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矜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安全了安全了，放心吃饭吧！”

赵凯羡慕地望着他：“哎呀，还是王子好。啥都见过。一命、二运。跟啥争都不能跟命争。”

“小声。”钟淮愤怒瞪，“别在姓泉的面前提命运。”

赵凯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连连点头哈腰，意思是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泉晓武呆呆地坐在地上，良久。

矜罡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满满一盘子鸡蛋。

他默不作声地接过盘子，默默地走到很远很远的一个角落里，没用筷子，随手抓起一只荷包蛋，整个儿塞进嘴里。

晨风端着一个盘子跟过来，大马金刀地在他面前坐下：“海市蜃楼，都少宝石？”

小五低着头吭哧吭哧地咀嚼鸡蛋。

晨风好奇地弯腰转脖子，以一个河络才能有的角度去看他的脸，看了半晌。端起自己的盘子走开。

“他这是咋了？”赵凯边问，边侧身让过晨风走向泉晓武，“连石头都不要了？”

“鸡婆呀？”晨风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扯着他去长条桌，“一个没石头的穷鬼，吃你的免费鸡蛋去吧。”

第二天，泉晓武睡到自然醒。

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东看西看、上看下看。

是上铺。

跳下来，看到下铺的被褥整整齐齐，看不出有人睡过觉。但床底下有两只木盆。一只是自己的，一只是破了边的。

赵凯。

咦？

人呢？

不讲义气！

偷吃鸡蛋！

这样想着，一大早晨的起床气边堆在胸口，不吐不快。

于是，到处暖瓶中的水洗两把脸。连水都没擦就跑出宿舍。

刚出宿舍的门，就看到赵凯沉默地站着，脸色相当的不好看。

小五一愣，看起来，这厮的起床气比我的还要大呀？

于是问：“啥情况？”

赵凯回头看他一眼，沉稳、严肃地回答：“鸡没叫。”

哎呀！

泉晓武大吃一惊。

漫山遍野的鸡，居然都没有叫。

赵凯阴沉着脸色从左看到右，扫视着一个个寝室门口站着的，同样意识到鸡没有叫的，严肃情况的学员们。然后，把脑袋从右再到左，一个一个地又扫视一圈。

小五纳闷，问：“你看啥呢？”

“我怀疑，”赵凯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靠在小五的耳朵边上小声地说，“他们中有人知道原因。”

小五的脸色变了又变，心想：我知道。都是你们造的孽。

跑进来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本来是手拿把掐，十拿九稳，毫无悬念地让它从那里来就回到那里去的。但你们这群不要脸的、一心占便宜的、有阳光大道不走偏偏要耍心眼走捷径的懒鬼，给搞砸了。

本着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是我干的，这一侥幸心理。小五装出十分惊讶的样子，用同样神神秘秘的声音反问：“真的？”

赵凯沉稳颔首。

“太阴险了。”小五谴责，“太可怕了。”

“不要说出去。暗中观察。”

“好。”

上千只鸡没有叫的这个早晨，并不耽误大家吃上千枚鸡蛋。

只是，连续吃鸡蛋都有点腻了。小五打心眼里瞧不起这连续两天见不到一块牛肉的食堂，勉勉强强挖半勺碎鸡蛋放在盘子里。心想，要是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把该死的鸡都吃光，也算是自己积下的功德。

当然，最好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分不清鸡和鸟的区别，连带着那只能长出翅膀但不能收翅膀的鸟人一起吃到肚子里去。

找到一个空位置坐下，就看到矜罡穿过人群蹭过来，死皮赖脸地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盘子里面只有一只荷包蛋。小侯爷用筷子十分嫌弃地戳了戳，抱怨：“怎么连块牛肉都没有。”

“还没有米饭。”小五补充。

矜罡的眼珠子一亮：“慕王不是欠你两千担米么？”

这句话，在不经意间揭开了小五内心深处的伤疤。他翻起眼睛来来瞪了矜罡一眼，不想回答。

矜罡也是王子出身，虽然谈不上没心没肺，但自带的心肺数量也是极其有限的。这时候不知好歹地又补一刀：“哎呀。还是郡国的王子比燕国的王子高贵呀。一泡屎都能值三千石米。”

不要接话。

这个话题的正确打开方式，就是不要打开。

矜罡斜着眼睛瞥他：“我就纳闷了，你的屎里面有金子么？”

“你拉的屎才是黄的。”小五愤怒地爆发了，“黄澄澄，全是金子。”

“粗俗。”矜罡用瞧不起人的手无所谓地挥了挥，“吃早饭呢，谈什么黄金屎？你恶心不恶心？”

“这位善用银枪的侠客，是你先说的。”

