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有报纸，有专家点评啊。”

“报纸，是有老板的。老板，是要赚钱的。帮我吹嘘，可以换取政治利益；帮麻木晨风吹嘘，可以换取经济利益；帮你吹嘘……”矜罡上上下下打量泉晓武一番，跳过这个话题，总结道，“看自己国家的报纸，会被顶层的利益集团洗脑。看其他国家的报纸，会被其他国家的利益集团洗脑。听政治专家点评，也许是帮助某位大人物奠定权力基础；听经济专家的点评，也许会被买空卖空。”

“你挺有学问啊。”小五眯着眼睛想自己的心事。

“术业有专攻。我是全职搞政治的。一天二十四小时，连做梦都是帮我哥哥当皇帝。”矜罡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老百姓哪儿有那个时间啊？不吃不喝不娶老婆不生孩子呀？”

小五不高兴了：“你们拳党不是要推我姐姐当皇帝么？”

“你姐姐不是不干么？”矜罡意识到说露了嘴，但，谁还能真不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呀，也就承认，“你姐干，首推你姐。所有与她为敌的人，都薨了。对吧。但你姐姐不想当皇帝，那，就让别人当呗。”

小五终于想通了：“我说，怎么一投票，就有党有组织呢。老百姓也不傻，把一切交给组织。”

“你咋就听不懂呢？”矜罡有些泄气，“国家，要像山峰一样的稳定。百姓，无论靠在哪一座山上，都能自己找到自己的生活，自己找到自己的快乐。但如果山体经常滑坡，变来变去的，百姓就没法生活。”

“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伺候好了比啥都强。”小五闭着眼皮笑眯眯地点头，不让矜罡看到自己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

矜罡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关心地问：“你眼皮跳得厉害，找个道士，驱驱邪吧。”

“封建迷信。丢人。”小五愤怒地睁开眼睛呵斥，“看见你就烦，赶紧走吧。”

“心里闷，找我说说话。”矜罡充满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是天涯沦落人。”

千不想、万不愿的骑兵营，怕是躲不过去了。望着满屋子堆放的各种宝石，泉晓武的两只眼睛，笑成了两只弯弯的月亮。珠宝、现金、一大群牛，还有白花花的米。啊呀，他们这是要逼死人呀。小五情不自禁地蓬起一大把宝石，看着它们从手指缝中滑落，哈哈大笑起来。

求求你们了，逼死我吧！

就让珍珠和宝石，来得更猛烈些！

尽情挥洒一阵子宝石之后，渐渐冷静下来。自己给自己挖的大坑，可是不浅。

才八斗个子矮、胆子小、跳得不高跑得不快，但却是有坚持、有行动力的。根据他所提供的串联网，有相当数量的学员以及学员家长，虽然落了榜，但还是心安理得地拿着国家给的经费，游览京城。当然，这只是泉晓武为了贬低对手的污名化的一部分。那些人并没有被泉晓武的不入学宣誓简简单单地骗走，憋着一股子劲，要看小王子的最终下场，才是根本。

才八斗会去联络那些人，那些人的亲戚，那些人的族人，那些人的地方商会以及招待所员工，酝酿并发起一次大游行，来对十二主星议会施压，反对泉晓武入学。

十二主星议会的权威，建立在相当脆弱的平衡上。诚然，他们有七国、五族。有新贵、有旧臣。有帝国的遗老遗少，也有民主改革的推动者。他们有经济互惠、有政治妥协、有军事牵制，但是，他们没有天命。

几百年来蛟族、羽族、夸父、以及河络原住民的民主制度的潜移默化，在泉墨与丁先生几次轰轰烈烈的平□□动的催发下，已经催发了百姓的参政意识。再加上战争带来的贫穷，累积了足够的不满情绪。

有困难，找组织。

小五立即展开行动开始自救。他刚来京城，人脉尚未建立。但，只要认识一个人，就能认识那个人的圈子。圈子套圈子，几个转折下来，可以找到任何一个素昧平生、但志同道合的朋友。尤其，当泉晓武的志向，是更多的珠宝、更多的现金、更多的牛以及白白的大米的时候。他相信，这是跨越种族、跨越地域、跨越阶级的共同语言。

把堆在桌子上、茶几上、床上的宝贝一股脑揣进怀里，兴冲冲地跑到后山的实验室里开始摆放。这次，他要召唤的海市蜃楼，可不是钟乳石岩洞、大漠风沙，那种虽然怪异但还算温和的环境。

拿出含有少量锡、金、铂、铁、铜的结晶岩，用紫宝石和蓝水晶粉碎砗磲，洒再岩石上。再用玄冰做媒介，粉碎了一颗黄宝石来激发放射性。设置好土象。然后，使用绿宝石来融化玄冰，用青珍珠调和出适当的粘度。设置好水象。粉碎了一颗钻石，制造紊流，气象。点燃了木头宝盒，使用银、钨制造出黑体辐射以及无重力火。

