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晨风不出声音的吟唱,由玉泽清构建的赌盘被灰色的月光投射上天空,犹如一块巨大的棋盘,浮现在俞建南的下方。
一分五十六秒。
两分零七秒。
两分三十一秒。
两分四十九秒。
三分一十一秒。
……
“我压三分零二秒!”宋海音八步赶蝉,跃上主席台,握住了蓝水晶的一角。
“三分零三!”钟淮跃出。
“姓钟的,你们夸父这是跟我们妇女平权会杠上了,是不是?”
“宋会长,大家凭人品吃饭。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穆国师懵,不是说告别演出么?怎么,就改成赌博了?
老法师揪了揪自己的胡子,刚想要上前阻止。袖子却被矜罡拉住。回头看,矜罡正在跟自己挤眉弄眼,似乎想传递什么秘密情报。
啥呀?
穆国师试图从矜罡眨眼睛的频率中,读出个三明两暗,或者是三长两短。
但矜罡的眨眼很无序,不像是航海家密码。
哦。也对。燕国没有靠海的海港,甚至渔村。他没机会接触航海家密码。
那,亲爱的王子,你眨眼给我,有啥用啊?
“不会法术的可以压么?”吃瓜群众终于忍不住了。
“可以!”晨风边分解着珍贵的法杖保持直播投影,边跳上了桌子,“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走过的路过的,京城的外地的,宁可压偏不可错过。仅此一场!”
哦!
群众立即沸腾起来,兴奋地问:“压什么呀?”
“怎么压呀?”
“规则是什么?”
“咋算输呀?”
晨风这才意识到,赌俞建南的翅膀属于小众娱乐。
一脸黑线。
失败!
太失败了!
轰!
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俞建南的翅膀在半空中四散飞溅。
泉晓武!
晨风银牙紧咬,暗下决心:算你倒霉。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她把双手左右一分,哗啦啦,将三尾凤凰法杖从中拉断。
杖杆竟然是中空的,稀里哗啦,洒满一地的宝石。
“活捉泉晓武!拓印踩屎脸!”
娇小河络女孩嘿嘿嘿嘿地咆哮:“十两黄金,不抽成!”
吃瓜群众,和参与赌博的非吃瓜人员都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赌的不是俞建南什么时候掉下来!
赌的是抓住泉晓武,绑起来踩屎!
可是,泉晓武藏在哪里?
众人举目四望。
远远的,看到一大群人摸不着头脑地东张西望,泉晓武不由得捂住嘴巴噗嗤噗嗤地笑。
黑天,是什么时候?干偷偷摸摸的事,藏偷偷摸摸的人。
想要绑住本王子的人,当年至少有二十万!
有被爷爷打得鬼哭狼嚎的羽人。有被姐姐打得鬼哭狼嚎的民主军。还有被姐姐打得鬼哭狼嚎的拳党。他们有哪一个成功了么?
没有!
我就是那个无影无踪的小精灵,隐身觅踪在草丛中。
离得太远,玩起来不够刺激!他决定摸到敌军大本营的旁边。万一,才八斗落了单呢?踩上一脚两脚的,多好玩呀。于是,他向着乱哄哄乱哄哄的码头方向蹑足潜踪地摸过去,准备抓一两个落单的倒霉鬼。
码头上被晨风丢了满地的石头照得五彩缤纷。
矜罡看了看,问:“你这些宝石,都是拿出来抓泉晓武的?”
晨风满脸严肃,微微颔首。
“能不能分点?我们这儿,捉襟见肘的。”
“凭什么?”
“保护百姓回家,总比你抓泪水精灵更有意义吧?”
“我是按照国家法律纳税的公民。我每年也按时给虚神庙、互助会、河络商帮慈济院捐钱。我对这个社会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我捐钱捐到破产。难道不能感动你么?”
“你是钱多烧的。有病。我不怕钱多。”晨风抓起一块黄玉,塞进凤凰法杖。
法杖的杖头冲天而起一道金晃晃的光柱,犹如海边灯塔那样的明亮。
她举着法杖从左到右,探照灯一般地扫射岸边高高的长草。
矜罡看着心痛,咬了咬牙,决定厚着脸皮再说一次。能省下来一块石头也是好的:“我知道你们都恨泉晓武……”
“别说话!”
