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壮汉并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壮汉叫克莱恩，是该社区大帮派“毒蛇窝”的小干部，身上还背负着业绩压力。

毒蛇窝虽干着非法勾当，内部组织结构却很正规，业务部、人力资源部、市场部、客户部一应俱全，甚至还会将犯罪指标逐一量化，对帮派员工进行赤·裸裸的排名。

从“3046年毒蛇窝第一季度业绩考核表”上来看，克莱恩负责的小组位列倒数第一，个人考核评分垫底。他本月只抓了三个人，也没抢到多少钱。假如他再不努力一把，就会丢掉官职，变成普通员工。

难怪他今天如此迫切，甚至要对同行乘客下手。

就在一小时前，他还在小组群里画大饼：兄弟们，我骗到了三头肥羊。你们到八里铺老危房那里接应着，事成请你们吃大餐！

面对此等难得机遇，几个小兄弟自是欢天喜地，对大哥欣然响应。

尚柳将群里的头像与地上的尸体一一比对，发现这组人整整齐齐地躺在她脚下，已经全军覆没了。

她关掉布莱恩的终端，若有所思地拄着下巴。

这毒蛇窝肯定是一只大肥羊。倘若她能攻下毒蛇窝，应该能捞一笔狠的，也能在98区站稳脚跟。

于是，她喊住了前后忙碌的松德：“不用处理尸体了，就这么摆着吧。”

松德正干得起劲，听到命令反倒一头雾水：“你不怕他的同伙上门来报仇吗？”

尚柳：“不怕，也没有必要遮掩。”

在她眼中，毒蛇窝的土匪要么早死要么晚死。

他们要是现找上门，她也能现杀。

用破布裹起卡可曼重机枪，她朝两人招招手：“走，咱们先随便找个地方过夜，再去买点吃的。”

将舒攸行和松德安置在旅馆里，尚柳独自外出觅食。

街边的血迹还没有干透，近处巷弄的尸首上环绕着蚊蝇，远处时不时传来枪声。

醉汉被尸体绊了一跤，索性依靠着尸体睡去；饮料摊边流淌着浓郁恶臭的血水，仿佛被打翻在地的番茄汁；裸身赤脚的脏小孩在泥地里翻滚玩耍，手里还握着白森森的大腿骨。

眼前图景堪比地狱，路人却习以为常。

他们面不改色地绕过醉汉、尸体、血水与孩童，说笑着走向街边拐角的快餐店——店铺生意很好，室内位置全部饱满，门口稀稀拉拉地蹲了一圈大快朵颐的进食者。

纵观整条街区，只有这家售卖烩饭、塔可和布里特卷的连锁快餐店看起来窗明几净，似乎能保障卫生状况。

在点餐的过程中，尚柳发现店里的大多数顾客都不具备排队意识。他们只会把点餐台围得水泄不通，在吐槽点餐员效率低下的同时推搡其他食客。

现代社会的文明礼仪荡然无存，这里点餐取餐主要靠身板和嗓门。谁身板壮，谁就能挤到柜台前；谁嗓门大，谁就能率先点到餐。

在人群外徘徊了好半天，尚柳意识到礼貌与被动并不会迎来售货员的垂青。就在她犹豫的档口，几个十六七岁的、背着钢管的街头混混吊儿郎当地越过她，又故意用手肘将她顶到了更外围。

尚柳生气了。

她觉得自己背上抗的不是机枪，而是树杈子；枪管子里装的不是子弹，而是□□糖。

她慢撸起袖口，拍了拍前头人的后背：“我比你先来的，你插了我的队。”

“插队？”

几人先是目瞪口呆地对视，紧接着爆发出刻薄的哄笑声。

领头的混混从身后抽出铁棍，不紧不慢地用棍身敲击着掌心：“你知道我是谁吗？”

尚柳：“谁？”

混混倨傲地抬起穿着铁环的眉头：“我是毒蛇集团人事部王副经理的亲侄子！”

不知为何，尚柳觉得这场面很滑稽。

她忍住笑意，悲悯地打量着那根锈迹斑驳的铁棍：“你老舅都这么有钱有势了，怎么不把你介绍进毒蛇集团，再给你买点好武器呢？”

尚柳话音刚落，人群中又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起哄道：“人家说得对啊王友良，你老舅那么有钱，也没见他帮衬帮衬你那站街的爹啊。”

当着几个好友的面，混混词穷了。他脸上的粉底又厚又白，整根脖子却臊得发红。

他恼羞成怒，正要挥手打人，铁棍却被尚柳一把夺走。尚柳似笑非笑地将铁棍拧成了弹簧，又丢回他怀里。

直到这时，王友良才知道自己惹错了人。

他仍不道歉认输，而是哆嗦着手指，恶狠狠地瞪着尚柳，瞪着每一个嘲笑过他的看客：“你，还有你们，都给我等着！”

放下狠话，他连饭也不吃了，领着朋友横冲直撞地离开了快餐店。

尚柳饥肠辘辘，根本没把这插曲放在心上。

她正要继续等待，发现前头的顾客自发自觉地给她让出一条道。

98区人民大多崇尚武力，他们见尚柳力气这么大，心服口服地认为她理应排在最前面。

既然如此，尚柳恭敬不如从命。

十来分钟后，她拎着满满当当的餐盒走出快餐店，却被那个叫王友良的小混混给拦住了。

王友良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声音细如蚊蝇：“我舅明天有事找你，明天早上八点在这里汇合，我给你带路。”

尚柳：“什么事啊？”

看王友良神色如此颓靡，他那声名显赫的老舅肯定不打算替他报仇。

她心里思忖着，又看见王友良瞪了她一眼：“我舅看上你了，让你明天去面试。”

尚柳：“啊？行。”

瞧瞧她这好运气，打瞌睡都有人送枕头。

她正发愁该怎么找着毒蛇窝呢，就有毒蛇眼巴巴地送上门了。她欣喜了一阵，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明天面试需不需要带ID卡？”

今晚耽搁得有点狠了，她还没来得及□□呢。

“带什么ID卡，”

王友良瞪大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鬼故事，“你还真当毒蛇集团是什么正规集团啊——拜托，只要你有本事，他们就会给你发枪，哪会管你是人是魔？”

尚柳：“哦，那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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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