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谈正事儿就不要再笑了，好不好？”小五劝说。

“你干你的。”乌尼奥继续哈哈大笑，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好多年了，让大伯笑个够。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嘲笑是不存在的。听觉是不存在的。耳朵是不存在的。

小五在心里碎碎念，板着脸掏出四十珈。

“止！”御雪瞬间停住笑，高喊起来。

侧头去看，只见她的脸色苍白，两眼中充满恐惧。小五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这，这，这就是一个风水盘，没有能量的。”

御雪也不回答，瞬间闪现到水晶宫外面，纵身跳入湖水飞快地游走。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湖水中。小五撇了撇嘴，边摇头边望向乌尼奥，见这位大巫师也是满脸的不解。于是，又等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御雪已经游到岸上去了，才按动机关，左右手一分，将四十珈拉成小宇宙。随着他两只手变化操作，星河转动慢慢调整规律，虽然还是纷乱繁杂，但隐约透出某种难以揣度的规律感。

乌尼奥全神贯注，试图看出其中的规律。

宇宙猛然一颤，十颗用来困住水晶屋的太阳石，时空流转，在小五的身边重聚。禁忌立时解除。

轰隆！

实验室摔入湖水。

碧绿清澈的湖水慢慢漫过水晶球。随着湖水荡漾，天空中的十个太阳粼粼**地摇动，美丽异常。小五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心中突然充满了被爷爷举在头上，爬在郡王水晶宫殿的穹顶看日出的回忆。爷爷的两只大手坚毅孔武，托着自己，便如同山峰和大地。只要爷爷在，整个儿世界就在。他忍不住伸出手，触摸实验室的墙壁。墙壁外，一群巴掌大的花壳扇贝拼命地逃窜。接着，一条巨大的虎头鱼蹿出来，悠闲地追击。虎头鱼有条不紊地甩动着尾巴，就像爷爷有条不紊地挥舞着令旗，在指挥一场针对羽人全族的屠杀。

小五的手指插入水晶墙壁。

妈妈。

他在心中呐喊。

“晓武！”乌尼奥喊他。

晓武转过身，半溶解的手指瞬间从水晶中分离出来。他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溶解到水晶墙壁里，又是如何脱离的。

“晓武！”

看到乌尼奥正趴在地板上向下看。于是走过去在大巫师身边蹲下，抱着两个膝盖，撅着屁股，也向下看。

“看到了么？”乌尼奥兴奋地指着黑乎乎没有一丝光线的深水。

看了又看，没看到。

晓武抱怨起来：“我是人族，可视范围跟你不一样。”

“视什么视？能量！”

晓武这才知道这个糊里糊涂的鲛人又把“看”和“看”混淆了。蛟族的“看”，不仅仅是指大鱼眼睛，还包括鳞片所能感知的水流、水温、水密度。这个深度已经看不到天了，晓武在心中计算着十个太阳的方位，默想琉璃海的风水，渐渐的，他的脑海中形成周围能量流动的立体图形。水温、水流都很正常，但水的密度却是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结构。舒中有密、密中有舒，似乎重重叠叠，却无法窥视其中奥妙。

实验室到达水压极限，乌尼奥停止了下沉。这里距离湖底还不知道有多深，也许是几千米，也许只是十几米。但水晶穹顶和墙壁上的能量已经出现了混乱，哪怕再深入一米，也可能随时爆掉。晓武从怀里掏出三个盒子的宝贝，打开放在乌尼奥眼前。示意他王子有货。

乌尼奥摇头拒绝：“水晶的承载量到极限了。再输入能量，不需要水压，就会自爆。”边说着话，边启动装置开始上浮。

晓武盯盯望着下面的水，静静沉思。乌尼奥见惯了他这副样子，也不去打扰，只是越浮越高。晓武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块水晶，掏出红宝石来刻画。红色的激光在水晶中刻出一道道痕迹，红色的能量沿着立体的徊纹在水晶中晕染。

突然，一抹蓝色的阳光渗入水晶徊纹。啪！随着轻微的响声，在晓武的手中碎成四块。晓武缓缓地放下红宝石，低头沉思。

水晶屋冒出水面，果不其然，天空正中已是蓝色太阳。

晓武一言不发地望着一道水晶门从浑圆一体的实验室墙上呈现出来。随着阿夺默念的咏颂，缓缓打开。晓武迈步要走，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于是愤怒地转身，指着乌尼奥的鼻子呵斥：“你骗我！”

乌尼奥一愣：“啊呀，这个世界上谁要是能骗到你，那可算得上天才中的天才了。”

阿夺用怜悯的目光望了一眼朴实无华的师傅，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欺骗泉晓武其实也不是很难。

“你就是骗我！答应我的条件呢？”