矜罡一愣,顺着探照灯指的方向望过去,看了半天,没看到什么。
“怎么了?”他问。
晨风沉默着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地说:“我感觉,光线之中好像有折射。”
“灵使君?”
“可是,灵使君可以放光呀。祂那么恨泉晓武,怎么可能不向我们发信号?”边说着话,又拿起一块宝石塞进法杖。
红色的光芒闪现。
晨风认真地盯着红光和黄光交汇的影子,试图找到刚刚一闪即逝的折射。
“抓一个邪恶王子,有必要么?”
“你看到御雪给的那块金子没有?至少十两。”
“你家里有矿,要金子干嘛?”
“该捐的捐了,该给的给了。破产王爷离我远点!”
矜罡一时语拙,离开晨风回到桌子旁边分宝石,边唠叨:“做人,不能穷大方。我真得改改这个臭毛病。”
“怎么了?”泽木易问。
“被鄙视了。”矜罡撇了撇嘴角,指向晨风的方向,“矿姐拿着宝石抓贼,也不给咱。”
“够了。紧一紧,够用就好。”
正说着话,水木七突然指着河面上漂浮着的一簇水草问:“那是什么?”
矜罡探头看了一眼,回答:“水草。烧着了。”说完,转头又去分宝石。
瞬间,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
水草?烧着了的水草?
不好!
“穆国师!小五来袭!”矜罡惊恐地叫起来。
穆奉濂大踏步地走向晨风,老法师白须白发白眉,在夜色的衬托下宛若叱咤琼宇的神仙。
只见他向前探手,凌空虚握。地面上散落的宝石当中,立即有十颗最大、最亮、最纯的浮现出来。
哗啦。
一张闪烁着十色阳光的能量大网以穆奉濂的双手为中心,成球形荡开,将那株燃烧着毖火的水草隔绝在外。
哎呀!
被发现了!
泉晓武连忙弯着腰,躲藏着行迹,绕着几个草堆边跑,边扭动其中埋藏的宝石。
一道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蓝色光芒冲天而起,射向川宿。十六颗可见星、以及九颗闪星似乎晃动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渭河的河水悄无声息地蔓延而起,向着河岸飘渺而来。
接着,黄光冲天。晨宿为之相应。河面上升起浓浓的雾。
紫光冲天,射向名宿,夜空中最磅礴、最浩瀚的星云。一百零八个可见星宛若夜空中的棋盘,三十六颗闪星明暗交错,便如落下的棋子。
最后,是在黑夜中根本就无法分辨的黑色谷玄的光芒射向迦宿。
河底沙骤然间咆哮着涌起,将漂浮在水面的码头颠簸得上下起伏。
“怎么回事?”兴高采烈想要参与赌博,捉拿泉晓武的群众们被突然震发的风水吓了一跳。
“休要惊慌!”穆国师抽出法杖指向天空。
轰隆隆!
空气被压缩着震响。
一条硕大无朋、若有若无的虚幻白蛇头向法杖、尾指天空地倒悬而起。
紫色太阳力场扭曲!河底黄沙被扭曲在一起,结晶成石。
黑色太阳时间加速!绵绵博博的雾沿着河岸飞速消失。
绿色太阳距离增加!漫过河堤的水面被瞬间拉宽十倍,薄薄的一层水便渗入地下。
唰
晨风的红黄太阳光锁定了泉晓武。
“抓到你了!”
小五纵身跳起,向着下马镫的方向狂奔。
噌!
一道身影急扑而至。
“渭水河边送宾客,窄船木浆灯萧瑟。
欲问此去多尘烟,珥潮威威心搓搓。
把酒不饮难成欢,叹息微寒夜春来。
摆琴弄箫曲做席,席间寒碟无以食。”
宋海音!
