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他的身体摆脱了漂浮的状态，重重地摔在地上。

众人缓缓地松了口气。

只有穆国师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暗自跳动。这里，有危险。他缓缓地招手，示意大家向自己靠拢。同时，将清谷法杖收入袍袖之中，试图用法袍上的云纹将祂与洞穴中那股类似的气息隔绝。

看到人群聚集，钟淮提高声音，却并没有显露出焦急地大声说：“慢慢走。跟着我慢慢走。小心脚下，不要扭伤。”

众人向着夸父聚集，跟着他向外面慢慢地走。

回到九龙升天，看到十几个顶天立地的夸父大汉正围着泉晓武大笑。

“我就在他的无尽战锤上撒了一泡尿！”泉晓武眉飞色舞、比手画脚地咧咧咧。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粗犷、豪放的大笑。

突然，小五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犹如被什么人附身。

然后，就看到他全身放松，脸冲下，呯！鼻子重重地摔在钟乳石地面上，撞中一个突起的石笋，哗啦啦地流血。

这一下摔得不轻，泉晓武天旋地转、半天没爬起来。

穆国师看到群众们的脸上都浮现出幸灾乐祸的吃瓜表情，怕他们停下来看热闹。想到洞中洞中尚有不可知的危险，便连连地催促：“不要停，走啊。不要停。”

百十人心中一紧，加快脚步从小五的身边、腿边、胳膊旁边、脑袋旁边，冷血地跨过去。

小五爬在地上装可怜，等了半天，等到人群都走过去了，竟然没一个人伸手来扶。只好爬起来，捂着鼻子边止血边抗议：“御雪！你什么意思？”

矜罡于心不忍，勉强回答他一句：“御雪已经走没影了，听不到你。”

小五悻悻地站起身来往前面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嘀嘀咕咕地找场子：“大昕民主共和国，新时代新背景下面的新骑兵营，崇尚正直、诚实、善良、勇敢。你们的善良，都到哪里去了？”

“对坏人的善良，就是对好人的罪恶。”

“不讲意气！”

“你带着没事儿惹红袍城主干什么？整个裂云城和乐土商帮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你姐姐要通过什么法律还得看十二主星团的脸色。”

小五撇嘴，一副瞧不起矜罡的表情：“我是全九州的未来，他们谁都惹不起我。”

矜罡感觉到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低头狠狠地吐了口痰：“我呸。”

小五冷哼：“一个王子的修行，就是这么学的？”

“王子是不存在的。”矜罡边说边加快脚步从他的身边离开，“痰非痰。”

小五怔了怔，才用手指指点点矜罡一溜烟跑远的后背：“浅薄。”

左右看看，空荡荡的钟乳石洞里的百十号人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自己一个。便双手合十，调整四十珈。嘀嘀咕咕地唠叨：“看老子穿越回去，羡慕死你们。”

海市蜃楼呈现，按照小五的记忆勾画出重骑兵学院的食堂。调整天时、地利、土相、气相、火相、水相，让两边的风水流动达到平衡，抬腿跨越空间，踏向摆满了各种鸡蛋的长桌。

就在他的脚刚刚穿破海市蜃楼的瞬间，一条细长贴着他的鞋穿风而入。

泉晓武微微一怔，什么东西？

他连忙跳入食堂，计算风水、摆放宝石、物质，将海市蜃楼固定在时间中。

这要是放了什么不该放进来的东西，可是不得了的。

凭感觉，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什么东西好像是窜到了桌子下面去。于是便用红、黄、蓝，三块宝石拼成谷玄太阳的黑光，向桌子下面照。

果然！

黑光出现难以察觉的弯折，如同照着透明的玻璃。看不到，却知道，就在那里。

小五屏气凝神，脑海中飞快地计算着身边的能量流动。构建出能量场的模型。能量的流动是有规律的，像雾像雨又像风，更像是辐射。

人受了惊吓会向哪里跑？

远离惊吓的方向。

前提是，那个方向是空的。没有被其他人占据，也没有被其他事物占据。

这个细长的东西受了惊吓会往哪里跑？

远离惊吓的方向。

想到这里，小五忍不住捂着嘴巴噗嗤噗嗤地笑。哎呀，这个世界呀，谁也不比谁聪明多少。决胜的关键，是经验。

一个上过战场踩过无数只软柿子、硬柿子、不软不硬中柿子的镖旗将军，对柿子滚动的方向，有着深刻的研究。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宝石，将能量的流动方向指向海市蜃楼。

哪里有空位置？

当然是九龙洞！

没有人、没有光；阴沉沉、死寂寂；唯一能够散发热量的，只有矜罡那个不讲卫生、不讲口德的王子，吐在地上的一口痰。

能量流动的方向，在小五的调整之下，终于指向了海市蜃楼。

小五猛地向着那东西扑过去。

惊吓你！

“哈哈哈！”

