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拜访,还望庄宗主不要见怪才是。”谢长明淡声应道。
客套的寒暄过后,气氛变得有些僵硬,玄清跟庄寒意是第一回私下见面,也不好主动开口调和气氛。
庄寒意看着谢长明那张无悲无喜的脸,心中不由得感叹,若是巫喻时在这,他们现在的氛围应该不会这么僵吧。
庄寒意收回思绪,主动道:“你来找我,是因为雪乌吧。”
谢长明颔首,将那日雪乌说的话转告给了庄寒意,他看向庄寒意,目光中带着疑问:“雪乌所言……”
庄寒意点头道:“是真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两人都有些惊讶,玄清看了谢长明几眼,又将目光落回到庄寒意身上:“他是如何做到的?!难道是趁令爱离开白玉京的时候吗?”
庄寒意看向那扇雕花窗,上方挂着的帷幔随风飘扬,那是前不久庄漱玉刚挂上去的。
“母亲,这个颜色是不是很好看?像鸢尾花的颜色。”
“不,他是进了白玉京,将人带走的。不知雪乌在你面前有没有卸下伪装,”庄寒意敛下思绪,目光收了回来,她看着谢长明,缓声道,“他那张脸……不,他整个人,都跟喻时无半分差别。”
话音落时,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广袖下的指尖蜷缩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肉里,连指节都泛了白。
谢长明瞧着她眼底翻涌的悔意,刚要开口,便听见她声音发哑地续道:“他不知用了何种方法,身上的气息也同喻时的气息如出一辙,我宗的防御阵对他毫无作用,他就这样在我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漱玉。”
玄清听得云里雾里,巫喻时的死讯传遍了整个修真界,白玉京又怎会不知,还能被雪乌钻了空子。
庄寒意说着,抬手召出一面水镜,白玉京内布满了各式的防御和监察阵法,想要复原当时的情景并不难,只见水花荡漾开的瞬间,那日的情景再现。
水镜之中,一轮圆月悬于墨色天幕,清辉漫过白玉京层层飞檐,将整座仙府浸在一片冷寂的月华里。
一道熟悉的白色斗篷身影自雾中浮现,兜帽下的脸被雪白的覆面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上挑的凤眼,正静望着前方闪烁着金光的第一道防御阵。
他抬步上前,掌心青光一闪,靠近阵眼的瞬间,那道足以灼伤修士的金光竟如潮水般退去,连半分警示的灵光都未亮起。
青年脚步未停,身影如鬼魅般掠过第二道、第三道阵——无论是需精血核验的锁灵阵,还是能伤人心神的幻音阵,在他面前都形同虚设,他如同步入自家庭院般自在悠闲。
饶是知道当年巫喻时与白玉京之间恩情的谢长明看到此等情景也不由得感到吃惊,白玉京的所有阵法,竟都未对巫喻时设防!
不过好在,当雪乌步入腹地东阁时,有两名巡逻弟子发现了他,但他们并非雪乌对手。
只见水镜之中,两名弟子持剑刚要喝问,青年腕间青光一闪,两道细如牛毛的银针刺中弟子颈侧,二人连闷哼都未来得及发出,便直挺挺倒在石阶上。
他一路畅行无阻,最终停在一座宫殿前——那是庄漱玉的寝殿“临月殿”。
殿门紧闭,雪乌却未做半分犹豫,掌心凝起一道淡青色灵力,朝前轻轻一推,厚重的朱漆木门便“吱呀”一声被震开,门轴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不过眨眼之间,雪乌便抱着庄漱玉出来,他踏出殿门的那一刻,火光骤起,一道身影踏月而来,正是闻讯赶至的庄寒意。
“放下她!”庄寒意怒喝一声,腰间佩剑“铮”地出鞘,剑身上燃起白金月辉,直劈雪乌面门。
雪乌侧身避开,将庄漱玉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凝出灵力与庄寒意相抗。金与青的灵力撞在一起,气浪刮过殿外花草,草木枝叶狂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月光下,是两人缠斗的身影,庄寒意剑招凌厉,招招直逼要害,雪乌却不慌不忙,身形如鬼魅般让人琢磨不清,缠斗间,庄寒意被他激得暴怒,猛地一剑扫向雪乌面门。
这一剑尽显大乘期修士的威力!
雪乌从容不迫的脚步终于出现了慌乱,他猛地往后急退,剑气横扫面门,雪白的兜帽后坠,覆面滑落,露出了一张让所有人都倍感震撼的脸!
肌肤莹白如凝脂,月光落在上面,透着玉石般的光泽,那双眼瞳色清浅,正温和地看着她。
庄寒意愣了一瞬:“喻时......”
