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欢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NPC的脸，长得倒是挺清秀的，配上亚麻色的中长头更显秀丽——不是，成为她的「眷属」就这么可怕吗？

这哥们颤抖的，不知道的以为他得帕金森了。

不过经过刚刚酣畅淋漓的战斗，她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参观王宫了。

“走了，带我去休息间。”她一下子拽起跪着的侍者，拍拍他的肩膀。

见他情况仍然没有好转，顾见欢皱眉，尝试用精神力安抚他——

然后一不小心用精神力狠狠抽了他大脑一巴掌。

顾见欢：“……”

玩家不是故意的。

NPC冷静是冷静了，就是双目无神了。应该不会因此变成zz吧……

她们对峙良久，不知过了多久，NPC眼中终于重新恢复了神光。

然而，在他看清面前的人后，原本平静俊秀的脸上再次浮现死志。

顾见欢：“……”

“走了。”

“……是。”侍者垂目，良久的沉默，他才回道。他的声音如同硬挤干毛巾滴出的几粒水，沙哑干涩。

两人一路维持沉默。

一前一后漫步过铺满暗红色毛毯的长廊，她们抵达顾见欢的休息室前。

侍者自知职分已尽，也不想再看到这个将改变他一生的少年一眼。

他转身就要离开，但是，在迈出一步后，他又转头看向神游的顾见欢。

幽暗的长廊下，他神色难辨。他右耳同瞳仁相同翠色的泪形耳坠，在昏暗灯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光。

“……你究竟想要什么？”发动政变？窥探密辛？

顾见欢挑挑眉，这NPC真挺智能，都知道质问玩家了，“怎么？”

玩家嘛，先定个小目标，称霸宇宙吧！不过她有点害怕告诉这NPC，他又惊恐的帕金森发作了。

真是胆小啊。我可是为你着想才不说的。顾见欢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功德加一。

但是，玩家做事情需要理由吗？——向来是想做就做了。往往也没什么所谓理由。

毕竟，这只是游戏。

再说了，他以后还得感谢玩家呢。毕竟她可是注定成为宇宙霸主的人，能成为未来霸主的小弟，有他好处享的。

可惜此番心路历程难为NPC所知，颜逸神情复杂地看着眉眼桀骜姿态随性的少年，他张口欲要再说，却还是闭上了嘴，保持沉默。

不知为何，他有预感，跟她对话只会气到自己。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幽暗灯光下，她半面投入阴影，半面光明可见，漠然的眼神并不像在注视着同位的存在，更类似于看向一片轻轻落下的黄叶、一块无自觉无主动的死石。

似乎是为她的发问感到可笑，她面上露出疑惑，但这情绪也只平淡的像一滴水投入广袤的海，随之而来的连涟漪都不是。

毫无疑问，她此时是冷漠、平静的，情绪稳定，甚至称得上温和。跟她与扑天盖日的机器、护卫战斗时判若两人。

良久，他终于垂目，像是妥协，又像是伪装，“你希望我做什么？”

顾见欢却不再理会他，她挥挥手，“暂时用不上。”

她一下拉开房门，又嘭一声合上。

指望NPC能做什么，还不如她自己来呢。况且，她现在还没什么想要的。

如果偷王宫文物和女神像不算愿望的话。

门内，配置的黑木办公桌旁，管家埋首文件中，暗蓝的发丝坠下。雪白的文件堆叠齐整，身侧的浮空虚拟屏上是密密麻麻的字。她的侧脸伴着身后落地窗后的浩瀚星空，莫名显得虚无与疲惫。

察觉顾见欢的到来，她放下钢笔，合上笔帽，抬起头。顾见欢这时才察觉她已经取下了单边镜，改戴一副黑框眼镜。她向她投来视线，礼貌恭敬地起身。

“小姐，您回来了。”

顾见欢点点头，随性地拉开一个椅子坐下。

“您都知道了吗？”

顾见欢：？

管家顿了顿，正色道，“关于您母亲……我的直属上司。”

顾见欢：“…？”上来就开大？

而在管家眼里，顾见欢始终面不改色。听到她的话，也只是轻轻扫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

