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可以给你土豆,也可以给你地瓜。但你要答应我的一个要求。”
“自幼寒窗苦读书,礼义廉耻记心上。深明大义在胸中,怎可交易给魔鬼?”
“打油诗,不是诗。”透过脸与树皮之间不大的缝隙,小五敏锐地看到才八斗的脸色一变,“呵呵呵,你的才华,不足八斗!”
“那,也比长短句强。”河络压制住突然涌起的心虚反击,“说长短句都算是夸奖你了。只能算是现代诗!”
泉小五阴恻恻地凑过去,把鼻子塞在才八斗的脸、和才八斗脸对着的槐树皮之间,用抓到鱼的猫一般的声音喵喵地问:“好啊。既然谈到文学,那你说说我听听。是现代诗反封建呢?还是打油诗反封建?”
才八斗的脸色大变,额头上渗出一层汗水。
小五对着他的鼻子嘿嘿冷笑两声,才直起身,把头缩回去:“承认吧,年轻人。真实地,面对你的内心。现实正在灼烤着你的灵魂,让你面对自己的谎言,无处容身。”
“大,大义在我心。小、小人休猖狂。”
“说什么追求民主?我才是民主之父的儿子。讲什么打倒封建?你的打油诗,就是不折不扣的封建。难道还想不承认么?大槐树拷问着你的□□,但却是虚神殿,在拷问你的灵魂。哈哈哈哈哈,面对自己的虚伪吧。你的软弱出卖了你。面对你的软弱吧,你的眼神出卖了你。面对你的眼神吧,你后背上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出卖了你!”
“泉小五!你想干什么?”
“承认吧!我跟你是一伙的!我的爸爸,是民主之父!”
“你的行为,在侮辱伟大导师的人格!”
“这是现代诗。”
才八斗一愣。
“你背叛了打油诗。面对自己吧,面对自己的内心。你的骨子里充满着背叛,你的眼神已经认同了我的身份,你想要高喊,放开我吧。”泉小五一把扯断绑着才八斗的绳子,“好!我答应你。现在,该你答应我了!”
“我、我、我答应你什么?”
“又想着背叛?”泉小五的声音里充满了蔑视,他唰地一声扯下大花袍子披在才八斗的肩膀上,“我是你的同志呀。反帝反封建,反对践踏人的尊严。你不可以背叛我,你要帮助我。万恶的旧势力压榨我,逼迫我,让我违背自己的意志出卖自己的灵魂背叛自己的同学,以不合格的成绩进入重骑兵学院。我的朋友,你能看透这其中蕴含着的,无耻的阴谋么?”
“不,我,你……”
“我爸爸提倡民主共和。我爸爸的儿子滥用职权。”
“哦!啊!呀!”才八斗指了指泉小五。
泉小五缓缓地伸出食指,重重地怼在河络瘦小的胸膛上:“他们,还利用了你。让你,成为我堕落的见证人。”
“不。不。我没有。”
“你没有答应他们?”
“没有!”
“你不会答应他们?”
“壮士何须怕断头,一腔热血尽可流。面向槐树我起誓,绝不答应坏人求。”
小五一时间呆住,过了半晌才问:“你这连打油诗都算不上了。”
才八斗心中一凛,想了想才回答:“被你拐带的。”
小五瞪眼,心里虽然在说你这是靠向古诗,不是靠向现代诗。但却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新时代要有新气象。我支持你。”
“到底该怎样做,才能挫败封建残余设下的阴险圈套?”
“昨天,你煽动了好多人来反对我。”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一定帮你澄清……”
“不不不,时间紧迫。你去说,泉小五背信弃义,说一套做一套,欺骗大家不想入学,其实是等着大家离开京城,偷偷地想要入学。”
“这,不好吧?”
“听我的没错。就说我睚眦必报,抓住了你毒打,威胁你说出领头的人。但你誓死不说,还找到机会逃走了。”小五哈哈哈地笑起来,“这样的故事才不违背人设。大家愿意信。”
“可,你会被误会的。”
“你错了。我会成为英雄。”小五搂住他的肩膀解释,“你想想,革命成功之后,你再出来帮我澄清。大家一看,啊呀妈呀,我们都冤枉民主之父的儿子了。原来他是忍辱负重,打进敌人内部的。这,是什么效果?”
才八斗想了想:“可是……”
“时间紧迫,我是被监视着的。”小五拉着他向院墙的方向走,“坏人马上就来了。”
“但是……”
“革命尚未成功,何须计较名节。”
“我不想挨打呀。”
“啥?”
“早、早上就没吃什么饭。光着上身聊这么久,我的体力,抗不住打。”才八斗腼腆地笑,“就是,你刚刚说的,抓住了我毒打那一段,能不能换个其他让人信服的情节?”
对呀!
身上没伤,想骗谁呀?
