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之在更衣。
他平日里喜欢着白衣,但在这花花世界里,他这身白衣无疑是显眼的。眼下他还有正事要做,能把不必要的失误降低就忍辱一下吧。
只是他不知道,女人的衣服穿起来是这么麻烦的。
衣服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流苏,萧衍之不想缠,但拖着也不像样,最后想了想他还是从抽屉里取了把剪刀,“咔嚓”一声将那些垂吊着的流苏剪断了。
袖子跟袖袍又有好几层,外衣的口子多到眼花缭乱,萧衍之有些后悔,他就不该为了应景选了套又红又难缠的。
正当他在扣领口处最后一枚扣子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些动静。
“公子别抱太大期望,芝芝不待客时基本都会和孟家公子去看戏的,这会怕是不在房内。”
然后紧接着就是一把萧衍之非常耳熟的声音,“无碍无碍,若是不在我也不缠在这了……”
萧衍之:“……”
这人还能跟到这里来!
门外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脚步声也由远及近地响起,最终两个浅影映在了纸门上。
长妈妈轻拍了下门呼唤道:“芝芝?长妈妈来了。”
在预料中没听到回应后,她毫不犹豫地推开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红色的烛灯安静的燃烧着,发出的光亮照亮了整个房间。
一些女人的服饰和发饰摆放地整整齐齐,房间里空荡的让人一眼望穿。
长妈妈看向身后那位难缠的客人道:“公子……您看这……”
虽然支支吾吾的也没把话说完整,但口中的意思呼之欲出。
都说人不在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谢朔温在房间内左右扫了一眼,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反倒很直爽道:“那既然人不在这,我也就不多留了。”
说着还从腰间掏出了一块金块,笑着续着前话道:“小小心意,辛苦长妈妈了。”
长妈妈看到金子那一刻眼睛都直了。
她就说嘛,这位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而这种角色对应的一般都很有钱。
她接过金子,立即眉开眼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多谢公子的赏金,公子慢走。”
谢朔温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消失在长妈妈的眼里。
谢朔温前脚刚走,长妈妈眉开眼笑的表情就立即耷拉了下来,眉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想不通。
她看着眼前金灿灿的金子,有些难以置信刚刚那个难缠的客人居然没有让她多为难,难道……这个客人只是看上去难搞而已?
她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但怪在哪她又说不上来。
最后索性不想了,将金子塞进了袖中,关上门离开了这个房间。
应该是她当妈妈当久了,什么事都喜欢疑神疑鬼了起来。
听着门外的动静渐渐小了,直至房间恢复安静好一会,萧衍之才从更衣间里走出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就有人把手环到了他的腰间。
萧衍之从分明到现在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近距离地贴近过,他一个激灵,腰际没忍住轻轻地颤了一下。
身后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他这种微妙的反应,调侃地在话语在他耳边响起,“之之,你怎么这么敏感啊。”
萧衍之:“……”
赤衣和玄衣紧紧地贴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妖艳感,红蜡烛上燃烧着的焰火悠地晃了一下,将两人的剪影映的模糊了起来。
萧衍之回过神来,他挣扎着想要脱身于对方的桎梏,反手用手肘向身后顶去,不料对方早有预料,直接将他整个肩膀都夹住了。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很快又换了种脱身方式。
他欲想脚部发力,但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如意——他现在穿着的不是松垮轻飘的白衣,而是难缠的连衣裙。
这不,他刚刚那一脚还被那裙子绊了一下,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都窝到身后人的怀里去了。
那人趁机将他抱地更紧了。
萧衍之觉得这样他还能勉强地忍一下,但是当对方环在他腰间的手有意无意地游捏,甚至有往里衣探去的趋势时,萧衍之常年静心寡欲的脸上终于浮上了明显的恼意,他手腕往下一转,按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深吸一口气后咬牙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朔温还是贴在他的耳畔边,略带禁欲的声音闷闷响起,“我都给钱了,你说我想做什么,之之。”
说着还真上手去扯萧衍之前胸的衣服,怎知他还没动手,萧衍之的身着的那件艳色衣裳的领口就突然松开了。
随着领口松散开来,露出了里面一片春光。清晰可见、修长诱人的锁骨似乎是被紧小的领口勒到了,上面还有轻微泛红的勒痕,往下是一截白皙的皮肤,再往下就看不到了,毕竟只是开了一个领口。
就单是这点东西,谢朔温也看楞住了。
萧衍之再一次后悔自己选了这套衣服,真的是想怒又不想怒。
本来他就不是很会穿这件衣服,他随便扣好。想着将最上面那枚扣子扣好就行,只要上面那枚扣子不掉就不会有人看的出来他里面随意扣着的扣子。
怎知他在扣最后一枚衣扣时,外面刚好来人了,他也就顾不上怎么扣好,随便扣了一下就躲到更衣间里。
然后就造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察觉到身后那人的视线还落在自己散开的领口处,萧衍之忍无可忍地道:“谢尊主看够了吗。”
谢朔温如梦初醒,猛地松开了怀里的人。
又来了,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本来就是想调侃萧衍之的,想着萧衍之往日里一副端端正正的模样,逗逗他会怎样。
他真没想扯开萧衍之衣服的。
脱离桎梏后,萧衍之就开始整理散开的领口。
他脸上还没缓过神,瞥向谢朔温时,两只浅色的眼睛里透着几分鄙夷。
就向看禽兽一般,呸,感觉禽兽不如。
谢朔温:“……”
所以我现在怎么解释他才能相信他一开始真没那种心思。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萧衍之厉色的目光就打量了过来,“谢尊主又跟来这里做什么,总不能又是闲的吧。”
萧衍之真的要头痛了,他现在很有理由怀疑他散失的那一魄就在谢朔温身上,不然这人怎么总阴魂不散的跟着他做什么。
这两个“又”字用的就很微妙,谢朔温似乎还没缓过神,一时间接不上话,只道:“没有,这次就是来找萧仙师。”
萧衍之被他这个回复搞得一愣,似乎还有点意外,问道:“找我做什么?”
