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传来钝痛,知颂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昏黄的顶灯。
最后的记忆里,他应该被同学送去医院才对。
可是眼前明显不是医院的装潢。
知颂侧头,看见酒店的标识。
这是胧城老牌五星级酒店,距离胧大有一定距离,他怎么会被送到这里?
知颂抬手,才发现他的手脚被人用麻绳捆在一起。
手腕已经被磨出深红的印子。
他想起晕过去之前闻到的味道,是被香水努力压下去的苦涩怪味儿。
原本知颂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现在想来,多半是冲着他来的。
知颂打量着这间房。
绑他的人下了血本,居然订的是个套房。
他被这样带进来,难道没有引起围观吗?
除非绑他的人和酒店有更深层次的关系,才能说服别人对他这种昏迷不醒的人视而不见。
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知颂闭上眼睛。
铺着地毯的房间里,男人的脚步沉重,应该是穿了一双较为厚重的鞋。
“这个盗版货还真不愧是有钱人的种,细皮嫩肉的。”沙哑的男声响起,知颂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道声音。
“仔细想想,被揭穿这事儿也不怪你,谁让他们有钱人一看就和咱们不一样呢。”沙哑的男声持续输出,他的同伙却没有泄露一丝一毫。
“还是你不够争气,你妈当年可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又都说贵气养人,怎么你一点也没能沾上呢?什么公子哥儿,喜欢的还是他这种的。”
一直默不作声收拾东西的苏致璨终于忍不住了:“我输在没投个好胎,撞见了你们这种父母。”
这话苏世安可不爱听,他一拍桌子,被实木书桌震得手疼:“我们已经想办法给你最好的生活了,苏家还不够你霍霍?自己不努力,就别怪这些人没本事!”
苏致璨红着眼眶没说话。
“他怎么还没醒?”
说着,苏世安用手猛地拍了拍知颂的脸,在他细嫩的脸颊留下红红的指印。
苏致璨没有阻拦,只是开口道:“他身体不太好,尤其对麻药类的东西,之前他吃了片安眠药,差点被送去洗胃。”
苏世安闻言,嘀咕着知颂娇气,伸出胳膊拦腰将知颂扛在肩上:“我要是对你不好,直接把它送出去,还能拿了钱跑,哪需要听你的话再转移?你以为带这么个累赘好跑啊?”
苏致璨眼眶红彤彤的,没有反驳苏世安,只是先一步出门:“我叫的车已经到了。”
余光瞥见知颂腕上的一点红,苏致璨改了主意:“等等。”
“干什么?”苏世安喘着粗气,不耐烦道。
苏致璨没说话,折返到知颂身边,打算把他手腕上的红绳解下来。
苏世安见状,阻止道:“上面是个金子吗?给我留着!这野种几次三番坏我好事,我就拿他一个不值钱的小金珠,还不够回本的。”
苏致璨抬眼看苏世安,幼时留下的心理阴影仍在,他不敢反抗。
收回手,苏致璨问:“你给苏家打电话了吗?”
“打了打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苏世安不耐烦地挥开苏致璨。
他顿了顿,哼笑一声:“穷爸果真不如富爸讨人喜欢。都这时候了,你居然还想知道他们更在乎谁?”
苏致璨被戳破心思,支支吾吾没说话。
他沉默片刻,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和知颂的关系很奇怪,每次苏致璨觉得自己能赢知颂,都会被他从另外的方面打败。
高中三年,知颂在别人的口中是“成绩下滑,泯然众人”,可是苏致璨一次都没能考出比他更好的成绩。
苏家人总安慰他说成绩不是最重要的,他也如愿上了胧大,还和知颂学了差不多的专业,可他依然没能赢过知颂。
知颂默默无闻的那些年里,并不是什么也没干。
他只是如同一坛老酒,等待着被人打开的那一瞬间。
苏致璨曾经以为他只要把知颂赶出苏家就好了。
等他得偿所愿,才发现苏家之于知颂,早已变成弃之如履的鸡肋。
他以为这样就能在社会地位上高过知颂,结果却被告知,他也不是苏家亲生的。
事情好像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苏致璨以为自己是被上天偏爱的那一个,直到真相揭开,知颂才是被厚爱的那个。
苏家大厦将倾,知颂却有了更大的靠山。
来苏家短暂的几年时光,苏致璨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得到。
-
接到苏世安的电话时,苏以诚以为是诈骗。
第一次,他挂掉了这个陌生来电。
第二次,苏致谦在他身边。苏以诚又打算挂电话,被苏致谦拦住。
苏致谦眉眼里都是沉重,他接过电话,问:“你说知颂和苏致璨都在你手里?”