小五的两只手都伸向那东西，没有手捂嘴，不能噗嗤噗嗤，只能从内心深处爆发出无可抑制的狂妄的大笑。

那东西果然受到了惊吓，本能地弹起，跳入能量流。

就像小五规划的那样，冲向了海市蜃楼，冲向它生活多年的九龙洞。

“看！海市蜃楼！”

噗通！

矜罡纵身穿越，跳进食堂！

接着，他回头用力地招手：“我就知道他肯定抄小路！《怎样成为一个体面的王子的基础教育》上面都是这么教的！”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晨风、赵凯、宋海音……

一大群精英学员指挥着惊喜游的学生家长们，走他们去的路，带着满满的、神奇历险的激动和憧憬，跨过海市蜃楼跑进食堂。

还有什么比一顿丰盛的鸡蛋盛宴，更能满足旅游归家的幸福么？

没有！

于是，不用人组织、不需要招呼。

大家欢天喜地，拿起餐盘，排着整齐的、友善的、文明的队伍，去拿炸鸡蛋、煎鸡蛋、煮鸡蛋、荷包蛋、碎鸡蛋、整鸡蛋、还有半生半熟的溏心鸡蛋。

看着他们文明的脚步，看着他们幸福的笑脸，看着他们热情洋溢、充满对未来重骑兵生活的向往和憧憬的双眼。

小五出离愤怒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叫起来：“你们，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么？！”

“再见了！”

海市蜃楼的另一边，十几个顶天立地的夸父向着人群告别。既然有近路，就不需要他们的船了。还要在暴雨中行走。

“你们刚刚放进来一个妖怪！”发现没人理自己，小五睚眦欲裂。

“过来吃点吧！”钟淮和菊岩敏如意热情地招呼。

“不了。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呢。早点回去，报个平安。”

排队拿鸡蛋的人群都转过身来，异口同声地喊：

“谢谢啊！再见哪！”

“再见，再见。京城有事儿，就来找我们！”夸父们热情地挥手，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矜罡也挥着手，直到那群前来帮忙的夸父们走出了九龙升天，才用亲热的胳膊肘亲昵地拐了拐泉晓武的腰：“把海市蜃楼收了。九龙洞，百里深。谁知道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万一跑过来怎么办？”

小五愤怒地抬起头，愤怒地望着他。

“看我有什么用？”矜罡笑，“你这玩意太危险，我可不敢碰。”

“对。”俞建南冷冷地望着泉晓武，“沾一下，他就碰瓷。”

远处的晨风听到了哈哈地笑起来：“泪水精灵，哭一场，那才吓人呢。”

“你们不能这样！”正直凯大踏步地走过来，挡在泉晓武的身前，严肃地望着他们，“东有蛮族长天部落、南有苍茫山羽人、北有夸父雄踞冰封大陆，都眼睁睁看着……。”

泉晓武盯着眼前晃啊晃啊晃的赵凯的屁股，再也忍不住了。狠狠地一脚踹过去，歇斯底里地大叫：“眼睁睁！眼睁睁！”

赵凯没想到被保护对象跟自己竟然不是一伙的，毫无防备，被一脚踹倒。

接着，小五调过来没头没脑地狠踢：“看！我让你看！我让你看个够！”

众人一拥而上，把他拉开。边劝：“累了累了。你这一晚上的，差点把大家弄丢了。精神太紧张。休息休息就好了。”

“看不见！”小五拼命地挣扎，“那东西看不见！”

穆国师掏出法杖来在泉晓武的脑门一点，催眠术，一下子就把他睡过去。

小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地面摔倒。

但他的脑海中却异常清晰。

他看到静静漂浮在能量场中的通道。看到通道的这一边是嘈杂，通道的那一边是寂静。

寂静的九龙洞中的九龙升天在能量场中犹如一片真空。零零星星的能量从钟乳石柱边无序地流过，或遭到不知就里地反弹、或被不明就里地吸收。

远处，是钟乳犀牛占据的，状如犀牛的能量真空。零零星星的能量从犀牛的身边无序地流过，却都沿着犀牛的表面汇聚到犀牛角上。再沿着犀牛角的指向，飘飘摇摇地流向一方犹如圆月的能量场。

能量场中光影交集，汇聚成一个虔诚祈祷的人族女子。

没有一明一暗的翅膀。

没有尖尖的耳朵。

没有过于扁平的胸部。

也没有流畅的、可以控制气流的双腿。

那是一个

人族的女子。

妈妈。

小五知道。

那是人族形象的，自己的母亲。

泉晓武的能量云站起来，走向敞开的通道。

嘤嗡

嘤嗡

嘤嗡

他撞在通道的入口上，无法通过。

小五望着构建成通道的各色能量。那些能量有长、有短，以不同的节奏和不同的方式在震动。

改变波长。

小五试图伸出手。

就在他伸手的瞬间，他的手指触摸到冰冷的宝石。

随着宝石的移动，海市蜃楼荡漾着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