刚问出口,思绪里又出现了刚刚谢朔温在他耳畔说的那些话。
我都给钱了,你说我想做什么,之之。
之之。之之。居然叫他之之。
于是刚想回话的谢朔温就看到眼前站着的人莫名的颤了一下。
他不明所以:“?”
来找他这件事也这么令他恐惧?
想了想之前自己做过的事,谢朔温又觉得好像有点合理。
“我现在没有恶意,我只是上次在柳畔渊那会听你说在找一个关乎性命的东西,我就想着……”
跟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神奇。
“你不会知道的。”
谢朔温猛地抬头:“?”
这么肯定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萧衍之看起像是懒得跟他解释一般,只道:“你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别再跟着我了。”
再跟上来,他下一步就不好行动了。
谢朔温反问:“我要真想跟,萧仙师还能拦得住我吗?”
萧衍之浅色眼睛一睨,指向一个方向道:“行,你跟,只是我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得乔装打扮一番之后才能进去。”
谢朔温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摆放整齐的服饰跟装饰,他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萧衍之,道:“想来那地方我还是去不了了,告辞。”
就在他转身往外走的时候,门外又突然传进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对啊,芝芝出门一般都会灭掉烛火才对,刚刚里面怎么会是亮着的?”
房间里的两人惊慌地交换了一下眼神,长妈妈怎么掉头回来了!
更衣间只能藏一个人,这个谢朔温是知道的,不然他刚刚也不会一看就知道萧衍之藏在那。
眼下出去肯定是行不通的了,那样只会跟过来的长妈妈打上严严实实的照面!
房门外的长妈妈越想越不对劲,转头打算看看什么情况。
她来到房门外,看到纸门透出的烛光,肯定了是芝芝出门粗心大意忘了灭烛火了。她来都来到这了,还是进去把烛火灭了再走吧。
正想着,她推开了那扇纸门。
然后被里面床上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像是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床上一个人掀开了了帐帘。
长妈妈定睛一看,这不是刚刚送走的那个难缠的客人还是谁?
只见那位难缠的客人现在衣衫不整,一副**一番时被人打扰了兴致心情不好的模样。
“干什么的?!没见小爷我正忙着吗!”
长妈妈虽然知道自己这番有些不合时宜,但好歹她也是这里的长妈妈,而且房间的主人还不在的情况下,她还是要过问的。
于是长妈妈诚惶诚恐问道:“公子,这是……”
他们刚刚才交谈过,长妈妈不用点太明白对方应该也能懂的。
于是谢朔温装出才认出长妈妈的模样,道:“原来是长妈妈啊,有什么事吗?”
长妈妈额角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床上那位是?”
“是之之,刚刚我回去的时候刚好撞见她看完戏回来了,我俩一见倾心便回到这来了。”
说完他还挑了一下眉,一副让长妈妈自己体会的模样。
长妈妈面上疑惑道:“芝芝?”
芝芝今天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床上躺着的一个红色衣裳的可人儿,萧衍之捏着嗓子回道:“长妈妈,是我。”
那嗓子属实是又尖细又沙哑,长妈妈起疑了,“芝芝,你嗓子怎么这么哑?”
