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贱人终究是少数。
除了刻意找事的组长,其他同事都很友善。
因为尚柳初来乍到,面相又年轻,老同事们不仅对她照顾有加还努力活跃气氛,将后厨弄得暖意融融。
有大姐见尚柳削皮时用刀姿势不对,工作量又太大,便过来帮忙。她还主动教导尚柳如何正确发力,最大限度地保护手腕。
掌勺大厨乐呵呵地翻看盆中的食材,夸赞今天的蔬菜洗得格外干净。
尚柳笑着问大厨:“师傅,今天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大厨:“怎么,还没到饭点就馋啦?”
“也不全是,我替几个朋友问的。他们待会要来吃饭,让我提前打探情报。”
“你竟然在帮我们揽生意,格局倒是不小,”
大厨哈哈一乐,“咱们今天有烧牛肉,茄汁三文鱼,都是能排大队的好菜。记得让你朋友早点出发,来晚一点就只剩锅底喽!”
短休时,尚柳蹲在墙角,兴致勃勃地将菜谱里有炖肉的好消息告知给同事。
等待气泡发送出去,她忽然捂住脸颊,被自己逗乐了:松德可真是把她带歪了,她到底在做什么没用的蠢事。
她在心中做检讨,却眼看着小群里陆续冒出几个气泡。
田小苗:真的吗?那我一下班就冲过来!
萨拉:吃这么好,帮我问问今天有没有脆面包和蔬菜浓汤
松德:啊啊啊真可恶,我的新科室离中央食堂太远了
张三回复萨拉:稍等稍等,炖牛肉要配米饭好吧
紧接着,两人就炖牛肉该配什么主食这一问题展开深入且争锋相对的激烈探讨。
关掉闹哄哄的小群,尚柳的心中竟升起一丝诡异的满足感。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魔了。
辛苦忙碌一下午,中央食堂在下班半小时前开门。
尚柳正准备离开厨房,去清洁区域工作,却被大厨叫住:“这会正忙着呢,你待会要往哪跑?”
“这个……”
尚柳解释道,“我是卫生部的,这会儿应该去回收碗盘,清理桌面。”
“你抬头看看,外头桌子上坐了几个人,有多少个餐盘要你收?”
大厨百忙之中探出一根短粗的手指,恨不得戳在她脑门上,“规定是规定,工作是工作,不要那么教条嘛。”
见尚柳神情为难,他顿时了然:“是不是组长说的,让你不要插手厨房事务?”
尚柳点头。
“那就是个小心眼子,你管他怎么说嘞,”朝办公室方向白了一眼,大厨直言不讳,“整个厨房都归我管,他这个组长又算老几。你以后就听我的,不要搭理他。
大部队快下班了,赶紧把衣服换上,去A窗口打饭。”
口中连声应和着,尚柳快步离开。
她手脚麻利地戴上手套口罩防尘帽,心里还在感慨:原来,食堂也会存在最原始的党争,存在办公室政治。
A窗口人气最旺,干净的铁锅里盛着炖牛肉。牛肉又酥又烂,浸泡在红褐色的肉汁里,勾得人神往不已。
在脂肪香气的诱惑下,窗口很快排起长队。因为此菜肴炙手可热且份量有限,每人最多只能买两份。担心尚柳面情太软,大厨还特意下达叮嘱:如果遇到难缠的食客,就直接叫其他老同事来解决。
大厨属实多虑了,尚柳干起活来简直六亲不认。她手里大勺转得飞快,每次打菜也都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效率奇高且下手公平。
不仅如此,她拒绝起食客来也是干脆利落,毫无心理负担。
旁边的阿姨啧啧称奇:“小丽你这菜打得也太好了,真是第一天来食堂吗?”
尚柳笑而不语。
她之前虽然没干过食堂,但她手里死过不少人。和打菜一样,杀人也讲究效率,讲究精准,还需要心狠。
就这样,心狠手辣的尚柳遇到了饥肠辘辘的松德。
松德将饭盒推至窗口,眼巴巴地瞧着锅里的肉和尚柳手里的勺。
尚柳给它舀了一大勺连汁带脂的酥软牛腩。
松德:“不够不够。”
尚柳又给他添了一勺。
松德:“太少太少。”
尚柳:“炖牛肉本来就不多,每人只能限量两勺。我给你多打了,后面的人要怎么办?”
