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娜·卡芙特说。

『刘众赫，也许你我积累的回合，只不过是茶杯里的风暴⒓而已，这数十轮挣扎的岁月……是否连那夜空的一星半点都无法改变呢。』

刘众赫默默地低头看着茶杯中倒映着的夜空的星星。

『总有一天，天上所有的星星都会坠落，我会独自留在这个世界。如果那时我还握着这个茶杯的话。』

刘众赫像是要吞噬茶水中倒映的夜空那般，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

『到了那时，世界也会改变。』」

——《在灭亡的世界中存活的三种方法》中

? ? ?

这是我第二次亲眼目睹人的死去。

阅读过这个故事的人死了。

曾经闪烁着光芒的有神的双眼，如今涣散而模糊，体温也逐渐下降，变成了一双再也无法阅读、也无法再映照出任何东西的眼睛。

艾拉树林的精气。

魔人丹。

小还丹。

或者任何其他东西，都没用。一切都太晚了，那伤口即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法治愈。

我也清楚。

尽管如此，但如果不那样想的话，我就无法忍受。如果不那样想，我就会不可遏制地产生其他想法。

我茫然地看着自己的手。

刚才还在写字的手，现在已经变得一片猩红。

「爸爸。」

郑熙媛轻轻唤着父亲的名讳，她紧紧握着郑文浩渐趋冰冷的手，轻声道。

「起来吧……这不是真的。」

仿佛那样说，他就会真的再次站起来，但是郑文浩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再现成功率90%的故事就这样倒映在现实中。

【郑文浩死了。】

我能做的，只是记录下这一刻。

【郑熙媛在哭泣。】

郑文浩的身体在血点爆炸释放出的魔力中慢慢融化，渐渐地崩裂瓦解，滴下狰狞的血水。我想问。

您为什么要为了这个孩子去冒生命危险？

为什么，要为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角色而奋不顾身？

也许我知道答案。

【因为他就是金独子的碎片。】

在郑文浩的躯体消失的地方，悄悄升起的灵魂缓缓于空中现形。

【小金独子。】

当郑在宇在影院地下城死去的时候，我也目睹了类似的现象。

那时，漆黑的空间裂开，一只白手掠走了郑在宇的灵魂。

然而，这次出现的是黑手。瞬息间出现的黑色大手直接夺走了小金独子的灵魂，消失在空间的裂缝中。

上一次是白色的手，这次却是黑手。

无法理解，究竟是什么存在带走了死去读者的灵魂？

是上次在聚会上看到的金独子代表吗？还是这次出现的异界神格？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被召唤到这个世界？

【这才是读者所希冀的故事结局。】

根本没有人会想要这样的故事，为什么它还要继续下去？

呼吸变得急促，头脑昏沉，耳鸣也不停地嗡嗡作响，视野像断电一般频闪不定，翻腾的情绪宛若汹涌的流沙，一点点地吞噬着我。

［专用技能『在灭亡的世界中存活的三种方法』发动！］

但，仍然有在守护着我的故事。

【刘众赫说道，『没关系的。』】

《灭活法》的刘众赫正在说话。听着刘众赫不知第几次出现的声音，我勉强压抑住了想要呕吐的心情。

【『只要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办法。』】

我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句话，仿佛自我催眠一般喃喃自语。刘众赫说得对。

即使灵魂被异界神格绑架了，也还是有办法把它们找回来。就像被「隐秘的谋略家」绑架的金独子能够重新回到地球。

郑熙媛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她正在整理郑文浩的遗物。

「恩浩……有办法救他吗？」

那声音无比压抑，却又难以言说的平静，我也竭尽全力回答了她的话。

「是的，有办法。」

我抬头望向半空，仿佛等待已久的讯息飞到我的眼前。

［星座『海上战神』向您赞助了100 Coin。］

［星座『兴武大王』向您赞助了100 Coin。］

［星座『秃头义兵长』向您赞助了100 Coin。］

［星座『恶魔般的火之审判者』向您赞助了1,000 Coin。］

［星座『深渊的黑焰龙』问您刚才那个异界神格怎么样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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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第一个传说即将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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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流〉正在评估您的第一个传说。］

［『悬赏任务——怀念』已结束。］

［获得奖励『下级灵药』。］

「悬赏任务」的奖励伴随着巨额Coin赞助而来，我立刻打开了从空中降下的木盒。

木盒里的灵药是我熟悉的——

『魔人丹。』

……偏偏是这种灵药。

我立刻给鼻荆发送了鬼怪通讯。

『鼻荆，奖励就这些吗？说实话，这种程度的奖励可配不上这个任务。』

不是其他存在，而是在击退了异界神格后完成的任务。但奖励竟然仅仅只有一个魔人丹，这完全说不通。幸运的是，鼻荆立刻传来了答复。

—管理局已经在讨论了，我也提出了请求。但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鼻荆似乎也因为这次「异界神格」事件而头疼不已。

