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姐妹？”

萧衍之又唤了一声，蓉蓉才回过神来，“这样啊……”

话语间，门口又来了个侍女，“蓉姑娘，孟公子来了，已经在前院等了些时辰了。”

听这侍女一说，一旁还在抽泣的紫鸢顿时惊恐起来。

她刚刚好不容易才被蓉蓉安抚下情绪，听完又不安起来。

蓉蓉察觉到了，她又将人抱在怀里，柔声道：“别怕别怕……”

她一开始就知道孟公子来了。

本想着可以陪着紫鸢一段时间，等紫鸢平复下心态后再去陪孟公子，怎知这孟公子等不及直接就点名要她去了。

孟公子她肯定是惹不起的，点名要她那她必然是要去陪人的。

她轻轻地抚摸着紫鸢有些颤抖的肩头，眼角一瞥，看到了红衣的衣摆。

“姐妹，紫鸢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本来不该来这里的，等会你能不能照顾她一点。”

萧衍之也是刚来的，理解到蓉蓉口中的那个照顾就是长者对晚辈的照顾。

他本想拒绝的，毕竟等会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但是看到那个叫紫鸢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向他投来目光时，他好像看到了之前某个小团子的身影。

他没说什么，点头应下了。

算了，小姑娘这样也怪可怜的。

看他应下了之后，蓉蓉总归是放心了一些。

又安抚了好一会怀里的紫鸢，最后跟着门前的侍女出去了。

蓉蓉一走，紫鸢的恐惧又加深了一些，她刚来这里，除了蓉蓉跟长妈妈，这里的其他人她都不怎么认识。

而现在，长妈妈在前院为她讲情，蓉姐姐又被叫去陪客了，她刚闯完祸想镇定都镇定不了。

萧衍之坐在角落里，将小姑娘的情绪都看在眼里。

半响，他起身走向还在不断抽泣的紫鸢。

“别哭了，我在这，没人能伤的了你。”

闻言，紫鸢看着眼前站起来后高到离谱的姐姐，一时间愣住了。

许是红衣姐姐长得太高了，讲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真的让她生出了安全感。

她连忙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地向红衣姐姐的方向靠近。

萧衍之看着她小心谨慎地样子，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小姑娘现在的模样跟他年少时带着的那个小团子简直如出一辙。

那小团子也是这样，爱哭鼻子，也爱围着他转。

他这一笑，简直让一旁的紫鸢看呆了。

红衣姐姐笑起来好好看！

“紫鸢姑娘，前院有公子找。”

紫鸢的怔愣就是在这一刻被敲醒的。

她看着门前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侍女，刚被红衣姐姐抚平的恐惧再次蔓延上来。

萧衍之看着她那副模样，又避无可免地想起小团子。

那会，他的小徒儿也会时不时露出这种情绪，明明自己当时还把他当女娃看，也没有待他很严格，但小徒儿就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那种恐惧的情绪。

你要是上去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就把那样恐惧的神色收敛起来，又变成往日里粘人听话的小团子。一个劲的炼功，废寝忘食，勤学苦练，好像除了炼功其他的东西他都提不起兴趣。

他当时还傻傻地想过，要是他这小徒儿是他师父的徒儿，他师父估计得高兴地蹦地几尺高。

回过神来，紫鸢已经扯上他艳红的衣袖了。

要是平常的话，他一般都会推开那只手，但是现下，小姑娘双眼通红的看着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怎么都下不去手，反而还往那只微微颤抖的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示意她不必担心。

小姑娘似有安定了些，但也没有停止恐惧。

萧衍之再次捏着嗓子对紫鸢道：“你莫要怕，我去就好了，你在这里坐着等你姐姐回来就行。”

说完他还给紫鸢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闻言，紫鸢蓦地睁大了双眼。

红衣姐姐要替她去？

“可是……可是那个公子……”很难缠，很不讲理。

红衣姐姐却是微微对着她笑了一下，轻轻摇头，道：“没关系，他伤不了我的，你就在这等着你姐姐回来便好，其余的交给我。”

萧衍之看着衣袖上有些松动的手，学着之前哄小团子的样子哄道：“好吗？”

紫鸢慢慢地镇定下来，似在心里作了一番挣扎后，慢慢地松开了紧攥着的手，“好……”

萧衍之再次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转头对着候在门前的侍女道：“劳烦姑娘带路了。”

侍女有一瞬对姑娘这个词产生了怔愣，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带着人走向前院。

*

怡香院正院。

一个体态雍容的男人坐在摆满果盘跟酒水的几座上，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瓜果，脸上不耐烦的神情丝毫不掩。

男人嘴边一边不雅地吐着葡萄籽，一边喃喃道：“死丫头，敢这么顶撞我，等会来了小爷让她好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刚刚被他遣下去的侍女就把人带回来了。