松德的大眼睛泛起泪光:“不是所有人都爱吃炖牛肉哇,求求你再多打一勺吧。我一下班就从西区飞过来了,跑得我心脏都要炸开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尚柳攥紧勺柄,面无表情:“你是不是皮痒了?”
松德打了个哆嗦,轻手轻脚地取走饭盒,看起来委屈极了。
其实,它从前几天就开始发脾气。它埋怨尚柳没有带上它,大大咧咧地和其他朋友一起出去旅游。得知尚柳竟敢带着田小苗拜访陈老头,它甚至气哭了。
尚柳无奈地叹气,压低声音飞快说道:“老实点,过两天请你下馆子,牛肉想吃多少就点多少。”
“真的?”
松德重新亮起双眼,“我想吃粉蒸牛肉,可以吗?”
“可以。”
拿着尚柳的许诺,松德兴高采烈地被哄走。解决掉这个耽误时间的、不大不小的麻烦,队伍迅速往前挪了一段。
尚柳示意后来人刷卡,又熟练地捉起餐盘,哐哐地往里倒肉。
“师傅,我可以要三份肉吗?”
尚柳手下一顿:“你刚才也听见了,一个人最多只能打两份炖牛肉。”
“那……”窗外满脸雀斑的男人坏笑着,“你也可以像请那个埃德加斯人一样,请我吃大餐吗?”
尚柳眉头紧皱:“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男人的同伴立刻叫嚷起来,“人类要肉吃,你就直接拒绝;外星人要肉吃,你却要补偿人家。”
“是啊。”
在同伴的起哄声中,男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恶意:“你的工资可是人类发给你的,你怎么光明正大地与外星人约会,搞区别对待呢?”
尚柳明白了——这几个男人应该是偶尔会在星网上遇见的“纯血人类至高无上主义者”。
大寰宇时代来临后,人类联盟签署宇宙公约,成为浩瀚宇宙联盟的一份子。自此,联盟与外星文明的商贸科技往来接触日益频繁,也有许多友好的外星生物来人类联盟通商、旅游、访学甚至定居。
大多数联盟公民欣然欢迎,也有一小撮人对此深恶痛绝。
在他们看来,只有人类文明是最完美的,最具前景和优越性的。一切奇形怪状的外星生物都不该踏入联盟领地,更不该挤占人类的生存环境,抢夺人类公民的社会资源。
尚柳为什么会知道“纯血人类至高无上主义者”,因为她十几年前被这伙人骂过。
当年,为了威慑某一虎视眈眈的外星势力,她主动发起提议,邀请几个外星邻居一起搞联·合·军·演。军演大功告成,那伙势力也安分了不少,尚柳终于放下半颗心,某次出门时却被人泼油漆,还被指着鼻子痛骂是玷污军部纯洁性的“人奸”。
闹事者很快被控制住,尚柳也因此对这种脑回路莫名其妙的人有了一点印象。
此刻,尚柳又遇到了这种人。
就像十几年前被泼油漆时一样,她连半句话都懒得多解释。
她又没有以公徇私。
钱都是她一分一分挣来的,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由于这几个捣乱的家伙,窗口的人越聚越多。见队伍半天不挪动,不少饥肠辘辘的人也有了意见,开始抱怨不迭。
举着沉甸甸的大铁勺,尚柳感到一阵厌烦。
这里人多,她又不能直接把铁勺扔到男人头上,于是准备请身后的老同事来处理这个问题。
这时,从队伍后头走出一道高挑结实的身影。此人没有穿制服,长发松散着束在耳后,鼻梁上还挂着一副标志性的眼镜。
他阴沉着脸,拍了拍闹事男人的后背。
没有发觉周围静得出奇,男人“啧”了一声,不耐烦地回过头:“谁啊,不懂得先来后到吗?”
看清身后人的脸,他那张布满红血丝的脸颊立刻褪成惨白一片:“舒,舒老师……”
——来人正是尚柳翘首以盼的舒攸行。
将双眼眯得又细又长,舒攸行打量着男人的工牌,“你叫杰克·威尔斯?”