毕竟在第五个任务开始之前，异界神格就出现了，现在管理局保不齐也乱成了一团。郑熙媛看着魔人丹问道。

「那是治疗药吗？」

「光靠这个不行。」

魔人丹是武林大会奖品「魔魂丹」的低配版灵药。

药剂本身的效果很好，但如果直接服用，郑恩浩真的会发疯变成魔人。为了中和魔人丹，至少还需要与魔人丹性能相当的纯净药剂。

「姐姐……」

恢复了意识的郑恩浩艰难地睁开眼睛，郑熙媛握住了他的手。

「恩浩，没事的。」

「爸爸……」

「没事的，慢慢呼吸，放轻松。不要想别的。」

伸手覆盖住弟弟眼睑的郑熙媛回头看向我。

现在真的没剩下多少时间了，如果再拖延下去，即使是灵药恐怕也救不回郑恩浩的性命。我从地上站起来，走向比武台。

还有一个办法。

我还有剩余的Coin，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打开交易所，不管花多少钱也得买到药剂。

如果现在注视着我的星座能少一些，我也许会考虑那个方法。

［星座『梦想长生不死的始皇帝』表示如果与自己签订契约，可以提供下级灵药。］

［星座『觊觎心脏的高利贷者』表示可以用10,0000 Coin交换『小还丹』级的药剂。］

天杀的家伙们。

如果现在使用交易所的话，灵药的价格肯定会高得离谱。

［星座『海上战神』质问那是什么荒唐的暴利。］

［星座『大同江的商人』咂舌说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过分的家伙。］

幸运的是，我并没有假定这种最坏的情况。

我走上比武台，看着龙头帮主和守护陨石的四丐。

【陨石。】

正如《全读视》中提到的，陨石根据颜色的差异，分别含有不同的内容物。

例如，「黄色陨石」中含有为抑制灾殃而准备的「向导」，「明亮的赤红色陨石」中含有武器，「暗红色陨石」中含有小灾殃。而这颗「异界的陨石」却呈现出淡淡的青绿色。

据我所知，绿色系的陨石中含有与「任务」相关的稀有物品。我再次回顾《全读视》的内容，命令执念变成折断的信念。

［『几乎所有事物的执念』拒绝您的命令。］

是因为今天太累了吗？

小家伙有些不听话。

［由于惩罚，10分钟内无法使用煽动。］

因为惩罚，煽动现在也无法使用。我捡起地上的打狗棍，注入白清罡气。

这样能打破陨石吗？

老实说，我没有自信。由于煽动的反作用还未过去，我的四肢完全不听使唤。

「把它打碎就行了吗？」

我转过头，不知何时靠近的郑熙媛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

「我来吧。」

我还没来得及点头，郑熙媛就捡起了掉在地上的三日月宗近。

紧接着，郑熙媛全身开始涌动着不寻常的魔力。

［登场人物『郑熙媛』内心深处的疯狂开始泛滥。］

在她那平静的表情下，波动着奇异的炽热，还有仅仅看一眼就能让人如坠冰窟的眼神。

没有任何犹豫，她的剑刃纵向划过了陨石。

咔嚓。

尽管那陨石相当大，她的剑术却干净利落地将陨石劈成了两半。仔细一看，她的全身正流淌着微弱却深邃的气息。

［登场人物『郑熙媛』的新特性正在蠢蠢欲动。］

她已经觉醒为「灭魔的审判者」，然而，特性进化却再一次在她的体内发生。这次进化的结果，她将成为什么，显而易见。

『疯狂的屠夫。』

最终，郑文浩的死在郑熙媛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伤痕。这不是个好的征兆。

【在刘众赫的回归不断反复的过程中，『疯狂的屠夫』从未有过同伴。她总是独自一人，最终孤独地死去。世界上没有人试图理解她的疯狂，她自己也从未去理解、或无法理解任何人。】

我不希望郑熙媛变成那样。为此，必须救活郑恩浩。啪嗒啪嗒，在陨石崩裂散落的地方，静静放着一个黑色的木盒。

那是个比任务奖励的质感还要好得多的木盒。我立刻打开盖子，璀璨的金光汩汩四散流淌，里面装着三颗小还丹。

［星座『恶魔般的火之审判者』为您的幸运感到欣慰。］

［星座『梦想长生不死的始皇帝』向管理局抗议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武林的秘药，小还丹。想想看，既然是从〈第三武林〉飞来的陨石，里面会有这样的奖励也不奇怪。

「仁浩先生。」

「是，这个应该可以。」

我和郑熙媛立刻扶起郑恩浩，让他坐在地上。

「虽然会不舒服，但请忍耐一下吧。」

郑恩浩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子弹碎片划过的皮肤和器官全部中毒，部分组织已经严重坏死。

这个小小的孩子能忍耐到现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我从怀里拿出魔人丹，和小还丹混合后喂给了郑恩浩。