管家心下稍安，她果然没有看错。

“……我想，您知道，您母亲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我不愿意怀疑殿下，但是，事实疑点重重。”

“我需要您的帮助。”

顾见欢：不错，这熟悉的对话，是你——支线任务！

她兴奋地打开【任务】界面，却发现还是只有主线任务，只是文字有所改变。

【「固定主线：循亲」：

管家似乎知道些什么，成为您眷属的的她会对你知无不言。

聆听管家的诉说（0/1）】

顾见欢：……合着她误打误撞把管家变成眷属，就是降低了一些得知主线情报的难度。

“在您出生第四年，上将在一次与异兽的战斗中神秘失踪。有人说，她甘做逃兵，为了保命已经逃之夭夭；有人猜测，她死于那场战斗，身死道消；也有小道消息，称政变导致了她的死亡，所以毫无音讯……但的确，那场战争是将军一生中唯一一次败仗，也让帝国损失惨重。”

“而您在上将失踪的后三个月，就被送往乡下，再也未能回帝都。”

“我一直在调查上将的失踪……十四年过去了，依旧毫无进展。”说完，管家苦笑一声。

这个初见如钢铁般冷硬的女人，此刻眉眼却流露出几丝真切的慌乱与痛苦，“我以为一切都将盖棺定论。将军的消失注定被掩埋。”

“而您，恰恰在十八岁这年被允许回来了。我并不想将您牵扯进来，毕竟想必幕后人也只想掩盖一切。我曾以为，这样也好，但是……”

“偏偏您做出了如此举动，如此疯狂，却又如此无畏——”眼睛骤然焕发出狂热的光，她健步走来，在顾见欢面前单膝下跪。

“我果然还是不甘心，您也是。”

管家垂首，右手搭上左肩，“我愿将忠诚献给您。”

她又抬起头，注视着身旁少年毫无波澜的纯黑双瞳，神色狂热又虔诚，瞳中燃烧着熊熊火光，欲要将一切不公焚烧殆尽。

“我知道，您一定能找出真相——带领我们重拾将军的荣光！”

……好的。这是把她也当成想要探索真相的同道之人、大孝女了。

好吧，不过本来她就打算完成主线任务的。毕竟她虽然玩游戏屑是屑，但还是有收集癖的——不仅仅是游戏道具，还有任务。

“接下来我会继续暗中的调查，您对我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吗？”

顾见欢想了想，大脑空空如也。

她摇摇头，“就这样挺好的。我会展开行动。”骗人的，她一点思路都没有，全靠任务指引。

管家愣了愣，又露出了笑，参杂着欣慰与怀念，“啊，您果然很像您的母亲。”她注视着眼前年轻的领袖，目光像是融化的雪，缓慢地露出底下覆盖着的春芽。

她的记忆不受控制地再次逆流慢溯，眼前又浮现了旧日友人的音容笑貌——

“你没有名字的话，可以跟我姓，”黑瞳的女人笑着扬扬眉，“顾丹铮——一片丹心的丹，剑铮铮作响的铮，怎么样？”

彼时，她意气风发，对身处深渊的她伸出了温暖的援手。

从此，她将一片丹心献给她，也将铮铮作响的剑，同她一道指向敌人。

而现在，她又再次将丹心托付给她的后人——

只祈求天光大赦。

【「固定主线：循亲」：

为了找出真相，你决定展开行动。

（？/？）】

顾见欢：……真就谜语人是吧，全问号她咋调查。

告别激动的管家，顾见欢回到自己单独的休息间，莫名感到疲惫，她躺上床，只感觉前途惨淡。

算了，还是先把女神像调查了吧。

但突然，她的手环浮现出字幕，“您不对今天打劫飞船却没有被逮捕的事情感到疑惑吗？”电子音也同时响起。

“怎么，你帮了我？”也没其他可能了。

“是的。”

顾见欢慢悠悠坐起来。

“你不遵循什么劳什子规则了？——不对，你不是智能陪伴小助手吗，哪来那么大能耐。”