男人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据我所知,你本年学术考勤评估只得了D,还收到了系统预警,”
舒攸行伸出右手,握住杰克的工牌,“得到如此糟糕的评价,我以为你会坐立不安,憔悴得食不下咽。”
手下用了劲,他直接将工牌摘了下来:“你的导师为你操碎了心,体重都轻了三斤。可你还是这么膘肥体壮,闹起事来中气十足。”
捏着薄薄的金属,他似笑非笑,“我方才洗耳恭听阁下高论,发现阁下当年选错了行当,三年发不出一篇像样的论文,却对星际关系学颇有见解。
我们这里外星人太多了,我碰巧还收了个外星学生,也真是糟践了您这位文韬武略的政治家——这样吧,请您今晚就离开基地——1区行政学院好像在对外招新,您现在报名还来得及。”
再一次见识到舒攸行阴阳怪气的本事,尚柳叹为观止:不愧是文化人。
她要是能多读点书,武装出这副伶牙俐齿,当年也不至于被议事会围攻得跳脚。
杰克的脸颊红一阵白一阵,简直像个闪耀的灯球。
他哆嗦着嘴唇,朝舒攸行鞠了一躬,壮着胆子要回了自己的工牌。
舒攸行挑眉:“这样就行了?”
杰克臊得脸红脖子粗,咬牙向尚柳和围观群众道了歉。
见舒攸行再没发话,他赶忙向自己的狐朋狗友使了个眼色,马不停蹄地离开了。
轻而易举地解决掉闹事者,舒攸行轻轻掸去袖口的线头,慢悠悠地缀在了队伍最末尾。
大领导就跟在后头,A窗口,乃至半个食堂都安静得出奇,就连身后厨房的员工们也都飞散到别处。
再也没人敢提出加肉的需求,尚柳手起勺落,炖肉还是飞快见了底。
队伍渐渐散去,终于轮到舒攸行时,锅里只剩下一片残汤,几块老姜。
尚柳放下铁勺,满脸歉意:“不好意思,A窗口的炖牛肉已经卖光了。”
见到此景,有脑瓜子机灵的研究员赶忙凑了过来,“舒老师,我还没动过筷子,您吃我这份吧。”
舒攸行婉拒了。
目送研究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他又站回原位,与尚柳隔窗对视:“很奇怪,我总共遇见你两次,你都恰好处于纷争之中。”
尚柳摊开双手:“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灾难体质。”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总会摊上各种乱七八糟的状况,为什么事情总是不会如愿发展。
听到这话,舒攸行止不住地笑,眼睛弯得像狐狸,笑得尚柳浑身发毛。
她忍不住打断:“我还有其它业务要做,您还有事情找我吗?”
“是的。”
将散乱的发丝收拢在耳后,舒攸行终于恢复了正经:“我今天是替我姐来的。”
尚柳:“啊?”
“你放年假的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和我姐联系过?”
“……好像是。”
尚柳忽然开始心虚:过去一周,她简直忙得飞起,根本没顾得上舒攸言。
直到从约翰口中听见“舒家”两个字,她的脑海中才重新蹦出来舒家姐弟——还是以猜忌的、不太美妙的角度去思考回忆的。
“看吧——”
舒攸言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又哀叹了一声,“你在外头逍遥快活一周,我姐姐却憋在屋子里不出门,对着聊天界面生闷气。”
尚柳听得想挠头,想想厨房卫生安全问题,还是竭力克制住了。
伴着身后的喧闹声,舒攸行的表情忽然严肃:“张小丽,我姐身体不好,很少出去社交。她难得如此主动,可见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很在意你。所以,请你多陪她说说话。”
尚柳听得有些动容。
她之前还觉得姐弟俩说话夹枪带炮,关系比以前差了一些。现在一看,两人毕竟是至亲,弟弟终究还是关心姐姐的。
她正要答应,舒攸行的话却还没说完,声音越来越轻:“所以不管你要外出做什么,尽量多多和她分享——不管你是去聚餐,去旅游,还是……去做其它的事。”
不知为何,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也浮起一层阴翳。
尚柳总觉得舒攸行话里有话。
不论做什么都要报备,舒攸言的控制欲有这么强吗?
