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颜砂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悄无声息的关上门,把脚步放的很轻。
颜砂下了楼,重新坐回魏铭臣的身旁,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而第二天早晨,所有人昨晚似乎都没睡好。
忙碌的段母脸上依然残留着泪痕,眼下青黑的像是一夜没睡,她差点把盐和糖弄混,但直到看清坐在餐桌最末端的那个身影,她眼中突然闪过极度欣喜。
“段阿姨,小心。”还是颜砂帮忙扶了一下,段母手中的盘子才没有激动的摔落。
而段父则咳嗽几声,他翻来覆去的把报纸弄得咔咔作响,几张薄薄的纸被他反复看了又看;颜砂落坐后,也不自觉频频朝座末投去视线。
“吃饭前应该先向居鲁士皇帝做祷告,我们全家能有今天全靠陛下赏识,不要像军部那些野蛮人一样……”但段父终究没有说完,他未说的话化成一声叹息,“算了,回来就好。”
而段司景谁都没理。
他正坐在桌前,毫不顾忌的大口吃饭,粗鲁的像是饿了好几天。舀汤时把汤洒得到处都是,大嚼面包猛沾土豆泥和沙拉酱,叉子扎进烤肠时溅出的汁水落在桌布上。
段司景吭哧吭哧的埋头苦吃,谁都不看。
“我猜他这样至少七八天没吃饭了。”颜砂忍不住偷偷朝旁边的魏铭臣道。
魏铭臣平静的放下刀叉,抬眸,他观察了一下末尾段司景的状态,淡淡道,“三天吧。”
“哇,你怎么猜这么精确?”
“因为我以前在魏家也……”魏铭臣唇角微抿。
因为身旁的颜砂像是对他要说的话并不感兴趣,对方只是撑着下颌,然后睁大了眼睛认真的看着段司景。
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至少还能大口吃饭,暂时还死不了吧。
“算啦算啦,至少曾经的我还没那么坏,”颜砂宽慰着自己,“至少给他留了条命,已经算不错了。”
想着,颜砂忍不住弯唇。
他甚至允许在自己伸向烤肠时,段司景像头上长眼般横叉夺走。他们的两只银叉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颜砂手一抖,叉子掉到地上。
等他打算借机跟段司景搭话时,旁边的魏铭臣已经帮他低头拾起叉子。
于是桌下的场景一览无余。
位末有人大喇喇的敞开了腿,运动短裤下是坚实而矫健的小腿。
而旁边小巧的脚踝下正踩着的毛茸茸拖鞋。颜砂此时晃悠着腿,又用拖鞋毛茸茸的边缘踢了踢段司景光裸的小腿。
“慢点吃行不行啊,”他埋怨的语气中却透着点笑意,“又没人跟你抢。”
“谢啦。”颜砂接过叉子,又朝魏铭臣眨了眨眼睛。他继续扭头看段司景闷着头胡吃海塞,对方吃的越起劲,他的愧疚心就越少。
“多吃点,再多吃点嘛……能吃是福。”
甚至在最后,颜砂主动把盘子都推到对方面前。
而段司景只用纸巾胡乱抹了抹嘴巴,甚至没丢给他一个眼神时,颜砂依旧保持着笑意。
他的表情被魏铭臣尽收眼底,少年指尖微动,但在餐桌上还是默不作声的低头吃饭。
在段司景上楼后,魏铭臣帮忙段母收拾,而颜砂则蹑手蹑脚的跟上了楼。
直到他又像故技重施的推开段司景的房门,却被里面伸出的一只手猛地拽了进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爱哭鬼,”有人声音喑哑,拽住颜砂胳膊的力气很大,“段熠派你来的?”
颜砂被按在墙上,身侧的门猛地撞上。
逆着光,但面前少年的眼眸却如狼般锐利。
但颜砂却半点不怕,他甚至还皱眉拍了拍对方的手,嘶了一声,“你拽疼我了。”
“回答我的问题,”段司景似乎压抑着怒火,“到底是不是段熠派你来的?”