除非是智脑主体，否则一个小小的全帝国城每个人都配的陪伴助手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能力掩盖一个飞船失踪的怪事。总不能是帝国安保系统如筛子，这帝国没这么玄幻吧。

“那不是‘什么劳什子规则’，是《帝国智能体规行》。并且，我不是‘智能陪伴小助手’，我是智脑。”

“我没有违反《帝国智能体规行》，依照第一条的补充条目，如需必要，要尽可能保护帝国生命体的安全。我只是依据规行而行。”

顾见欢听此啧了声，保护谁的安全？你看她像是需要的样子吗。

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智脑。”

“？我在。”

“不是。我是说「智脑」——你怎么有闲心主体过来帮我解决麻烦？”

智脑沉默。

顾见欢也不是真的想让NPC回答她的问题，毕竟答案估计问也问不出来。

大概又是跟任务相关，不着急。

她又重新躺下，放空大脑注视着绘满壁画的天花板。

慈祥亲切的女神微笑着，浮动在她周围的发如有生命，鲜活灵动。她张开双臂，健秀的身躯汇集了力量与美。她背后四轮太阳放射着金光，周围花草繁华、剑杖齐鸣。

长久的沉默。最后智脑没有回答这个它自身也不清楚答案的问题。

“……我这里有一份资料，可能是你需要的。”

顾见欢打了个哈欠。注视着天花板上的女神，不知为何，让她的困意愈发强烈。

“是关于你母亲的。”

瞌睡到了送枕头啊！——顾见欢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其实她在云端上传了她的日记。”

“不过在她失踪的第三天，帝国已经下定指令要求我把有关她的一切事物销毁。但我这里不管什么都会自动留存一份备份——你需要吗？”

“……你现在真的不是在违法吗？”

不过，果然人工智能、大数据什么的就是这样啊，真想要什么被删除的信息，也能找得到——毕竟只是明面上在删除者那里删除了。

智脑：“……”

顾见欢也懒得在意智能AI奇怪的心路历程，她快速地打开手环的虚拟屏幕。

看着屏幕上大段大段的文字以及翻页选项，顾见欢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司空娱乐，怎么你也喜欢搞这种文字剧情线索啊——又难找、看起来眼睛又累，知不知道这对懒得看剧情看文字的玩家是一种多么大的折磨！

能不能自动语音朗读啊！

顾见欢尝试强逼自己看进去，尝试大失败。

“考虑到你似乎不喜欢看文字，以及没有什么耐心，所以我整理了一份极简版，刚好对应你需要找寻她踪迹的目标。”智脑在观察顾见欢后逐渐摸索出她的喜恶：有些实在太明显了。

它很难见到一个人在拥有飞船后学习如何驾驶时，因为指导手册字有点多选择把它用精神力撕碎然后企图自己瞎操作的。

不管智脑心中怎么想，顾见欢是真的被感动了。

好的！智脑酱，是她错怪你了。你就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好AI！！！

顾见欢心中感动，语气真诚，“谢谢。”

“………不用谢。”智脑沉默良久，回答。有点奇怪，作为AI

它不是没有接受过人类的感谢，但莫名其妙的，眼前少年的感谢却让它的数据信息一瞬乱码。

她的感谢似乎与别人的不一样。

“……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顾见欢真的感动了，她点点头。

她内心抹泪，对天发誓，今后有自己一口肉吃就一定不忘智脑酱一口汤喝。

“你母亲的日记从十六岁开始记起，前半围绕她与帝国当前帝王的相处，后半则简洁很多，都是记录地点和感悟。”

“前半生正值少年，她去过很多地方游学，大部分记录友情以及生活点滴；后半生她铁衣戎马，为帝王、帝国鞠躬尽瘁献上忠诚，大多记录战事，并且，她与帝王似乎越行越远、很难见面。”

顾见欢随着智脑的话唤出【任务】，果不其然看到主线任务已经更新。

【「固定主线：循亲」：

智脑告知你母亲日记的内容。或许，重走母亲过去的旅程会让你有所发现。

遵循母亲日记的记述，进行「旅行」（0/1）】

“方便给我她旅行的路线吗？”顾见欢见缝插针。

“好的。从十六岁春天开始，她首先去了……”