卧在床榻上的萧衍之一噎,一时间回不上话来。
眼波流转间,谢朔温发话了,“是我动作太猛了,让之之嗓子都喊哑了。”
榻上的萧衍之:“……”
门槛处站着的长妈妈:“……”
谢朔温说完还附身到身下人的耳边轻声道:“哪有人会像你这么陪客的,你得主动点,装的像一点,不然长妈妈要起疑了。”
长妈妈还想再问些什么,就见床幔上一个红色的身影慢慢地攀到那个公子身上,那投怀送抱的身姿满是娇羞,动作间好像还露出了一抹白皙的香肩。
她非礼勿视地收回了目光,就听到那位公子声音低沉地说:“长妈妈还要看下去吗?之之要害羞了。”
这她哪还敢说不走啊,连忙出去还帮人把门带上了。
隔着一扇门,长妈妈的声音清晰传过来,“那就不打扰公子的兴致了。”
说完脚步声渐行渐远,看样子是走了。
确定长妈妈是真的走了之后,萧衍之冷静地声音才响起,“可以放开我了,谢尊主。”
谢朔温才回过神来,松开了撑在萧衍之身侧的那只手,有些慌张地起身。
他刚刚做想什么,难不成还想假戏真做不成!
被自己这一想法吓到了,谢朔温不再看向床榻上的人,简略地说了一句“告辞”就磕磕绊绊地走出了房间。
萧衍之起身轻轻地把衣裳拢上,看着谢朔温像是落荒而逃的模样,浅琥珀色的眸子尽显幽深。
*
怡香院后院的更衣间。
确定里面没人之后,萧衍之提着下面的裙摆,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去。
这个更衣间很宽敞,里面的服饰跟装饰跟多,梳妆台大概也有十来张,萧衍之刚走去的时候,有几面梳妆镜还照到了萧衍之红衣的身影。
奇怪,怎么现在来到这又没有了一开始那么强烈的感应。
现在魄壳的感应弱了许多,感觉又恢复到了原先一开始步入集市之前的平静。
萧衍之更是不解了,他现在的状况诡异到惊人,这样的情况让他感觉他那半个多月的古籍都白看了。
半响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来都来了,不找找都对不住他今天这身穿着。
房间很宽敞,他就这么在里面走了几圈,丝毫没有动房间里的任何东西,就只走了几圈,发现魄壳确实没有什么反应后,他失望地停了下来。
原本还以为这次能有什么收获呢,至少能找到一些线索也是好的啊。
没有,还是没有,他看了那么久的古籍,研究了那么久跟魂魄相关的东西,甚至来到仙都的这些天他都在找跟他散失那一魄相关的东西,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他就像只无头苍蝇,到处转,团团转,却也没收获什么。
除了知道自己散失一魄,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丝毫线索。
倒不如不知道呢,萧衍之心想,他师父说他原本在幼时体内就少了一魄了,那他活了将近二十年,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想着想着,萧衍之自己都笑了,就因为白费了这些时间,没有找到丝毫线索自己就产生了这种颓废的心理?
那他就不叫萧衍之了。
他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态,收敛好情绪,打算离开这个找不出什么东西的房间。
只是他的手刚搭上门把,房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萧衍之急速做出反应,坐到了房间里最里头角落里的一张梳妆桌前,假装在梳妆。
房门应声而开。
萧衍之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门口处就走进了两个眼熟的姑娘。
其中一个年轻的姑娘似乎很慌张,慌慌张张地说:“怎么办,我顶撞了那个公子。”
两人也没管房间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直接就交流了起来。
“紫鸢,没事的没事的,是那个公子强迫你在先,长妈妈会为我们说情的。”
这两个姑娘俨然就是萧衍之一开始碰见的那两个姑娘。
“蓉姐姐,我害怕……”
紫鸢是真的害怕,她眼眶里的泪花一个劲的在打转,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而那个被换做蓉姐姐的姑娘就一个劲的将人搂在怀里安慰着。
“不怕不怕,没事的……”
萧衍之听完她们云里雾里地说完这些话,脑筋稍稍一动,大概也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就是唤作紫鸢的姑娘是新来的,然后刚刚被一个公子强迫后顶撞了那位公子,现在被吓哭在这里。
两人抱着说了很久才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
两人抱作一团,面面相视后,一时间竟也认不出坐在角落里那个红色背影是谁。
紫鸢新来的看不出是谁正常,但是蓉蓉来这这么久了,倒还真没认出来角落里坐着的是谁。
于是,蓉蓉小心翼翼,抱着试探的语气向里头那人问去,“姐妹,你这是?”
回应她的是一把陌生的嗓音,似女人声音般尖细的同时还有几丝暗沉的沙哑,“近来阴雨连绵,我不慎感染了风寒,故坐在里头不想把风寒给姐妹们染了去。”
蓉蓉又问:“你是?”
萧衍之回过头,装模作样的咳了咳,捏着嗓子道:“我是刚刚才来这的,长妈妈让我在这里候着她。”
蓉蓉看着眼前那张尽管画了诡异妆容却还是美到男女不分的脸,一时间有些怔愣。
这个人要真来她们怡香院的话,必定是花魁的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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