“那你也先回答我的问题,在你面对那个金色眼睛的家伙时,你也会这么抓他?”颜砂扯唇,他仰头看着段司景闪过暗芒的眼眸,声音玩味,“你也会在他说不要的时候……继续强迫他?”
“不想死的话就别他妈跟我提那家伙。”
段司景明显下手不知轻重,那力道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颜砂皱了一下眉头,却又舒展了笑意。
他不在乎对方紧抓着他的胳膊,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微微抬起了对方的脸颊,“为什么不能提他?是因为他跟你提出分手,还是因为他跟你说他曾经跟段熠上床了?”
最后一句话,颜砂故意说的很轻。
即使下一秒他后背砰的一声撞在门板上,即使有人狠狠捏紧他下巴,在上面留下指痕。
颜砂却只是脸色骤变,他迅速伸手,像揪面团一样揪起少年的俊脸,然后死不撒手。
“你别不识好歹,也别问我怎么知道,但我告诉你,这纯属开玩笑。那家伙就是用这招逼你分手,其实他连段熠的面都没见过,就这么简单……”
颜砂恶狠狠道,手里也越来越用劲把对方脸颊掐到泛红。
对方用多大力气掐他胳膊,他就用多大力气予以还击——像是无声的较量。
“要怪就怪你表现的太明显,是个人都知道你讨厌你哥,”颜砂被掐的说话都含糊不清,被掐着脸的段司景瞪着他显然也是相同感受,“你底牌暴露的太快,也不怪别人可以随便伤你吧,何况你知不知道自己自怨自艾的样子可笑极了……说不定别人正躲在哪笑你呢。”
“你未来大有前途,别犯贱啊段司景。”颜砂轻声说。
像是触电一样,段司景猛地抽回手。
而颜砂揉着胳膊,也依依不舍的看着段司景脸颊上被他捏出的红肿。
几分钟后,段司景扭头冲进浴室,而颜砂则好整以暇的环臂靠在墙边。
等对方再出来则一屁股坐在床上,还拍了拍旁边,“坐。”
颜砂:“……”
“爱哭鬼,”有人扯唇,目光灼灼,“你不敢啊。”
挨那么近不合适,我有男朋友了。颜砂矜持的摸了摸下巴。
“那个面瘫仔?”段司景嗤笑一声,“看着就不像好东西。”
“你这么说小心我跟你急啊,”颜砂立刻挑眉,“那家伙可是我的良心,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在军校里那种家伙我见得多了,表面装得平静无波,实际上心里全是鬼主意,会装的很。”
“算啦,说了你也不懂,你个小肚鸡肠的家伙,魏铭臣才不是那样的人,”颜砂拉回话题,“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我以为你让我坐过来……代表我们现在关系缓和了呢。”
“让你过来坐是因为你终于说了句正确的话,我未来大有前途,”段司景低声道,“我打算加入军部。”
“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有人垂着头低声道,像是磨牙吮血,“只有站在最高处,才不会沦为被别人肆意宰割的鱼肉。”
哎呀,那很好啊。颜砂偷偷打了个哈欠,最后一丝愧疚烟消云散。
历史走向正轨,接下来的事情几跟他没关系了吧。颜砂想。
当时颜砂还不知道这句加入军部是什么意思。
但段家父母无疑很开心,因为这一周自家儿子都待在家里。
每当颜砂跟魏铭臣吃完早饭在玄关的镜子前互相整理领结时,就能看见叼着牙刷踩着嘎吱作响的拖鞋从楼梯下来的段司景,他刺啦一声拉开椅子,刷着通讯器边低头扒饭。
而等他们回来时,夕阳西沉,却又看见段司景头也不回的上楼缩回屋里。
他也不去学校,像是整天在家里颓废的躺尸——只有颜砂知道他在等军部的批准信。
在冰箱前拿雪糕的颜砂瞥了眼旁边高他一个头的段司景,对方正在水池前用力洗杯子。
在被察觉前颜砂立刻不敢多看,因为他认出那个杯子是自己在游戏里送给段司景的礼物。
嗯,怪不得段司景用毛刷擦洗杯子时,动作愤恨的像在捅堵塞的马桶。
“看什么?”