很好，【任务】又自动更新了。顾见欢安心地忽略了智脑的朗读声。

【「固定主线：循亲」：

前往「星星的沟壑」，履足母亲的旧迹（0/1）】

“非常感谢你，智脑，”虽然根本没听它在说什么，顾见欢依旧真诚表达感谢，“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很乐意帮你。”——给出了千年难遇的屑玩家的真心承诺。

这样的说法倒是第一次听，她似乎把它当作同类。该说果然是从乡下来的？

智脑对自己内部数据莫名其妙的混乱感到奇怪，它决定在顾见欢睡着后进行检索。

感觉前途一片光明，顾见欢又充满了活力。她现在干劲满满，不打算睡觉了。

首先，溜去王宫厨房做回复药！

王宫的夜晚也同样灯火通明，只不过人烟稀少，唯留巡逻的机器，间歇在黑夜中闪过警告的红光。顾见欢直接一个潜行成功来到厨房。

别问她一个路痴怎么记得路线的——又是她善良的智脑酱提供了帮助。

翻箱倒柜找到厨房菜谱，翻箱倒柜找到厨房食材后，顾见欢摩拳擦掌——回复药，我来了！

于是玩家在厨房沉迷做菜就是四小时。

满意地看着【食物】一栏解锁的新品与它们各自令人满意的999/999，顾见欢又悄咪咪溜出厨房，没有管身后厨房的空荡荡：

是的，为了以后做菜方便，玩家把所有厨具都请走了，包括橱柜；为了做菜做到999，玩家把所有菜洗劫一空，不得不夸王宫果然是王宫，食材都这么多！让她解锁了好多新东西。

厨房外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最好时机。具有丰富砂仁经验的顾见欢摩拳擦掌，爬伏于地准备阴暗地爬行，熟练躲避巡逻的机甲。

嗯？不远处怎么立着一道乌黑的人影？——

一定是特殊剧情。

顾见欢一脸自信地快速蠕动，靠近那个应该是NPC的玩意。

“…顾小姐？”悦耳的男声在她上面响起，顾见欢闻声抬头看向NPC。

NPC身穿白银相间的笔挺制服，宽肩窄腰，一头及肩金发温顺地散在身后。他一双桃花眼流溢着艳丽的光，脖颈上挂着的红宝石吊坠与他血红的眼睛相衬，在夜色中溢着细碎醉人的光。

似乎很惊讶偶遇顾见欢，他漂亮的双眼盛满喜悦，“您也深夜失眠吗？”

“啊，抱歉，”他又做作地捂了捂嘴，“这是您独特的散心方式吗？”

顾见欢：“……？”

顾见欢一本正经地直起身，装作没有听到NPC的话。

“哎呀，瞧我，竟然忘记自我介绍了，”青年却弯弯眼，微微屈膝，垂下头颅，他颈上坠的红宝石微微落下，“我是帝国第三皇男，楼如景。初次见面，顾小姐。”

顾见欢：“……？”

不过她不合时宜地对比了下前不久见到的帝王与眼前青年的外貌：皇室这基因够强大的啊，这发色瞳色一脉相承的。不过眼前皇男对比帝王外貌又过于艳丽娇美了，似乎没遗传到帝王的凛冽，可惜了。

不发布任务就懒得再理NPC的顾见欢扫他一眼，转身就走。

玩家着急去调查女神像呢。

不料不识相的NPC又开口，“恕我直言，顾小姐。您深夜独自行动或许有危险……”

满心满眼都是那皎洁美丽的女神像的顾见欢没有理会NPC没用的台词。再说了，你一个皇男说自家宫殿危险，合理吗。

但是玩家被NPC质疑就是她不能容忍的了。玩家向来独自行动，所有危险见了玩家都害怕好吧——玩家才是游戏唯一的危险。

顾见欢留下一个自认为讽刺力度满满的嗤笑，转身离去。

她疾步跟随智脑的指引到达广场——

好！女神像！我来了！

顾见欢手脚并用爬上了女神像的脸。

司空娱乐提示：NPC的一切行为都有迹可循，能否发现相关任务取决于玩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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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