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诀辰，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吗？陆将军找你还要分时候？”

士兵厉声喝道。

不要说他一个犯人了，就是母星的总督来了，在舰队里也是陆时琰最大。

陆时琰挥手示意了一下，士兵这才闭了嘴。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周后，我们会在北塔星降落。”

陆时琰说。

“这种小事还麻烦陆将军专程过来通知？”

魏诀辰脸上似笑非笑。

他被“关押”的地方并不是陆时琰所在的指挥舰，而是后勤编队的5号舰上，二者的距离相当远。

“你好像并不意外。”

“有什么意不意外呢。我也说过，自己从没有来过太空，了解的一切不过就是母星地面下的而已。”

“舰队去哪里，自然是听陆将军的安排。”

魏诀辰露出一副无害的笑容。

“你驾驶的星舰航行目标就是北塔星。”

“是吗？”魏诀辰表现得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航行图太复杂了，我只是随便选了一颗距离母星最近的星球……没想到开过去竟然也要一个月呢。”

陆时琰眯了眯眼睛，心里想着：你最好是。

下一秒，他开口说道：“我们会开始做降落准备。到时候身体可能会有些不适，有问题尽管和——”

他说着指了指先前开门的士兵。

“和岳炀说。”

叫做岳炀的士兵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显然也是刚刚得知这一项任务。

但他平时训练有素，迅速地收起了惊异，大声答了一个“是！”

魏诀辰玩味地看着陆时琰的表情。

他知道陆时琰刚刚结束和母星那帮家伙的对话，也不知道是哪一方更不愉快一些。

照理来说，陆时琰应该占了主动地位，但他此时的表情就像是刚吃完一份新鲜的大肠刺身。

“我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有些肠胃不适应，刚才和这位岳炀士兵提了点建议。”

魏诀辰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肚子。

“不过没有一个得到满足的，还被骂了一通。”

陆时琰听完，侧目看了岳炀一眼。

岳炀涨红了脸：“将军，他非说要吃打捞上来一天内的海胆、年龄三岁整的松坂牛肉……也就以前他在母星娇惯，太空中哪里来这种东西！”

陆时琰又看向魏诀辰，后者耸了耸肩，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母星上也没有这些东西，历史书没看过吗？全球大灭绝都忘记了？”

陆时琰厉声训斥道。

岳炀的脸一下子涨的更红了，要不是陆时琰在，魏诀辰毫不怀疑他会气得夺门而出。

陆时琰转而看向魏诀辰。

“舰队许多人是在太空中出生的，这辈子都没去过母星。魏先生也多理解一下，不要开这种玩笑。”

他说完，挥手示意岳炀出去。

“怎么，这间舱室也没有监听设备？”

魏诀辰笑道。

“我们不会在私人舱室安装这种东西。

“事实上，舰队的大部分监听设备都是摆设。我们已经很多年没得到补给了，不得不省着点用。”

陆时琰有意无意地说道。

魏诀辰没有回答，只是仍旧笑着，点了点头。

“刚刚我和母星进行了通话，他们似乎并没有认识到你的重要性。

“即便我提出让你复职的条件，应该也没太大用处吧。”

魏诀辰脸上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

“是吗？”

“多谢陆将军，还关心我的死活。”

他随即抬起手，做了个伸懒腰的姿势，顺势在空中转了一圈。

“不过我知道，在你们其中一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前，谁都不会让我死。”

“不是吗？”

陆时琰的目光沉了一下。

“所以，陆将军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魏诀辰转过身来，脸上又是一副毫无负担的表情。

“没什么，只是想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毕竟大部分第一次到太空来的人，都会有些幽闭恐惧症。”

“我已经在太空漂了三周了。”

“那就更了不起了。”

魏诀辰抿紧了嘴唇，一瞬间目光冷了一些。

“既然适应，我就先告辞了。”

陆时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关上门后，他对着岳炀使了个眼色。

“盯好他。”

而舱门内，魏诀辰冷着脸，一直盯着门看了半分钟。

“母星那边，可以开始动作了。”

他在心里冷冷地说道。

*

【陆将军，母星决定立即派出补给舰。航线稍后发送，你方可派出先行舰接应。】

【舰队还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提出，我们会尽力满足。请务必确保尽快送回魏诀辰。】

第二天一早，陆时琰就接到母星发来的新一次实时会议。

母星方面对魏诀辰的措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一点他敏锐地感觉到了。

而在昨天，魏诀辰还是一枚弃子。

是不是母星上发生了什么？

陆时琰想到魏诀辰被捕获时自信满满的样子，不免有些疑虑。

这个时间点太赶巧了。

但是实时通讯设备，当年也只遗留下两套，这一点毫无疑问，否则母星早就给舰队换上了。

他不可能实时操控母星上的状况。

也许只是提前算好了吧。

陆时琰收回思绪，把注意力集中到会议上。

“舰队需要的配件清单之前报送过，为了防止损毁，我们希望多出备用的部分。”