颜砂一机灵,立刻笑道:“我就是在想,你在家真的完全不跟你爸妈说话啊……””
“我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他们只喜欢家里的大儿子,”段司景似乎冷笑一声,“他们巴不得我不回来。”
“我倒觉得不是哦,”颜砂眨了眨眼睛,“你一心专注未来发展虽然是好事啦,但是不趁早孝敬一下父母,小心会后悔哦……偶尔也帮忙他们收拾一下碗筷吧?”
“我的目标是军部,”有人疑惑的看他一眼,“为什么要做这种没用的事情?”
哎,真是个小孩子。颜砂忍不住摇摇头。
不过至于为什么段司景不爱回家,他倒能从背景设定窥见一二。
段家以前在贫民窟,周围治安很差,父母起早贪黑的工作供两个孩子生活,攒起来的积蓄全部藏在床底的存钱罐里。
当时大冬天一家人坐在床上,烧着炉火脸被烟熏黑但眼睛却很亮。
段母感慨的抚摸着那些被摸的发亮的银元,她爱怜的摸着孩子们的头,“这些钱继续存个几周,到时候就可以供阿熠上学了。”
“妈妈我呢我呢!”脸上黑不拉几的小男孩欢喜道,他瞪大的黑眸里仿佛藏着的星星。
段母立刻笑着揉了揉他的脸,“阿景还没到上学的年纪,不过妈妈当然记得,再过一周就是阿景的生日了吧,这些钱一部分给阿熠交学费,一部分给阿景买礼物……”
而段父则把那些亮晶晶的钱币数了又数,然后分成两堆。
于是年幼的段熠和段司景都笑嘻嘻的,他们当时眼里有光,又看着父亲把存钱罐小心的藏在床下,又用厚厚的被褥挡住。
第二天在外面疯玩,段司景还惦记着自己的礼物。
他趴在精美的橱窗前看了又看——越来越喜欢里面的舰队模型。
直到店员出来赶人“买不起就别瞎看”,段司景臊红了脸却不忘气冲冲怼道:“你等着,我下周就来买!”
他匆匆回到家,想拿出银币来找证明自己。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同。
窗户碎掉的玻璃溅落在地上,母亲在哭,而父亲则忙着安慰段熠。
段熠低着头小声说还是给弟弟买礼物吧。他语气依然那么温和,身为老大,虽然他也想上学,但也知道凡事尽量让着弟弟。
但段母却擦了擦眼泪,他从未有过的坚定说不行,剩的钱一定要供你上学。
门外,段司景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那天段司景磨蹭到很晚才回来,而到他生日那天,没有人再提这件事。
而后来……段熠背着书包被父母送去了学校。
思绪回笼,颜砂干脆的拆开雪糕,但吃到嘴里时甜味却没那么浓郁了。
“你有话要说?”段司景掂量着杯子,突然瞥他一眼,“明天军部的批准信应该就到了,有什么话你别憋着,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颜砂小口咬着雪糕,他想说其实都是你误会了,你父母一点也不偏心。
其实你们家以前是被贫民窟的地头蛇盯上了,他们不光打碎了玻璃还抢走了床底的存钱罐,你父母担心你会害怕所以没告诉你。
颜砂咬了咬嘴唇,因为他突然发现了楼梯旁边的魏铭臣,他立刻一喜,跑过去后又不忘朝后面摆摆手道:“没什么,那我先走啦!”
“喂,爱哭鬼。”有人突然叫住他。
“你才是爱哭鬼呢……”颜砂嘟囔着,段司景却已经扭过了头。
少年攥紧杯子,良久的站在深深呼吸,像是在准备一场告白。“你不说我走啦”颜砂才不理这套,他咬了一口雪糕刚想走人,却听见后面的声音轻的像是错觉。
“……谢了。”
嗯?他做了什么需要被感谢的事情吗?