“向她报备用不了多少功夫,请你尽量做好这一点,否则,可能会产生一些你不乐于见到的结果。”
——这话说得实在怪异,尚柳的眼睛微微睁大。
什么意思?
尚柳来不及多想,直觉却使她毛骨悚然。像是有一只毛绒绒的蜘蛛踮着轻巧的触肢,从她脊背上慢慢爬过。
她重新看向舒攸行,却发现他脸上的阴翳消散了。
他一脸平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从来没有开过口——刚才的那一切都像是尚柳的错觉。
尚柳也弯起双眼:“我虽然在外头旅游,心里却一直惦记着舒女士,还给她买了伴手礼,准备今天晚上邮寄给她。”
“用不着这么麻烦,”
细瘦的手指抵住下唇,舒攸行轻咳一声,“你下班后拿着礼物来我办公室,我明天正好要回家一趟。”
尚柳:“哦哦,好的。”
下班之后,尚柳连饭都来不及吃,先折返一趟宿舍,又拎着大包小包走进中央行政大楼。
舒攸行的办公室就在第12层——他亲口说的。
他似乎提前打过招呼了,从正门一路走到十二层,尚柳虽收获了许多好奇审视的目光,却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在监控、炮塔、机械守卫的注视下,尚柳大摇大摆地通过走廊,来到最尽头的房间前。
门是虚掩着的。
尚柳在门上敲了敲,又轻轻推开,发现里头没有人。
如果说乌尔曼的办公室是极简派,那舒攸行的办公室就是极繁派。
门口到办公桌前的空间内矗立着十来座书架,塞着满满当当新旧不一的资料与书籍,还见缝插针地悬挂着枝蔓舒展的绿盆栽。办公桌上的资料与论文堆成小山,桌后是直通天花板的展示墙,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机甲模型。
屋子和木架子上却并不脏,凌乱中自有其秩序。
办公室里没有监控,天花板上却沉睡着一只庞大的意识体——就是萨凡纳资料馆顶层的那只。
尚柳没有过多关注意识体,因为她眼尖,一下子就在模型墙上看见了自己的天钺。
尚柳情不自禁地往前走,终究还是惊动了意识体。
这一次,意识体没有任何敌意,反而有点高兴。它离开天花板奔向尚柳,像一只欢快的小狗。
绕着尚柳盘旋了好几圈,它有些羞涩地说:“谢谢你的小狗,小猫和小兔子,你可以再捏几只陪我玩吗?”
尚柳:“还要不要比格?”
意识体:“不了不了。”
尚柳忍俊不禁,捏了四只软绵绵的、微微笑的萨摩耶。
萨摩耶像云团一样围在意识体身边,还用湿漉漉的鼻头去拱它,意识体幸福得快要昏过去了。
尚柳也很幸福。
她一声不吭地盯着墙面,一遍一遍地浏览着展柜里的机甲模型——只是为了趁机多看几眼天钺。
展柜里摆放着鼎鼎有名的各种机甲,她的眼珠上下反复打量,心中却只有自己的天钺。
这座天钺模型可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歪瓜裂枣,整体造型一比一还原,材质也十分精良。它的机身光可鉴人,肩膀和脚面上没有半点灰尘,一看就是经常被擦拭打理。
它个头小小的,安安静静地站在柜子里,仿佛随时能亮起眼灯醒过来。
这模型做得太好看太还原了。
拼命咬着后槽牙,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打破展览柜抢走模型的阴暗欲·望。
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来得真早。”
她瞬间恢复冷静,转过身去。
舒攸行捧着厚厚的文件夹,脸上有抹不去的疲惫。随手将文件夹归置在货架上,他揉着眉心走过来:“不好意思,临时被叫去开了个会,耽搁了一点时间。”
尚柳摇摇头:“不断耽搁,我也才刚过来。”
他走到尚柳身边,从她手中接过四盒礼物,忽然眉目舒展:“你竟然还记得给我带东西,我来看看——是22区的蛋糕和果冻啊,好久没吃了,有点想念这个滋味。”
尚柳:“您喜欢就好。”
——其实,她当时买礼物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过舒攸行。
然而,十几年习惯成自然。一想到舒家,她下意识就会准备双份礼物——姐姐弟弟各一份。拿到礼盒的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买多了,还打算自己吃掉多余出来的点心。
兜兜转转,这礼物终究还是被舒攸行拿到了。
将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放到手边,舒攸行哼着听不出旋律的小调,从乱七八糟的书堆里收拾出一张茶几和两把椅子,掸走上面的浮灰,示意尚柳坐下。
“啪”地打开空气除尘开关,他离开时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我的茶具放到哪里了……”
看着在储物柜里上下翻找的舒攸行,尚柳问道:“您现在就准备吃点心吗?”