侍女后面跟着的人不是他要找的人，但是长得却过分艳丽。

他没见过那个女人是长得这般高挑的，脸上涂着乱七八糟地妆容，但还是掩盖不住这个人长得精致的五官。那双杏眼看过来的时候看似有情又好似无情，勾的他心里痒痒的。

但说到底他今天就是想给那个小丫头一点惩罚，没见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所以还是开口不满道：“那个丫头呢，怎么就没把她带过来。”

侍女身形抖了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回话。

萧衍之看了一眼，也不管男人的脸色，直接将人遣了下去。

之后才开口道：“公子莫要怪她，是我……奴家要来的。”

萧衍之捏着嗓子道：“紫鸢妹妹刚来不懂规矩，顶撞了公子是她的不对。”

说着还从桌子上拿起酒壶倒了一小杯酒，低手递到男人跟前，“奴家来代她向公子赔罪。”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一身艳红的美人，咧开嘴笑了起来，也没有为难道：“美人都这样说了，我怎么好意思还跟那个丫头见识。”

说着接过萧衍之递来的那杯酒，一杯饮尽。

男人接酒间还趁机在他的手上摸了几把，萧衍之忍下心里的不适，抽回手虚意笑了笑。

男人不怀好意地盯着萧衍之看，语气暗示性地道：“看着美人我心里饥渴，连带着脸上这张嘴也渴了起来。”

他这个意思确实是够明显的，但萧衍之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道：“那公子是想喝些什么吗？”

面对萧衍之的不识相，男人也没有生气，毕竟面对美人他还是很有耐心的，这些全当是美人在跟他玩的情趣。

男人顺势捉上萧衍之骨节分明的手，笑眯眯道：“当然是想让美人用这双巧手给我喂酒啊。”

萧衍之快速抽出手，面上鄙夷的表情差点没伪装住。

对于他躲开男人的手这一举动，男人明显有些不悦。

萧衍之急速端起酒壶倒酒，故作怕羞的模样道：“好，都听公子的。”

在那只手端着酒杯递来他嘴边的时候，男人不悦的神情瞬间散去。

原来是个娇羞的，跟他玩欲情故纵呢。

他扶着酒杯上的那只手，一脸享受地将那杯酒喝下肚。

喝完之后，萧衍之的手很快就抽走了，这一整个过程他的身心都想吐，但即便是这样，他面上还是装作很乐意的模样。

男人看着那张艳丽的脸，再也按耐不住了，想上手将人搂在怀中好好享受一番。

就在他即将抱得美人的时候，插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看着眼前脸色阴沉的男人，有些害怕又有些不解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来坏小爷的好事。”

谢朔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还想问呢。”

他刚想着离开这烟花之地，眼角一瞥就看到了身穿红衣的萧衍之在给人陪酒。

他一开始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都没去怀疑那人就是萧衍之。

萧衍之会给人陪酒？他想都不敢想。

怎知他走进一看，那人就是萧衍之。

他看见别的男人猥琐的眼神游走在萧衍之身上，看见那个男人明里暗里地占萧衍之的便宜，这他都能咬咬牙忍着不上来，一看萧衍之对此并不反感反而还乐意为之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了。

萧衍之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真看上这丑男人不成？！要是他刚刚不过来，萧衍之是不是就要投入丑男人的怀抱里了！

还真不是，就算谢朔温不来萧衍之也不会让人抱进怀里。

他刚刚都准备躲开拥他而来的人了，下一秒，谢朔温就出现在他眼前了。

萧衍之看着挡在他身前挺立的背影，说不惊讶都是假的。

明明不久前自己看着谢朔温离开的不是吗，怎么谢朔温又回来了。

男人被搞懵了，什么叫他也想问？这不是美人自愿陪他喝酒吗，这个半路插进来的人是什么意思，脸色这么臭，难不成是自己欠了他钱不成？

不对，从来都只有别人欠他钱的份，他这么有钱哪有欠过别人什么钱。

“我跟美人喝酒关你什么事？你现在走开小爷还能不跟你计较，不然别怪小爷对你不客气。”

谢朔温简直想笑，他都不想跟这人讲话，这人还不够格跟他讲话。

他没理那满脸麻子的男人，只转过头牵起萧衍之刚刚被丑男人摸过几次的手，想把人牵走。

怎知萧衍之脚下跟沾了水泥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谢朔温不敢置信地看着对方挣脱了他的手，对他说：“公子要走就走吧，我……奴家还要陪这位公子喝酒。”

说完两只浅琥珀色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眨了一下给出了暗示。

萧衍之现在还不能走，不然剩下的烂摊子最后还得是紫鸢来挨。

男人顿时喜笑颜开，“听到没，不知哪来的疯子，还不快滚！”

