过脑袋，像是在倾听。他时不时地点头，像是在确认。

“玩伴？”

他哑然失笑，“你身边有很多玩伴？我怎么感受不到。”

尚柳心头一紧，张开一层屏蔽网，将她和松德的气息隔绝在内。她如今技术不精，这道屏蔽网只能支撑180秒，之后还要冷却600秒。

大厅里头，一人一体的对话还在继续。

舒攸行支起下巴：“虽然你不肯说实话，但大厅里有人来过吧？”

“那么……她是不是还没有机会离开？”

舒攸行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黑发如流水般划过皮质座椅，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开始在大厅里走动，开始巡视起每一处角落。

他绕过大厅中央的书架：

“藏在这里吗——不在。”

他弯下身子，低头检查座椅下方：

“也没有躲在这里。”

他离开大厅中央，走向堆满资料书籍的壁面。

眼睁睁看着他越来越近，尚柳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屏蔽网马上就要失效，可舒攸行依旧不紧不慢，闲庭散步，像是在绕着大厅走圈锻炼。

忽然，他停下脚步，打量着尚柳与松德藏身的交流：“那里好黑，好像能躲人。”

他迈开步子走过来，看见角落里空空荡荡，只有积年老灰。

“嗯……”

他长眉微蹙，“是该叫卫生部来清扫一下。”

说着，他准备转身离开，继续查看下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尚柳的屏蔽网失效了。

我V后会尽量日六的

对了，因为我现实中还有工作要忙，所以一般都是提前存稿，回复消息也不太及时

你们看到的可能是十天前的我，抱歉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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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