当晚,颜砂舒服的把热水盛满浴缸,他把身体全部都泡在浴缸里。而身后是魏铭臣湿漉漉的胸膛。对方一言不发,修长的指尖不动声色的撩着水。
而颜砂已经恶趣味的扭过头,他慢慢挤进少年的腿间,然后撒娇般的埋进对方颈侧。
“最近怎么都不主动跟我说话了,在学校也是。”
“你不是和段司景关系很好吗,”被微烫的指尖摩挲着后颈,颜砂眯起眼睛,却听魏铭臣道,“我不会打扰到你们么?”
“怎么会,段司景知道你是我男朋友,”颜砂忍不住笑,头依旧埋进魏铭臣的颈间,却伸出手揉了揉对方服帖的碎发,“别吃醋啦,我不喜欢小心眼的男人。”
“对了,段司景跟我说他打算加入军部,我们现在正在见证历史啊,”颜砂轻声道,他推着桥桥送给他的小黄鸭,鼻尖埋在水里冒泡泡,“估计我们过不了多久也能回去了。”
有人慢慢搂住了他的腰,而皮肤间磨蹭的却是更加冰冷滑腻的触须。
那东西挤压揉捏着他紧绷的腰,像是浑身都松软了。
颜砂伸长了手臂埋在,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喟叹。
“我真是个天才,”他有些沾沾自喜,“用被污染的触须来当按摩工具,我还要开发更多功能。”
说着,颜砂却忍不住睁开眼睛。
身后是魏铭臣依旧熟悉的体温,颜砂却总感觉发生了什么变化。
尤其是之前在学校发生的事情。
几个月前学校发狂的污染者听说在收容所也不老实,但收容所一个叫斯诺的变态军官却强制要求一年级所有军校生来参观。
并且是近距离参观……以铭记堕落为污染者的下场。
没盖黑布,所以颜砂还是第一次看到污染者的样子……挺恶心的。
而且腥臭扑鼻,每个人是十秒观察时间,大部分人却只能坚持三四秒,然后苍白着脸离开,要么在旁边吐个昏天黑地,要么闭着眼瘫坐在地上起不来。
颜砂勉强和那东西对视一眼,又迅速错开视线。
他屏息等待默数时间,但想往后退时,却被拦住了退路。
因为那个叫斯诺的军官正站在他身后。
“听说你和段熠上将交好?”
“既然是皇族的亲信,那应该体质也比别人好吧,”那军部的官员阴阳怪气的,“那你就多站一会吧。”
而魏铭臣却在此时站了出来,他低声说到我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时,魏铭臣瞥了一眼笼子。
顷刻之间,那污染者像是发狂了,蜷曲的触须瞬间舒展在透过笼子的缝隙狂舞,瞬间就撕扯下斯诺的半个耳朵。
斯诺捂着耳朵大叫,收容所立刻喷洒大剂量镇定剂。
而颜砂却有些发愣,那血同时溅射到他的侧脸——但却被当着所有人的面轻柔的用指尖擦去,是魏铭臣。
“没事吧?”对方淡淡道。
原本颜砂每天还是能受到几封情书的,但这次之后,却都没影了,甚至连之前来找茬的高年级都没来过。
却而代之的是他和魏铭臣无论走到哪,都有人笑着指他们:“那两个学生是一对!”
而他们中午去吃饭,甚至周围学生还频频投来视线。
但魏铭臣却习以为常的甚至还多吃了一碗。而颜砂则用筷子杵着嘴巴,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魏铭臣,直到对方突然放下筷子:“我打算去赚钱。
“哈?”