设置好四象，又开始按照京城的天象布置十阳阵。

东南西北上下，一切安排妥当，才沏了一壶雾凇龙井，用神女杯雾化之后，小心翼翼地把散放着十色阳光的雾气倒出来，用阵法固定在半空中。再用手沾着茶壶中的茶水，感应身边的风水，在雾凇之中雕刻引导能量流动的沟槽。

天在雷火之东，地在泽水之上，风在谷，水在西南。

幕虚不经大荒，海之眼，鄂成丘。

淼淼至深。

眼前的景色荡漾，空间重叠空间：西海龙沟。

小五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挪动着深深的海沟，生怕一个不小心幻境重叠，把自己淹死在里面。一只硕大的龙虾似乎隔着时空感应到他的注视，仓惶地躲进岩石的缝隙。这突如其来的波澜引起变色章鱼的注意。原本变化成珊瑚礁的二十八爪章鱼嘭地扑入石缝里，紧紧地缠绕住巨龙虾的触须。

海水翻腾、珊瑚折断、碎沙纷飞。

小五的眼前一片碐嶒的碎贝壳、颗粒岩、甚至有两匹小海马仓惶地逃命。

忍住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努力克服着：淹死了淹死了，我要被淹死了。

小五集中浑身上下所有的精神，仔细地观察着海水。

随着龙虾挣脱了章鱼的束缚，飞快地从洞穴的另一个出口逃走，小五终于看到被章鱼的吸盘拔开的珊瑚礁内部，隐约透出似蓝非蓝、似绿非绿的光芒。

小五推动着海市蜃楼向那束光芒靠近，仔细观察了好久，发现只是一株五色珊瑚。有印池、密罗、亘白、寰化、郁绯，五个太阳的能量。

五色，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小五有些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可是，怎样拿出来呢？

他小心翼翼地晃动双手，试探着激起幅度不大的海浪去冲刷。

果然，象他预想的那样，海市蜃楼只能传递能量，并不能激荡物质。小五缓缓停止震动。蹲在地上呆呆地思考。

物质和能量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人可以召唤能量，蘑菇和菱尖草也可以？石头里可以孕育能量，珊瑚里也可以？

“泉晓武！你姐喊你吃饭了！”

海市蜃楼随着小五的心神晃动而晃动着消失。

小五惊醒。抬头看看，双月中天、星空繁绕、冥星河与炽星河一纵一横。竟然已经是深夜。回头看，听荷一手抓着一根树杈、一手扯着一株齐腰高的菱尖草，小心翼翼地站在鲤鱼旗圈起的实验室禁区外面，漫无目的地向这里张望。

小五没精打采地收起宝石和物质，让西海龙沟残存的幻影一下子消失。不高兴地撅着嘴巴抱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灵感迸发、创作热情高涨的时候来。都怪你！”

哈，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听荷懒得理他。为啥每次都是我来找你的时候才灵感爆发？为啥每次都是叫你吃饭的时候创作热情高涨？是不是误解了饥饿感爆发，食欲高涨？

牛肉炖土豆，还有白米饭！

小五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吃得无精打采。

泉水见惯了他这副倒霉的科研样，不想让自己的心情跟着变坏，想着低头快吃快走，晚上要加班。

“姐。怎么把珊瑚从海市蜃楼里面拿出来呀？”

老娘什么时候又懂科研了？

泉水微笑：“做海市蜃楼了？”

“西海龙沟。”

“找啥样的珊瑚啊？”

“七色珊瑚，就阿夺掐碎的那个。”

泉水成功地把话题从硬核科学上引开，便不再搭理他，闷头扒拉饭。

“姐！”小五撒娇，“我要。”

泉水的脸不由自主地往下沉。在心里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建设，好不容易又挤出一个笑脸来：“等姐姐帮你找一个。”

“啥时候啊，你又骗我。”

“今天晚上，回议事团，我就问他们。全国顶尖的十二个人，帮你找个珊瑚，还是问题么？”

小五眼睛一亮，连忙夹一块软烂的牛肉给姐姐放在碗里：“不是问题。”

“阿夺挺漂亮的。想跟她和好呀？”

“别瞎说。我是要她的鲛鞘。”

小兔崽子，就这点儿脑力，还想跟我斗？

泉水挖了一块土豆给他：“潜水。”

“他们肯定在骑兵营外面看着。我潜水，悄悄地潜进去。”小五突然想起最关键的问题，“姐，妇女平权会，请你挂名。挂一个呗？”

“谁在看着你？”

“您就别问了。用组织对抗组织，用暴力对抗暴力，用女权对抗自由。这事儿准成。”

“行。挂个名，你自己定下来就成。”

吃过了饭，哄着泉晓武去睡觉。泉水一手拿着扇子在花园里敲栏杆，貌似闲逛。听荷等到泉晓武睡熟了，才捧着一块黑宝石打磨而成的镜子走过来放在凉亭中央的石桌上。泉水伸手握住，注入灵力。镜子上浮现出泉晓武和矜罡两个人拿着打倒万恶的泉晓武的横幅在密谋。从头看到尾，每一个细节都是清清楚楚的。但泉水的思路却是一团浆糊：这玩意，跟阿夺的珊瑚有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