谢朔温沉默着，周遭的气压瞬时下降，在场的两人几乎都能感受的到。

实话说，一开始他是不想跟这个丑男人计较的，比丑男人说的更难听的话他都不知听过多少回了，这没什么值得他生气的。

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觉得这丑男人该死。

为什么？因为萧衍之居然为了这样的一个丑男人拒绝他？

真是不识好歹。

就在他即将就要忍不住情绪要爆发之际，一只手默默地握上了他紧握着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

很神奇，他眸光里的怒火因为这一举动悠地一下就不知所踪了。

谢朔温抬头，对上了握着他的手的人，只见对方一脸清醒，无声地给他比了个嘴型。

确定谢朔温读懂了他无声的两个字，萧衍之又默默地收回手，转过头对那男人道：“公子，我们走吧，别留在这让这人打扰了您的兴致。”

男人并不知两人刚刚暗度陈仓了些什么，只知道美人没有跟那人走，反而还来关心有没有打扰到他的兴致。

本来是挺扫兴的，但是一想到美人刚刚的这些举动他又兴奋了起来。

看来美人还是想跟他亲热的。

想着想着也就兴奋的地跟上走在前面的萧衍之。

而谢朔温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半响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正院外的天色阴沉沉的，看起来就像是马上就要有大雨倾盆一般。

男人在跟在萧衍之身后，越走越不对劲。

他跟上前，不解地问道：“美人，我们这是要去哪？”

要是要亲热一番的话，肯定是到正院随便找一间空房啊，这美人怎么还带着他往外走，而且这边小径萧条，俨然像是没有人会过来这边的模样。

萧衍之回过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男人光激动着，看到的都是萧衍之勾人的眼神，全然没有察觉到那眼神里还有几分寒意。

对啊！这边没有人会来，美人莫不是想跟他在这边玩点刺激的！

他越想越兴奋，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直到他直直地撞上身前停下步子的萧衍之。

这美人身板怎么这么硬，撞得他鼻子一阵疼。

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美人，就在这吗？”

前面传来了个低沉的声音，“嗯。”

听不出情绪，只是这声音这会听着怎么这么像男人的声音？

现下不是疑惑的时候，男人心猿意马地捉住前面垂在身侧的手，正想着将人抱入怀中，好好亲热一番。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享受，强烈的痛感就从手心传来。

“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响起，但因为这边没有人会来，丝毫没人知觉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萧衍之转过身，看着因为疼痛跌跪在地的男人，眼里寒光微闪。

男人哪怕再怎么色迷心智也反应了过来。

在他身前站着的哪是什么娇羞美人！分明是睚眦必报的狠人！

“美人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他的手应该是被折骨折了，一条腿也挨了一踢，现在痛得讲话都不利索。

萧衍之俯视着不断求饶的人，无动于衷道：“说谁是疯子？”

男人闻言身子又抖了一下。

原来刚刚插过来的男人跟眼前这个美人是认识的，早知道一开始他就不惹这些人了。

“是我，是我，我才是疯子……”

萧衍之还是无动于衷，神情冷的能结冰，“就这样？”

男人被他这一神情吓得直哆嗦，连忙举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往自己的嘴上扇，一边扇一边崩溃地说：“我是疯子……我是疯子……”

动作间余光往萧衍之一看，萧衍之还是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

他欲哭无泪地问道：“美人，我还有哪里做的不是的吗，你给个话，我绝对不会再犯。”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又改嘴道：“高人，高人，你说，我都改。”

萧衍之双眼淡淡地看过来，“是你强迫紫鸢姑娘，还是紫鸢姑娘顶撞了你？”

这两件事都是，但是男人心知肚明，这件事确实是他有错在先，哭哭啼啼道：“是我强迫的她，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我绝对改我绝对改，高人，你就饶了我吧……”

一个大男人，哭爹喊娘地哭得像个孩子，萧衍之看男人确实有要悔改之心，想着他就不为难人家了。

开口淡淡道：“你走吧。”

听到萧衍之这一发话，男人觉得自己恍若新生，口齿不清道：“谢谢高人，谢谢高人……”

说完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往来时路蹦去。

那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一不小心还磕到了人。

他现在狼狈到不行，一肚子的气不知往哪撒，一看有人就想骂上两句，“走路不带眼睛吗！”

抬头一看，磕到的那人俨然就是刚刚在正院里被他说是疯子的男人。

他一个哆嗦，哪还敢有什么脾气，“高人，是我走路不带眼睛，是我……”

那人像是懒得理他一般，没听他说完就从他身侧走过，往里面的方向走去。

他今天真的是被吓怕了，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里。

谢朔温现在心情很复杂，特别是刚刚萧衍之问那个丑男人谁是疯子的时候，他好像感觉自己心口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化开。

萧衍之离开时不是跟他说了“放心”两个字吗，怎么他现在感觉自己的心不上不下的，不知在乱跳什么。

春天好像刚过，又好像才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