小五一把扯下披在才八斗身上的大花袍子,抡圆了皮鞭抽过去:“为了民主!为了幸福!为了自由!”
啪!啪!啪啪啪!
清脆的皮鞭爆响,夹杂着轻点轻点你下手轻点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泉小五!你住手!再打,我就不帮你找人了!”
啪!啪!啪!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呀,还敢跑?!身手满挺灵活的么。今天就让你好好尝尝,本王子的厉害!”
甩了一下午的鞭子,出了一身健康的臭汗。泡三清泉的矿疗,再换上一身崭新的烟云水墨神仙袍。晓武神清气爽地回郡王府。那真称得上是京都侠少需策马,义气盎然春风急。若问古风谁家郎,唯有运动健儿强。
身心健康状况俱佳的王子远远地望到自家的朱门,却不由得咦讶出声。威武的郁绯太阳神兽,霸王蘑菇石雕下,停着十几头六角牦牛。锋利的尖角反射着日光,闪亮的皮毛泽泽生辉。一看就是冰封大陆新进的货色。晓武策马从牛群中经过,就算扬起了头,也看不到任何一头牛的牛背。很显然,这些牛比重骑兵学院中的那头要更高、更壮。
绕过牛群,看到府门前轮值的张参将。身材算得上是魁梧、壮硕的人族将军正在跟几个三米多高的夸父交谈,看起来便如街边的顽童在成人圈子里面装大人。
夸父、河络、蛟族、羽人,上门拜访泉水的人多了去了。晓武见怪不怪地跳下雪白的王子白马,撩衣襟、亮靴底,迈着稳重的王子步,施施然然地上台阶。这原本是万分正常的一次目不转睛的潇洒路过,却被张参将的挤眉弄眼搞得郡王子虎躯一震。啥情况?有必要如此精彩的挤眉弄眼?
夸父们个子太高,从上向下看,既看不到张参将的挤眉弄眼,也看不到泉晓武的脸。只看到一个黑亮亮梳理整齐的脑瓜顶,和围着黑脑瓜飘逸旋转的水墨山水袍子。当然,即使看到了脸,也未必认得。于是,任由着泉晓武从容穿过。
晓武的心中多了几分警觉。进入前院,绕过影壁墙,便站住了。偷偷地从八尺高的墙后面再次探出脑袋来打量几个来访的夸父,感觉是从未见过的。于是寻思着,那精彩的表情是不想让自己进正厅,打扰姐姐的重要会议;还是不想让自己进后院,有什么危险的客人在等着自己?
郡王子千里独行征战无数,之所以能到今天还好好地活着,当然是依靠着谨慎、小心的优良品质。既然无法分析出危险来源与正厅还是后院,那么就两个都不进。打定了悄悄溜走,等等再看的主意后,便蹑足潜踪地沿着院墙、躲着假山怪树,向侧门溜。
“王子回来了?”
一声清丽、清丽到近乎冷冰冰的招呼声从脑后传来,瞬时间让泉晓武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小姐,他来了。”
听荷。
姐姐的死党丫头。
泉晓武愤怒地转头,愤怒地望着她。
听荷满脸的冷笑,意思是:小样,你能把我咋地?
“进来吧。”
姐姐的声音阴冷阴冷地传到耳朵眼里。晓武耷拉着脑袋佝偻着腰,一怂一怂地走进正厅,不知道好好的一个大晴天,又触了什么眉头。
大厅中坐着眉眼含笑,嘴角带威的姐姐。她的对面,是大胡子垂到地面的红袍桑卡罗。
晓武的腰一下子就直起来,大踏步地走进去:“啥事儿呀?”
老熟人,打过多少交到,谁不了解谁呀?死大胡子,有本事变成大树,把我家房顶顶破咯。
桑卡罗本是在温和地笑着,突然发现泉晓武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机,心中不由得疑惑。不是刚刚给过他一盒子珠宝么?以前,那都是能买一个月笑脸的。咋进了京城,这小子的身价也随风涨了?想到这里,不由得把夸父大手藏到大红袍下面,偷偷地把无尽战锤向远离泉晓武的方向挪了挪。这要是被他不痛不痒地撒上一泡尿,没有实际损失,还真不好追究。毕竟,今天的泉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孤身带着弟弟满世界逃亡的小姑娘了。
动作虽小,但再小的夸父动作,也无法躲过更小的人族眼睛。晓武立时看到了自己的筹码,于是哈哈大笑:“啊呀,有朋友从好远的地方来,应该高兴啊!”
泉水的脸刷地一下子变白,咬了咬嘴唇,忍住了没有出口训斥:一个王子,咋能这么不学无术呢?
难道不是昨天刚刚见过么?红袍略一沉吟,决定使出杀手锏。于是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什么时候王子能到裂云城去,老朽,必当好好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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