她并未看见,那人长睫遮掩下,眸中划过的一瞬狡黠。
话音刚落,那人掌中青光暴涨,庄寒意闷哼一声吐出口血来,高境界修士间的博弈,输赢往往只在一念之间,这场搏斗,最终以庄寒意分神间被雪乌刺入蛊针结束,庄寒意捂着胸口,无力地倒了下去。
水镜渐渐闭合,在场的三人都有些沉默,“既然情况属实,我会马上派弟子前往无花谷营救小玉,”谢长明率先开口,他看向庄寒意,“你的伤可有大碍?”
水镜之中雪乌那一针像极了蚀骨针,若毒素未清,容易伤及根本。
“他使不出蚀骨针,就是普通的毒针罢了,”庄寒意知道他的忧虑,她顿了顿,嘴角勾起抹嘲弄的笑,“至于小玉的事,我已经派人前去营救,再者,雪乌在她那讨不到好处的。”
对上两人疑惑的目光,庄寒意缓缓解释道:“自雪乌上位后,无花谷动作不断,我早已派人在暗中监视,可始终无法深入谷中探查。他此番带走小玉,正好给了我们机会。”
说到最后,她语气轻松地放出一个重磅消息:“小玉的修为已经步入大乘,雪乌对此毫不知情,想拿捏她,没那么容易。”
闻言至此,玄清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庄漱玉小小年纪,修为竟然已经赶上他了,这是何等的天才。
怪不得白玉京迟迟无动作,原来是藏了这么一张制胜的底牌。
“只不过,我猜不出雪乌引你们前来究竟是什么目的,”庄寒意为他们两人倒了茶,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她那双远山眉蹙起,眼眸流露出不悦,“这两天,浮玉洲的生客太多了。”
“多?”玄清忍不住道,“难道是雪乌派人来了。”
庄寒意也不清楚,只说了自己的安排:“恐怕是为了悬玉,我已在不渡山布下阵法,目前已有五个人进了那座山,若是悬玉有异样,我的阵法便会运转,不管是谁,都讨不到好处。”
听她这般说,玄清悬着的心总算是沉了下来,他们三人又接着讨论了一些如何联手进入无花谷的事,等到日落西山,他们才止了话头。
庄寒意亲自起身引他们前去寝殿,谢长明伸手关上门,缓步走到窗前,抬手召出一面水镜,同时将手抵在耳尖,低声念咒:“此词为界,我呼唤你。”
片刻后,水镜荡起波澜,一张熟悉的脸浮现在水镜之中,谢长明和水镜那边的人对望着,两厢沉默一会后,对面人先开口了。
巫喻时木着一张脸:“有事?”
谢长明巴巴地看着他,低声道:“我现在才收到你的传音。”
巫喻时淡淡道:“什么传音?”
一句话便终结了整个话题,这要是换了旁人,定然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但谢长明还是厚着脸皮佯装无事地开口:“没什么,你到不渡山了吗?”
“到了,”巫喻时说着,抬手破开前方冰墙,步伐平稳地往前走,他观察着前方的情况,抽空分了个眼神给谢长明,疑道,“你特意跑去浮玉洲装嫩?”
谢长明一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晏衔烛那张脸,他抬高手,自眉骨覆过下颌,指尖掠过的瞬间,耳后青丝如落雪般簌簌变白,根根银丝垂落肩头,指尖掠过眼睛,原本黑沉如墨的瞳孔,正有细碎的金光一点点漫开,最后凝成一双盛满圣辉的金瞳。
等他收回手时,已换了一副模样,华发垂落如月光织就的绸缎,金瞳抬眼的刹那,连周遭的空气都似被染上了几分神圣的敬意。
巫喻时那边似乎是走了很长的路,需要停下休整片刻,他就地坐下来,水镜悬浮在他腿边,他仰头喝了口水,垂眼扫了谢长明一眼,许是他的记忆恢复了一些,现如今也能同谢长明心平气和地说话。
“你来浮玉洲,是出了什么事吗?”
谢长明点了下头:“小玉被雪乌掳走,我来同她商议对策。”
巫喻时知道庄寒意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因着童萝和三个手下都在,他也没有细问,转头说起了另一件事:“那日为了下山用了些不得已的手段,你记得将司玳那孩子接过来,别让他受刑。”
“嗯,”谢长明温声道:“你帮他打通了经脉,我担心他一时调整不过,便让人接他到琼华峰修炼了。”
“办得不错。”巫喻时随口道。
“......谢谢。”谢长明道。
“......”旁边的童萝:“?”
“......”跟了巫喻时一路,正躲在不远处偷听的席生境一头雾水,“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聊得这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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