这是应用了《全读视》中金独子将「魔魂丹」和「大还丹」混合服用的方法。

［药材的部分材料混合后，毒性得到中和！］

浸润在微弱的光芒中，郑恩浩的脸色开始迅速恢复。无论伤势多么严重，终究还是化身体的伤势。

倘若根本传说没有受损，那么只依靠灵药的力量也已足够。大约过了五分钟，郑恩浩的身体却突然开始抽搐。

「仁浩先生！恩浩他——」

我急忙为郑恩浩把脉。

［星座『高丽第一剑』低声吟诵，注视着化身『郑恩浩』。］

我心里一惊，意识到已经太晚了。

［星座『海上战神』说那少年还没有准备好接受灵药。］

这就是常说的走火入魔的症状。

【因灵药副作用引发的走火入魔，有两种解决方法。一是天命所归，走火入魔者自己领悟得道，二是身边的护法们共同承受暴走的魔力。】

《灭活法》的句子自然而然地浮现。

「熙媛小姐，看来我们得帮忙了。」

我简单地向郑熙媛说明了情况。

事实上，《灭活法》中介绍的解决方法只有武林高手才能做到，但现在别无他法。我们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接着各自抓住郑恩浩纤细的手腕。随后。

嗡嗡嗡嗡嗡。

就像河流顺着支系汇入川海，郑恩浩的魔力顺着我的手指狂暴地涌来，堵塞的血管被强行打通，全身未曾使用的魔力全部沸腾。

我本能地察觉到，只要能克服这个难关，我、郑熙媛，甚至郑恩浩都可能比以前强大得多。

问题是如果承受不住，我们三个人都会命丧黄泉。我咬紧牙关忍受着奔涌而来的痛苦。

咕咕咕咕咕！

尽管没有任何人说话，但我们始终没有松手，魔力值较低的郑熙媛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我也渐渐感到焦躁，本以为郑恩浩的魔力很快就会平静下来，现在却好似却不知疲倦，没有要停歇的迹象。

我的全身冷汗直流，视野模糊不清，像蒙上了一层雾气。

不愿承认的现实浮现出来。

【郑恩浩无法被拯救。】

只有一瞬间，强烈的念头从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如果我现在放手，肯定会受重伤，不过或许能救下郑熙媛。

但我和郑恩浩会死。

到了这个地步，我的心中大感无语。

就像是有什么巨大的命运在起作用一般，我耳边传来了齿轮运转的吱呀作响之声。

【好像有人无论如何都想把郑熙媛变成『疯狂的屠夫』。】

仿佛读懂了我的想法，郑熙媛带着恶鬼般固执的眼神紧紧抓住了我的手。

迟来的后悔席卷了我，哪怕事先学点基本的［运气调息］技能也好……

郑熙媛的身子微微倾斜，鼻孔和口中都淌着血，正当我想要救郑熙媛而急忙放手的那一刻。

［您的『新传说』开始显现！］

［传说『坚韧的武林高手』开始讲述故事。］

就像真正的武林高手亲自调动魔力一般，郑恩浩的魔力明显得到了控制。强健的气魄逐渐掌握魔力的走向，跟随着传说的引导，魔力开始沿着气血流动。

我很快便知道了那是谁的传说。

【那是龙头帮主天丐给予的传说。】

从人类时期到成为星座，帮主经历的武功精髓都包含在这个传说中。

如失控的火车一样狂奔的魔力渐渐平静下来，郑熙媛和郑恩浩的脸色也开始好转。魔力平息后，郑恩浩深陷魔障的烦恼与歉意沿着我的手臂传来。

【姐姐，对不起。】

郑熙媛回答道。

【没关系。】

出于什么理由道歉，又为什么原谅。我不清楚。

但两个人已经跨越了一个界限，共同接受了即使失去父亲，也必须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的事实。

【作家李鹤翾记录了所有的故事。】

我突然好奇起来。

我经常想起的这些句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灭活法》吗？是《全读视》吗？是第四面墙吗，还是「最后一道墙」呢？

如果都不是的话。

【想知道吗？ 】

想知道。

虽然清楚不能在这种时候失去意识，但我的眼前依旧不受控制地渐渐暗了下来。

深深的困意蛮不讲理地袭来，不久后，似乎有人叫醒了我。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又来了。】

我躺在洁白的雪原上。

眼前是如同雪白的大衣一般苍白的脸，我叫出了他的名字。

【金独子。】

像是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似的，他静静地俯视着我，眼神中带着些许寂寞。

【喝吧。】

他递出了自己手中的茶杯，茶杯里还冒着腾腾热气。

【这是第八十一次回归的刘众赫发明的茶。】

第八十一次回归的刘众赫。

我记得，他是个擅长烹饪的刘众赫。

我起身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真好喝。

胃里暖洋洋的，焦躁的心情渐渐平复，安宁随之而来。

竟然能做出这种东西。

应该是吧，当然了，金独子是「最古老的梦」嘛。

他是这个世界的神，他想象的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金独子默默地看着我，明明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尽管如此，我在这个静谧的行间世界里，感受到了一种与平时稍有不同的情感。

茶杯里的茶水晃动了一下。

晃动的茶水水面上出现了人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哭泣。

其中有郑熙媛的脸，也有郑文浩的脸，还有郑在宇，以及龙头帮主的脸。

我双手捧着茶杯，生怕茶溢出来，我抬头问金独子。

【你到底为什么……还在做着这样的梦？】

＊

作者的话

呼噜噜zzz

［12］：茶杯里的风暴，tempest in a teacup，英文谚语，意指徒劳无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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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pisode 17.茶杯里的风暴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