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叫，你等了我一千年？”这话顾归尘更加听不懂了，他也被对方压得胸口闷痛，有点喘不过气来，说话结结巴巴的，“难道你、你认识我吗？”
而且还有一点讲不通：这少年的修为只得炼气一阶罢了，他的年纪肯定和相貌是相符的，但是他看上去根本不足二十岁。
连二十岁都没活过的人，张口就说自己等了别人一千年，这合理吗？
“我从来不认识你，可那又怎样呢？”洛朝语气里带上谴责式的委屈愤懑。
话间他慢慢低下头，靠得越来越近，就像沙漠里独行的、快要渴死的旅人忽然发现了水源，眼底迸发出不计代价的渴望……最后他几乎要贴到顾归尘脸上了，吓得人家拼命歪过脑袋往旁边躲闪。
他说起话来也肉麻得宛若在表白，语调激动得带上了一丝颤抖：
“你知道吗？从我望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深深地确信，你就是那个我一直在等待的人！”
“啊？”顾归尘依旧茫然得要命，心想这家伙都不认识我，又怎么能说一直在等待我呢？
抬眼就对上他湛湛而热切的目光——这少年此刻的视线灼热得仿佛能将他整个人穿透，顾归尘心头不禁有一点发憷。
“唉，你不会懂的！”看清他眼底的迷茫，洛朝不禁深叹了一声，“我们认识与否，这根本无关紧要……”
“此时此刻，对我而言，你这个人，你光是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奇迹你懂吗？奇迹！”
心里则道：这个世界或许只是一本小说衍化而来的，这样的话，说给任何人听，都会被当成是疯子在胡言乱语。
而面前这个红衣剑客，估计也不知道什么是“穿书”，所以也大概永远无法意识到自身的特殊性了：此人是从始至终，唯一一个违逆了原书剧情才出现的人物，是他前世今生从未遇到过的、绝无仅有的存在！
不管这家伙的来历如何，是不是来自于天外，是不是隶属于某个更高位面的势力，这些都不影响他的特殊性——他只是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足够特殊，就代表着某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洛朝看向他的眼神更加热切了，宛如正在注视着全世界唯一能够拯救自己的人，连语气也变得深情款款：
“我相信，你就是上天来派来赐我解脱的，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
“虽然，你方才说你并不想杀了我，可你明白吗？这世上有些事情，不是由你自己的意愿决定的，而是由无形的命运去安排的。”
“如果这一切不是命中注定，你又怎会在我如此求死不能的时刻，恰好出现在我面前，还刚好一剑捅穿了我的心脏？”
“仅用巧合去解释，解释得通吗？”
给他这么一通反问，顾归尘也有点发傻了，他竟然觉得对方这番说辞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毕竟今天他遭遇的这一切实在太过诡异也太过巧合了。
“咳咳……你、你能先起开吗？我、我有点喘不过气……”奈何他现在也处于重伤缺血状态，稍微思考了那么几秒，就感觉脑袋发晕。
洛朝这才发现，面前这人脸色竟呈现出一种血色尽失的、不健康的苍白，瞧着甚是虚弱。
偏偏自己此时还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对方身上，可别把人给压坏了……他想到这里赶忙起身，并贴心地将顾归尘也扶了起来。
终于，顾归尘得到了片刻喘息，他坐在地面上，向后靠在旁边的桌腿上歇息，并捂着脑袋开始努力回忆：
“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刚刚躺在外面，一醒过来，浑身疼得厉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立刻杀了我的宿敌……”
“当时，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冥冥之中竟有一种直觉告诉我，我的宿敌，他就在这里……”
“然后，我就跟着直觉，走到这间屋子里来了，可是这儿，只有你一个人……”
说到这里，顾归尘不禁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结果他的视线一下子就触碰到对方胸膛处那个血淋淋的、可怖的血洞……他顿时愧疚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心想：如果这个少年真的因此而亡，他就等于残忍杀害了一条无辜而年轻的生命了，他有罪！
“呜——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伤你的，我当时头晕目眩的，根本没看清你是谁。”
天可怜见，虽然在这个永远充斥着杀戮与纷争的修真界里，手上沾血是不可避免的，但他从来没有滥杀过无辜啊！
“哭什么？我又不怪你。”然而，洛朝听到这里却轻声笑起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胸膛的剑伤，脸上笑容一时灿烂到诡异——
其实这一剑虽然刺中了他的心脏，但力道还是不够狠，加上对方又及时给他撒了止血药，导致他没能立刻死去，也就必然会触发第二种“复原能力”。
现在，他心脏内部的组织恐怕正以可怕到逆天的速度修复着，否则，他也不可能还有力气坐在这里，思维清晰地和人讲话。
“其实，你没有捅错人。”
“啊？什、什么？”顾归尘本已哭到泪眼模糊，此时听见这话表情都愣住了，眼底迷茫之色愈深。
“你明白，为什么冥冥之中会有一种直觉引导你来到这里吗？因为，这正是上天对你的指示啊！”