“呵呵。你能有啥条件？一个被珠宝蒙蔽了心灵的可怜人。”乌尼奥了然于胸地吩咐阿夺，“给他一套三级的七色珊瑚。”

晓武一忍再忍，忍到阿夺把装满珊瑚的皮袋交给自己，才用极度蔑视的语气开口：“我不是来要珊瑚的……”

“还给我！”

“大伯，且听我说。”晓武把皮袋塞进宽大的仙人袍中，继续说，“刚刚被你们嘲笑，故事还没说完呢。”

噗嗤。

阿夺和乌尼奥同时笑出声音来。

晓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喂，听人家说话不要这种表情好不好？”

阿夺和乌尼奥勉强忍住，但嘴角还是一抽一抽的。

“收起你们这副嘴脸。知道我把俞建南打成什么样子了么？”晓武决定不跟他们计较，用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神封穴，被我打成了三块！”

乌尼奥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羽人？”

“大天官的儿子，当然是羽人。”

“不是你输了吗？”

“所以说么，魔鬼都在细节里。”晓武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才是那个低调的胜利者。”

“穿奇门护甲？”

“我打的。”泉晓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绑啥都没用。”

乌尼奥微微点头：“我听说过那个孩子。不错么，能把你打成那副样子，他爹一定以他为荣。不不不，整个儿羽族都应该以他为荣。”

晓武腮帮子抽搐两下，据理力争：“才十六岁，就再也长不出翅膀了。挺可怜的。”

“被你打碎神封穴的羽人没用一百也有八十了。他这才碎成三块。”乌尼奥忍不住拍掌赞扬，“好武功，了不起。”

“废人。”泉晓武诚恳地引导，“我下的手。”

乌尼奥皱着眉望了他一眼，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泉晓武的脸部特写。噗嗤一声，又笑出来。阿夺见师傅笑了，脑海中也是不可抑制出现那个鼻涕眼泪横飞的特写。她忍了又忍，转身低头，匆匆地跑去后面的卫生间。

晓武愤怒地盯着她，直到阿夺呯地一声关门，才回头对乌尼奥说：“你答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阿夺的笑声竟然透过雾面水晶墙传出来。晓武假装没听见，继续说下去：“你作为蛟族大巫师，怎么连点同情心都没有？这样一个孩子，难道不应该得到最好的治疗么？”

“你答应人家什么了？”

“道义。”

乌尼奥全当没听见，随意挥了挥手：“三块好办。到一千米的海下，压力够大的地方，做一个四相昶就能补好。”

“啥压力呀，还得到一千米下的海水里？”

乌尼奥瞪着大鱼眼睛看了他半天：“真空。”

“你刚刚不是看到湖底的能量曲流了么？引过来用，比深海还要深。”晓武掏出几盒宝贝，“阿夺，拿贝胶、紊流、天湖雪、和流火。”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阿夺在后面捅咕好一阵子，拿着一个瓷瓶、一只玻璃曲颈瓶、一块蓝宝石、一卷海蚕丝过来。

乌尼奥开启星盘，实验室的水晶墙壁、天花板和地板上便倒映出重重叠叠的星空剪影。乌尼奥打开瓷瓶，倾倒。在贝胶即将流出之前，突然间停下来，转头对晓武笑了笑：“亘白在什么地方？”

“早就让你布置一个天象仪，就是不听。”晓武叨叨咕咕地帮他算了算，“尹在毋之东、筠在海脚、旬在侧风。七层天，西北十六度，上玄。”

乌尼奥又停下，讨好地咧了咧嘴，就当是笑过：“算算郁绯。”

“郁绯是我的主星，还用算啊？八层，南十一，中度五。”

乌尼奥放下瓷瓶，拿起海蚕丝一甩，流火犹如弯曲的海浪冲入星盘。接着，曲颈瓶里的紊流注入，流火瞬间映红了整个实验室。这时候，乌尼奥才把瓷瓶里面贝胶倒入。阿夺拉动风箱，呼哧呼哧地往里面鼓动十种颜色的能量。贝胶慢慢地透明、淡化、消失。最后，抖动蓝宝石，将附着在表面的天湖雪甩入星盘，十个颜色的能量在星盘上翻腾膨胀，慢慢地被天湖雪冷却，在空中形成一个拇指盖大的虚影。

“晓武！”乌尼奥喊。

早已算好天象的泉晓武十指如飞，瞬间将十个珊瑚摆放成错落有致的风水法阵。

轰隆！

一股咆哮的暗流从千米之下的湖底轰鸣着冲上来，裹挟着陈年腐臭的泥沙，暴躁地冲过水晶实验室，席卷着它咕噜噜地翻滚。

乌尼奥伸手指虚握成能量场，一下子将这股能量吸引到虚影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