“那当然,”
舒攸行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从柜子最底层掏出一个木质茶具盒,“咱俩都没吃晚饭,不如拿蛋糕垫垫肚子。”
折腾了十余分钟,茶几上多出两碟橘子蛋糕,两杯花茶。
头顶的风孔抽走了附近的灰尘,瓷质餐具一尘不染,有一种与办公室格格不入的精致典雅。
舒攸行气喘吁吁地坐在尚柳对面,汗湿的发丝黏连在脸颊上。他似乎干渴极了,端起冒着热气的杯子径直喝了一大口——被结结实实地烫了一下,又吐了出来。滚热的茶水顺势落下,打湿了胸口的衣物,又烫伤了手背。
胸口疼,嘴唇也疼,手也疼,他双唇微张,露出被灼烫到通红的舌尖。碎发从耳边垂落,遮盖住微微泛红的耳根,他尴尬得坐在原地,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于这场突发事故,尚柳简直没眼看。
都过去十来年了,舒攸行的嘴炮本领已经到达巅峰,生活自理能力却还是一团糟,简直就是纯废物。要是放到从前,她压根懒得操心这些小事;如今,她却不能不对上司表达出应有的关怀。
尽管心中有一百个无语,她还是故作慌乱:“应急医疗包在哪个位置,我来帮您处理伤势。”
“不用那么麻烦……”
舒攸行嘴上说得轻巧,却奄奄一息地瘫在椅子上,“我这里没有烫伤膏,麻烦你帮我从冰箱里拿几瓶水,冷敷一下就好了。”
冰箱近在咫尺,尚柳起身照做。
打开冰箱柜门,她发现里头整齐地堆放着几十瓶生产日期很新鲜的饮用水——除此之外,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尚柳腹诽:明明攒了这么多冰水,就不能直接取来喝吗?偏偏要装模作样地泡茶,还把自己烫成那熊样。
捧着冰凉沁爽的水瓶,她回过身去,发现舒攸行换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姿势。
用右手手背抵住额头,他倚靠在把手上,又黑又软的发梢像云雾一样垂向地毯。他的衬衫扣子几乎解开了一半,苍白结实如古典塑像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锁骨下方的皮肤被烫出一片绯红。
他抬起烟雾迷蒙的眼睛,向她索要矿泉水。
她将水瓶递出去,他伸手来拿,掌心结结实实地包住她的手指。
尚柳浑身如过电,哧溜一下抽回右手。
矿泉水瓶上凝结着水珠,用指腹轻轻一碰,就会留下些许指纹。舒攸行接过水瓶,摁进自己胸口的烫伤处,又微微眯起双眼。
十年过去,舒攸行的花招显然进行了迭代升级。
尚柳:“……既然您身体不适,我就先不打扰您了。”
“等等,”
舒攸行揽起半边衬衫,捂着胸口坐起来,脸上坦坦荡荡,“蛋糕还没吃,跑那么快干什么?”
“哦,对。”
尚柳直接叉起蛋糕,一整个塞进嘴里,将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
蛋糕又松又软入口即化,她毫不费力地将其吞咽进肚,然后将叉子放回原位:“我吃完了,可以走了。”
舒攸行仰头注视着她,浓黑的眼珠里不见半点亮光,像弥散着雾气的深潭。
半晌,他嗤笑一声:“去吧。”
猜猜舒攸行是什么属性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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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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