洛朝说着，语气都激昂起来：“这恰恰足以证明，你来到这里不是纯粹的巧合，而是受到了命运的指引！”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话落，他便向天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我怎么可能猜错呢？”
紧接着他又喜极而泣了，开始胡言乱语自说自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天爷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的！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啊！”
“我会死的，这次我一定会死的！”
“啊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死了，终于！呜呜呜呜呜……我等这一天可等了太久了，太久了！”
……
顾归尘这边都看傻了，他越看这少年越像个神经病，正愣愣巴巴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呢，却突然，对方一个转身，猝不及防地攥住了他的右手腕——
洛朝动作非常温柔，将他的右手轻轻按在了自己虽然敷了止血药、可依旧隐隐渗着鲜血的心口上。
“所以，你根本不必为伤害我而感到愧疚，你知道么，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甚至于，你极有可能正是应和了我内心的呼唤，才会奇迹般地降临于此的，是上天不忍，才专程派你来取走我性命的！”
他看向顾归尘的眼神，这一刻专注到近乎深情：“当我万般求而不得，而你刚好雪中送炭，予我解脱、送我一死……试问，若没有命运之神的眷顾，这天下怎会有如此恰好的、无与伦比的相逢呢？”
“你是我的救命稻草，你是我的绝境逢生啊！”
而顾归尘显然被他这热切至极的态度吓坏了，就连被他扣在心间的右手也哆哆嗦嗦的了。
“你、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被吓得声音不自觉减弱，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没有完全解释清楚：
“我、我虽然的确是为了杀人才来到这里的，但是，我想要杀的那个人，他不是你啊！”
话落，空气都寂静了一瞬。
洛朝本来狂喜的表情明显凝固住了，满眼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顾归尘总觉得他很快又要发疯了，但还是语气艰难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要杀的人，不是你。”
空气再次沉寂。
下一秒，顾归尘就看见这少年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可怕，他凉凉地笑起来：“呵呵呵……那肯定是你记错了。”
“你要杀的人，怎么可能不是我呢？难道老天爷的指引还会出错么？比起老天爷，肯定是你的记忆更不可靠。”
“而且根据你方才的讲述，你根本不记得自己先前从哪里来，又准备到哪里去，可见你的记忆是残缺的，神智也不太清醒。”
“所以，要么是你记错了，要么是你忘记了，总之，你要杀的人必然是我，这点毫无疑问。”
“不、不是这样的，我、我虽然，忘记了一些事……”顾归尘结结巴巴地试图辩解，“但是，唯独这一点我不可能记错，我要杀的那个人，我哪怕是死了都不会忘记他的名字，而你肯定不是他……”
“行了，别再磨磨蹭蹭的了。”洛朝却根本不理会他的辩驳，反手拾起旁边他方才掉落在地的佩剑，想要将之强行塞进他手里，“快动手吧。”
“你只要再砍我一剑，我立马就能死了。”
“啊？不不不不不……”顾归尘吓得直摇头，慌忙推阻。
奈何洛朝态度更强硬，死命地把剑往他手里塞，一脸凶狠：“快砍死我！快点！”
“你、你疯了！”顾归尘实在推拒不过，不得已弹跳起来，抱头逃窜。
洛朝举着剑，在后面紧追不舍，怒喊：“你还敢溜？快来砍我！”
顾归尘简直要哭了，他顺手抄起旁边的条凳，抬手挡住了对方的攻势，非常委屈地表示：“可我要杀的人，真不是你啊！”
洛朝简直怒不可遏：“你都来这儿了，竟然还说不是我，这里除了我难道还有别人吗？不是我还能是谁？”
顾归尘泪眼汪汪，生平从未遇到如此蛮不讲理的疯子，伤心道：“也许，是因为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个地方。”
话音未落，他眼角余光恰好瞥见了屋门，于是脑子都没来得及思考，身体便已应激了，一个健步就向门外蹿去——
岂料对方反应居然比他更快，先他一步堵在了门口，还在电光火石间猛地一个反扑，把他整个人推至旁边的墙壁上，并以剑锋抵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死死堵在这墙边了。
这一系列动作变换太快了，他还懵着呢，就听见少年阴森若鬼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响起：
“好哇，你竟然还想走？你分明还没了结我呢，就打算这么弃我于不顾，抛下我不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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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命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