“我问过蒋助教,他说军部的收容所很缺人,所以报酬给的很高。愿意去那地方的学生很少,既能拿学分又可以赚钱。”
“有那么缺钱吗,”颜砂下意识皱眉,“你要想清楚啊,那地方像个监狱一样又阴森又潮湿,我可不陪你一起去。”
其实是他不想让魏铭臣去。
“没事,我去就好,”但少年像是早料到他的回答,“我不想在段家住了,想搬出去。”
颜砂眨了眨眼睛,这貌似是魏铭臣第一次对他明确表达出想法。
而今天早晨,他还跟魏铭臣笑着说段母留他们在多住一会,而桥桥更是不舍的送他们出门,就差抱着他大腿让他早点回来陪着玩了。
颜砂伸手接过无人机投下的奶瓶,却往后抛给了臭着脸的段司景。
然后看着对方手忙脚乱的接过。
“抱歉,是牛奶,”颜砂忍不住捧腹大笑,“不是你的批准书哦——”
他不再看对方表情,上了车开始蹬轮子时才笑着嚷道:“段司景,你再这么待在家里小心会变臭哦。”
喂你这家伙!但颜砂已经迅速捂住耳朵,他念叨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脚下却把单车蹬得飞快,风吹起他的衣摆,一路捏着铃铛还不忘招呼后面的魏铭臣也骑快点。
颜砂直到道路尽头才下意识回头。
那边洋房的段司景已经变成小点,却僵硬的抬起手,朝这边挥了挥。
然后颜砂下了车……也朝那边挥挥手。
却看见那个影子扭头飞快进屋。
而就在这天,中午吃饭时,魏铭臣跟他说不想在段家继续住了。
……
上方的花洒有一滴水掉落,惊的颜砂睁开眼睛。
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床上,有人帮他套上了睡衣,而肩膀上的手勒的很紧。
“我要喘不过气来了……魏铭臣。”颜砂小声笑道,但对方却没有放手,黑暗的房间里看不清魏铭臣的表情,“……我们搬出去住吧。”
颈间的呼吸炙热,有人越搂越紧,那声音像是在拼命克制着什么,“只要我们两个人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任何人。”
“魏铭臣,你在发抖诶,你受伤了吗?”被对方搂紧的颜砂挣扎着伸出手,从魏铭臣汗淋淋的胳膊肘间用力钻出,摩擦皮肤的位置仿佛被烫伤,颜砂用力拍了拍魏铭臣的后背,“是不是污染的地方很疼啊……让我看看。”
没人看见,魏铭臣身上的黑色的污染几乎已经遍布全身,粗壮的触须停留在颜砂后脑蓄势待发,像是对方只要拒绝,就发泄所有欲念然后蜂拥着缠上。
“我们搬出去住吧。”有人又低声道,眸色却渐渐晦暗,“好不好?”
但有人却立刻啄了一下他的侧脸,在魏铭臣黑沉的眼眸里,颜砂却笑得不以为意,他说好啦好啦,不用重复那么多遍,我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你就是默认了。
-
和段家打完招呼,颜砂插着腰在外面喝冰可乐。
他站在树荫下,还不忘抬起手挡阳光,他想着今天天气真好。
但看到桥桥哭成泪人,还把眼泪鼻涕一锅端全蹭在他膝盖上,颜砂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又不是再也见不了面了,至于哭成这样嘛,小孩子果然麻烦。”颜砂咳嗽几声,硬是把桥桥从膝盖上拉开。
但看见男孩哭的发红的小脸,颜砂又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对方的鼻尖,“只要想见面,随时可以来找我们啊。”
“那,那也不行,我不想你们走……”
偏偏段桥还哄不住,颜砂只好喝着可乐跺跺脚。
他瞪着二层洋楼的位置,心想魏铭臣收拾东西好慢,怎么还不出来!
而此时的魏铭臣推着行李,却恰好与收到军部批准信的段司景擦肩而过。
少年潇洒的扬起信,但落在段父段母眼里却如同催命符,他们慌张却又惊恐的说司景你知不知道现在皇族和军部是对立关系,你哥哥为陛下在北方前线征战,你却加入了死对头军部……
“你哥哥已经为你未来铺好路了,你只要好好毕业,甚至可以直接获得觐见陛下的机会,”段母苦口婆心的劝说,“为什么要加入军部……”
“你们怎么不明白呢,我就是不想跟段熠去同一个地方。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决定,不需要别人干涉。”
十七岁的段司景满脸不以为然,但他看向门口时的那缕朝阳,眸中却透出一股兴奋,“在军部还不一样能出人头地,我才不要依靠那家伙的关系……我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他也拎着行李箱,前往军部报备的车已经停在门口。
少年跨过庭院的大门,仿佛迈入无限光明的未来。
“妈,”段司景摇下车窗,第一次回头高声道,嘴角笑容仿佛比太阳还耀眼,“三年后,下个国诞日我会回来的……到时候再一起过吧!”