他们俩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是,你们什么时候来赎人?我在西郊这边,你们苏家的老厂房旁边。”
这人对苏家有一定的了解,不然也不会知道废弃了将近二十年的厂房在哪里。
苏致谦的脸色愈发沉重,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报警。
“你们报警吧,就是知颂这个小东西看起来不太好了,来晚了,他可能就死了。”
苏致谦脸色剧变:“你对他做了什么?”
“喂他吃了点好东西,然后才知道他对这些药比普通人反应要大,不然高低让他跟你们说两句话。”
男人桀桀笑了一阵:“苏致璨倒是可以开口说话,不过我估计你们不会想听,干脆把他的嘴堵起来了。”
“一个五百万,两个打折八百万,搞快点。”
说完,听筒里只剩嘟嘟的忙音。
一直没说话的苏以诚脸色也不好看:“管他们去死,哪来的钱赎人,你就该让他直接撕票。”
“那是两条人命!”正好下楼的万惜不可置信地看着苏以诚,“你居然这么对待自己养了好几年的孩子!”
“咱们哪来的钱赎他们?”苏以诚暴躁道,“别说他们没有一个是我亲生的,就算是我亲生的,咱们现在也拿不出钱,懂了吗?”
他如同一只年迈的狼王,在被赶出自己曾经的王国之前,无力地挣扎着。
回来探望万惜的苏致臻没想到,她不过是因为不想见苏以诚耽搁了一会儿,居然会遇上这么一幕。
听见父母快要掀翻房顶的吵架声,苏致臻赶紧拨通秦叙时的电话,给他通风报信。
苏致臻的电话如同一阵及时雨。
从秦叙时接到消息开始找人,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
发现知颂不见,杨凛原以为他跟家人聊天还没回来。
等杨凛忙完,想起还没跟知颂商量要改的细节,开始满校园找人。
说是在整个胧大找人,他们的拍摄区域并不大,十几个人很快找了一遍,这才发现副导演也不在了。
杨凛分别给两人打电话,没有一个人接听。
他只好联系了秦叙时,想找秦叙时问问情况。
秦叙时在办公室险些砸了电脑。
截止接到消息,秦叙时已经有好几个小时没跟杨凛联系过了。
他探了探公仪和苏以晖的口风,两人正在为晚上和知颂共进晚餐做准备。
秦叙时看了看时间,距离他们约定好的晚餐时间不到两个小时。
他不确定能不能在两个小时之内找到知颂,但也不忍心让两人失望,所以什么也没说。
章微然开始顺着胧大找人,秦叙时搁置手上的一切事情,带着林沧去往胧大,刘付源已经先一步去跟附近派出所沟通。
他们无头苍蝇一般找了好久,知颂和副导演却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直到苏致臻的电话打来,他们才知道知颂被绑架了。
杨凛赶忙问:“只有他一个人吗?跟他一起被绑走的还有别人……”
正在此时,剧组的化妆师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老杨,找到了许导的衣服,他下午还穿的这一身!”
杨凛和秦叙时对视一眼,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苏致臻没想到他们料事如神,惊讶道:“确实还有一个,苏致璨和我二哥一起被绑走了。”
把情况反映给警察,秦叙时立刻催司机出发。
秦叙时甚至顾不上轮椅,快步上了车。
杨凛震惊地看着秦叙时。
林沧拍拍他的肩,一言不发地跟上秦叙时的脚步离开。
医生交代秦叙时不能多走路,可是依照现在的情况,林沧一句也不敢劝。
秦叙时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有一点不好的消息,就足以让这座火山喷发。
车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秦叙时不停地拿手机查询着知颂的位置,迟迟没有消息。
此时语言的力量变得苍白,林沧只能不断练习着刘付源和章微然,让他们一旦有消息就通知自己。
他们到约定好的地点时,天边只剩一抹残阳。
看见他们,苏致臻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抛下父母朝秦叙时跑过来,嘴里把他知道的信息一一告知:“他五百万,我猜有同伙,不然怎么可能控制得住两个成年男性?”
被苏致臻剩下的一家三口望过来,看见秦叙时,脸色不一。
苏以诚的脸色最难看,他还记得被秦叙时似是而非威胁的那句话。
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好在这种时候说什么,只能对着秦叙时翻白眼。
秦叙时一个眼风都没给他,面色沉沉道:“给他打电话,我来跟他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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