泉晓武一惊,飞奔的脚豁然下陷。踩中了一个坑。小五凌空飞踢,借着前冲的力量空中三连跳,避开陷阱。
还没等他落地,面前山岳般高大的钟淮迎面赶来,接着宋海音的诗歌唱下去:
“主人欠身离座起,欲歌聊表胸中意。
客击桌沿近相合,腌娅节拍难成曲。
相对一笑尽兴唱,此情此景平生足。
对月空杯无滴露,酒酣意畅做行歌。”
钟淮的诗歌延续着宋海音的诗歌,形成遥相呼应的整体。
宋海音刚刚呼唤来的太阳能量随着诗歌的延续与钟淮的吟唱叠加,形成一股磅礴的能量潮,再次冲击泉晓武的脚下。
小五知道这个坑是不能踩的,一脚踩下去,摔个跟斗没关系,被御雪拓印下表情可就不好看了。他一把扯下腰带,向着地面猛抽,借着反弹的力量再次弹起,向着下马镫猛扑。
“窗外忽来叩击声,推门望月见轻翅。
笑曰拨云见烛光,愿停小憩同击缶。
屈节浅唱舞翩跹,跃入云端展双翼。
翼角红翎乘风展,高原无边自持风。”
趁着泉晓武转折来转折去,重新生出翅膀的俞建南拉着晨风飞到上空,继续吟唱。带动两**师的能量铺天盖地的扑向泉晓武。
泉晓武脚下的青砖、土石分崩瓦解。并且惊恐地看到码头专用的单人原木茅厕在狂风中悄悄地追赶,似乎有什么人操纵着似的。
仔细一看,竟然是咬牙切齿的才八斗率领着一群同样咬牙切齿的男男女女。有骑兵学院里赌博被他坑的,有落榜之后在大仓库被他用雨浇的,甚至连矜罡也喊着号子瞪圆了眼睛跟着大家拼命地拉纤绳。
这个不要脸的!
一个王子的道德修养,就是拉着茅厕跟人跑么?
那是有两百年历史的文物!
里面有大昕帝国多少位威名赫赫的将军们抛头颅洒热血辛辛苦苦打出来的黄金时代!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传统么?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上古的文物么?
你们的良心,都被灵使君蒙蔽了!
“宋海音,钟淮君,颂千古,十阳灼。
小五且慢走,听我唱诺与尔听。”
御雪!
一个五千年的魅!
学小孩子做诗,难道就不觉得丢人么?
轰!
脚下的大地在震颤。
御雪磅礴、浩淼、醇厚的灵力召唤着隐入夜空的十个太阳。
郁绯、寰化、填盖、密罗、岁正、印池、列章、亮日、亘白、谷玄。
十个太阳绽放着十种不同颜色的光华突破双月的掩盖,带着蓬勃而出的阳光普照九州大地。
“啊!”
小五疯狂地叫喊着,疯狂地窜上下马镫。
“俞建南!晨风女!天地苍穹颂虚荒!
大地震怒崩琼宇,黄金时代灌九州!”
轰!轰!轰!
泉晓武脚下二百七十米方圆的地面崩塌。
“推!”矜罡用力地推着正在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推着茅房的才八斗的肩膀,将抡银枪、破城门的力气隔着这个可怜的小河洛的手,全部灌注到有二百年文化历史的原木单人厕所上。
十阳照九州的黄金时代,终于来到了!
泉晓武!
看你还往哪里跑?!
小五向着崩裂开来的地下摔落。
眼前一片汹涌澎湃的金黄。
他抽出腰间的束带,十根手指如同弹奏古筝似的在束带或深、或浅、或空、或实的符纹上,飞一般地、看不清指尖地跳跃而过。
川都临湖微雨降,无尘秋雨晚归乡。独赉徽望名美艳,道曲流芳随人家。
随着他在心中的默念,被事先布置在骑兵营东、南、西、北、中、上、下,十个方向的雨、水、冰、雹、海、云、雪、灵晶;地火、星火、冰寒火、明火、三味真火、毖火;黑土、红土、黄土、蓝土、白土、绿土、紫土、青土、天土;空、风、雷、电、气、真,同时发动。
二十九种元素在二十八星宿的引导下构成一条蜿蜒的、流淌的物质河流。
轻轻的、飘飘的、柔柔地荡漾着各种各样颜色的徐徐波涛。
那颜色有粉、有纯红、有深红、有正红……
十个太阳的灼灼日光,被物质元素不同的组合分解成千色万色。
操控能量的法师们停住了脚步。
过度亢奋的学员们停住了脚步。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从未见过的、姹紫嫣红当中。
只有那流淌出来的黄金水,沿着重骑兵沧桑的历史,滚滚而去。
小五跳。
躲开。
“泉晓武!”
穆国师苍老的声音中透漏出无尽的愤怒。
“都是你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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