他绝对不会再像上次那么狼狈了。
最后,段司景上下打量了一眼魏铭臣,他点点头,声音第一次变得有些客气,他说:“再见……替我向你的朋友也说声。”
于是魏铭臣也点头,他说我会的。
而更远的方向,颜砂正弯着腰没好气的把可乐放在一边,他大力揉捏着桥桥的小脸,语气罕见的无措道你不许哭,不许哭啊!
“不要,我就哭,我不要哥哥走……”桥桥却哭的更凶了,鼻涕眼泪甩的更为夸张,颜砂只好收回手,僵硬的像是被拎住后颈的猫,树荫下的身影显得那么不自然。
两个少年眼眸仿佛都变得柔软。
还是段司景先移开了视线,他低笑一声,却又似乎含着什么别的意味。
直到悬浮车缓缓驶出视野范围,门口依偎着的段家父母这才不舍的走进屋,隐约有哭泣声传来,但后来,却是段母的坚定声音。
“司景会回来的,三年我们怎么等不了啊,我在军部还有朋友,我去跟他们联系……”
……
这边的树荫下。
“好吧,好吧……”颜砂最后还是蹲下,使劲拧了拧桥桥的小鼻子,“谁叫你哭的这么凶,我最讨厌别人哭了,答应你还不行嘛!”
“拉钩行不行?”颜砂笑着对桥桥伸出手,“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魏铭臣这才收回视线。
他突然想起之前罗盐薇偶然间提过这段封存的历史。
一年后,污染者从北侵入,段熠上将战死。
两年后,段司景代表军部,在北方前线立下赫赫战功,消灭大批污染者。从传令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晋升为上校,并秘密与身为皇子的修斯订下盟约。
三年后,修斯·诺曼弑父夺权,联合军部干将段司景发动政变,加冕为皇。
两个月内,修斯以铁血手段肃清前代皇帝居鲁士的追随者、党羽、亲信。
其中,段熠上将一家,除段司景外……为追随前代皇帝,全部自尽。
包括幼子段桥。
而新任军部指挥官段司景后来匆匆赶到的时候,他推门而入,却只看见排列的尸体。
“颜砂……”魏铭臣无意间踢动了脚下的石子,他眉头微皱。
“段司景那家伙真麻烦,临走前还强迫我加了他的联系方式,”颜砂正犹豫着要不要删,他把通讯器放在魏铭臣面前,“反正以后不会联系的,干脆删了吧……”
“还是留着吧。”魏铭臣突然道。
“那就听你的。对了,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颜砂好奇。
魏铭臣摇了摇头:“没什么。”
闻言,颜砂就继续低头看桥桥送的全家福。
这小孩用蜡笔的涂鸦实在算不上精致,在之前那张画的基础上,桥桥又加上了段父段母,还有段熠。
这小孩还很懂的把段熠和段司景分的很开,俩人一左一右,像是两大护法。
“如果颜颜哥哥拿着全家福,即使搬到新家以后,只要看到这张全家福就能想到桥桥了,”桥桥嗦着手指头,很认真的叮咛道,“一定要来找我玩啊!”
“当然啦,你在画里把自己画了个大圈,颜颜哥哥得多瞎才看不到你啊,”颜砂笑弯了腰,但看到桥桥鼓起的脸,他还是认真的伸出小拇指,“不过没准过几年桥桥就该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孩子了,可不许再这么哭鼻子了。”
“我答应你会再见面,你也答应我以后不许随便哭了好吗?”
颜砂先蹦跶着朝前面走去,还不忘转过身背过手朝灿烂的笑,他高喊着魏铭臣快走啊,不然该赶不上车了。
虽然拉钩,但桥桥此时还是很想哭。
他只好憋着,却感觉那个一直沉默的哥哥放下行李,突然拍了拍他的头。
“再见。”对方低声道,掌心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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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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