【母星已经按照清单的三倍备齐了配件。】

陆时琰相当意外。

【考虑到舰队很久没有吃过来自母星的新鲜食物，这次特意准备了水果和肉类罐头。】

联络官员说道。

【到时候也可以让魏……诀辰吃一点。】

他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陆时琰很快明白了他这举动的含义。

——这些食物原本就是为了魏诀辰准备的。

母星开始着急了。

按照魏诀辰的话说，应该是开始认识到他的重要性了。

陆时琰望着指挥台前方，球形舱的玻璃外映出了

南塔星……到底发生了什么？

***

-南塔星-

“紧急播报：地下城出现大面积停电，是正常供电设备检修的状况，检修完毕会尽快回恢复供电，请各位住民不要恐慌。”

大约一百年前开始，从星球表面持续的自然灾害和全球大灭绝中勉强恢复的母星，开始把城市往地表以下发展。

原本地下城计划和北塔星移民计划是同步进行的，而在北塔星沦陷以后，地下城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地壳成为了地下城的穹顶。一开始，人们还十分不适应高度只有四五千米的“天空”，但在他们发现这种结构非常适合发展超高型立体城市后，帝国的人们就爱上了地下城。

在五千米的高度内，建筑肆意向上生长着，容量甚至超过了原本的地面城市。人们放弃了海洋、沙漠、草原，转而把自己禁锢在钢筋水泥搭建的地下。

随之一起高速发展的，是“人体强化技术”。简而言之，就是用人造的机械等义体，代替原本脆弱的生物结构，达到共同强化人体的作用。

唯一的不足，就是经过改造的人体一进入太空环境就会出现各种问题，所以太空舰队的人，只能选择那些从未经过技术改造的“原生人”。

因此，不管多少次看到实时会议里帝国那些人奇形怪状的面孔，陆时琰都觉得不适应。

而对于习惯改造的帝国民众，长期在低重力环境下变得身体颀长、肌肉纤细的舰队成员，也被他们视为异类。

如今，地下城的机械化已经达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除了正常的生活生产供电，高达几千米的建筑之间，上下交通也需要大量供电。

另外由于人体强化技术的流行，停电后，也有相当一部分住民会陷入“瘫痪”。

停电事故可以说最近十年都没有出现过，人们早就忘记了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情。加上地下城的照明完全依照人工，没有自然光源，停电的一瞬间，整个地下城就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之中。

指挥塔的供电是单独的线路，它和少部分有应急供电设备的单位一起，暂时躲过了这次事故。

然而，作为黑暗地下城为数不多的亮处，指挥塔一下子变成了“灯塔”。

焦躁的民众纷纷从各处聚集到最近的“灯塔”下发出抗议，各级别的指挥中心都几乎沦陷。

也不知道这样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指挥中心急得团团转。电力系统是母星赖以生存的基础，就像水和空气一样，电就是地下城的命脉。

随着最近十年母星基础设施建设的快速发展，电力供应系统已经是最稳定的系统之一。就像古时候的人们知道明天太阳会升起一样，母星的人们知道地下城会永远是白昼。

陷入黑暗的一瞬间，母星的人们才开始注意到电力的重要性。

所有设施集体瘫痪。因为大部分建筑都悬挂在空中的立体支架上，没有了电，除了少部分碰巧在地面的人，其余人都动弹不得。

还有些停电时正驾驶飞车悬在半空的，在陷入黑暗的同时还啪地一声掉了下去，真正体会到了“坠入深渊”的感受。

如果不是飞车的自带安全缓冲气囊还没有失效，停电一分钟造成的死亡率估计能超过过去十年的总和。

各级指挥中心都疯了，信息潮水般地涌向了中央指挥塔。

中央指挥塔的人们这些年来根本没有管过供电的事，只得把指责和质问纷纷转发给了电力中心。

然而，因为电力中心本身并没有备用供电设备，他们甚至接受不到消息。

在那绝望的六十分钟里，中央指挥塔终于开始怀念起那个名字。

魏诀辰。

*

“才一小时就撑不住了，南塔星比想象得还脆弱。”

魏诀辰闭着眼睛，浏览着脑内系统传送过来的是实时画面，脸上露出了惬意的微笑。

惬意里还有三分嘲讽。

实时通讯设备？那种效率低下的东西，只能实现视频通话功能，唯一的进步之处就是跨越了信号传播的距离。

太落后了，南塔星拥有的一切都太落后了。

“差不多可以把备用程序的消息放出去了。那个备用程序上清楚地写着电力只能撑一个月，也够他们喘口气了。”

魏诀辰猛地睁开了眼。

“当然，也够他们把我请回去了。”

「就算他们开始示好了，在你回去之后也难保不会有变数。你设在电力系统的程序还是有被破解的可能。」

“得了吧，能破解的人全世界只有一个，而那个人早就死了。”

魏诀辰垂下目光，看不出里面有什么情绪。

「他再强，也是一百年前的人了。」

“一百年怎样，南塔星从那之后根本就没有前进半步，只是不停地吃老本。”

魏诀辰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黑塔原本是帝国唯一的机会，可惜。”

他又一次闭上了眼睛，身体用力往后一仰，像是躺着睡着了一样。

“电只是个开始。”

“帝国人类的美梦，该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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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