矜罡不满地抬头反驳：“我说的是屎。没说颜色。你看看，大家在吃黄色的鸡蛋，你该死不死的，提什么黄金屎。太形象了。让人不由自主地把屎和鸡蛋联系在一起。”

小五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什么可以驳斥他理论的话语，瞪圆了一双眼睛，无语。

矜罡估摸着，这次吵架是自己赢了，于是决定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尤其，黄金屎和黄金蛋，都是拉出来的。”

泉晓武跳起来跑到食堂外面，一手扶着墙呕吐，想要把刚刚吃下去的那一口碎鸡蛋全部吐出来。

赵凯端着满满一盘子的鸡蛋心满意足地走过来在矜罡的身边坐下，边问：“他怎么了？”

又来一个！

矜罡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说：“泉晓武拉的黄金屎和鸡拉出来的黄金蛋是一个颜色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凯放声大笑，插起一只鸡蛋，特意拨开，露出金黄金黄的蛋黄，塞进嘴里。

矜罡原本向上翘着的嘴角慢慢地消失，十分不解地问：“你不觉得这鸡蛋很恶心么？”

“在地里干活，忙起来一边拉屎一边吃饭的时候多了。不收完麦子，眼看着下冰雹。有你拉不出屎来的时候。”赵凯用力地挥手，咔嚓，用筷子掐碎荷包蛋，看着里面流出的金黄色液体，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就在那金黄色的液体似流非流、似落非落之际，张开大嘴凑过去，稀溜溜地喝下去。

矜罡突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跳起来跑到食堂外面，蹲在泉晓武的身边，一手扶着墙呕吐，想要把刚刚吃下去的那一口荷包蛋全部吐出来。

“他们两个怎么了？”晨风端着一盘子鸡蛋走过来。

赵凯兴高采烈地刚想要复述鸡蛋和金黄的故事，却看到御雪也端着一盘子鸡蛋走过来，立即改了主意，微笑摇头：“不知道啊。可能是肚子不舒服吧。”

扑簌簌、扑簌簌、扑簌簌。

俞建南张着翅膀在桌边降落，并坐下去。

“你不吃鸡蛋么？”赵凯问。

“今天早晨的鸡，有问题。”

赵凯的脸色不由一变：“有什么问题？”

俞建南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拿起煮鸡蛋来，咔地捏碎，剥去蛋白。只见里面的蛋黄成线状、盘曲。

赵凯的两只眼睛一下子从眼眶中鼓了出来，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憋得他呛咳：“俞建南！你太过分了！”

一句话没喊完，就连窜带蹦地跑出去，蹲在小五和矜罡的身边大口大口地呕吐。

俞建南好奇：“他们三个这是怎么了？”

“不消化。”御雪没爱没恨地裂开殷红殷红的嘴巴，露出两排白森森、亮晶晶的牙齿，咔嚓，咬下半个鸡蛋。咔嚓咔嚓用力地咀嚼。

俞建南和晨风敏锐地察觉到御雪一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但，同样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们俩，千万别问。

“蛋黄，为什么是线状的？”

“不是禽流感。”

晨风刚想问你怎么知道。但想了想，他是羽人。他不知道谁又能知道？

“能吃？”

俞建南没有回答，只是把蛋塞进嘴里。

果然，男孩子在荷尔蒙变化期，个个儿都是装B犯。

晨风在心里说着淑女不该说呆呆脏话，脸上却是严肃认真：“知道原因么？”

俞建南斯斯文文地嚼着鸡蛋，不为人察觉地摇头。

犯中犯的典范。

晨风不由得暗自赞许，低头吃蛋，不再说话。

噗通。

吐得连胆汁都流出来，一脸青绿的泉晓武踉跄着坐下，爬在桌子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呻吟。

接着，同样青绿的矜罡和同样青绿的赵凯也跌坐，爬，呻吟。

“人家吃早饭呢。你们三个爱死不死的，上旁边死去。”晨风抱怨。

泉晓武勉强抬起头，指着晨风筷子上的鸡蛋点了点手指，想要恶心晨风说这是一坨屎。还没等说出口，就觉得又一口胆汁涌上喉头。连忙伸手捂住嘴巴，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向门外走。

“走快点！”晨风嫌弃，“别吐在食堂里。”

小五加快脚步，跌跌撞撞地扶墙走。脑袋里晕晕乎乎的，只觉得是墙走我不走。噗通跌坐在地上，哇哇地干呕。

心中暗暗发誓，下次，绝不能试图用自己的弱项去攻击别人。

犯了不知己、不知彼的战略性错误。

这不是找罪受么？

太伤身体了。

随着一声长长的干呕，眼前似乎出现了某线状东西。在他喷薄的胃气熏陶中，激烈地扭曲。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