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放开我

晏婉也很严肃。

她严肃地意识到,必须马上离开。

此次过后,晏婉在房中躲了好几日。誓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王奇谋见她心情不舒,像颗蔫儿了的小白菜,特来排遣道:“何必呢。”

斜倚门框,摇头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虽不知道二人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自有一套安慰人的办法。

笑眯眯道:“人活着,不用道德感太高,学学我,你瞧——”展开了胸怀,慢悠悠道:“酷得像风,野得像狗。不招人喜欢,倒也自由。”

“所以说这人呀,只管自己快活就行,不用管别人死活。”晃晃脑袋。

晏婉托腮,点点头,默了会儿,道:“先生说得对。”

话头一转,认真道:“所以,先生且去快活吧,不用管我。”她现在就是一心想走。走不了,怎么都烦。

王奇谋眨巴眨巴眼,难得地被自己的话噎住了一回。

康姝忙端过盘葡萄送上。

王奇谋揪一颗往嘴里一扔,乐呵呵道:“得,我是没什么才艺了,只能表演个败阵而逃咯。”

说罢,在地毯上来回蹭蹭脚,就像老马起蹄一样,嘴里“嘚嘚”两声,自己驾着自己马跳出去了。

晏婉被他这怪动静惹得眉峰一蹙,瞧见他滑稽马跳出去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被逗乐了。

听得乐声,王奇谋折回身,懒懒掀帘道:“怎么样?我就说吧。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又应景地“嘚嘚”蹭了两下“蹄子”。

晏婉笑。

王奇谋道:“这就对了嘛。”

又侧侧脑袋,神秘兮兮补一句:“过两天,说不定还有更开心的事呢。”

晏婉不解望过去。

不过晏婉那日的不解,王奇谋并未给出应答。

直到这天,房中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晏婉才恍然,这果然是件更开心的事。

因为,绿衣来了。

“绿衣?”看到来人,晏婉一时简直不敢相信。

“郡……娘子!”绿衣显然也十分激动。

她万万没想到,闻名边境的赤力娘子,竟然就是当年的陶然郡主晏婉。

“若是早知道,我老早就来看您了!”绿衣激动地抹泪,身上兽骨鎏金环叮当作响。

晏婉既惊喜又疑惑,握着绿衣的手问道:“你怎的在此?”

细细端详,发现她身着赤力上等服饰,看起来地位不低的样子。

“说来话长。”绿衣感慨,悄悄抬袖口抹眼睛的样子跟当年一模一样。

晏婉一瞧,眼圈就红了。拉了她一起坐下。

绿衣整理好激动的心绪,长话短说道:“是綦奴。”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赤力,是因为那个曾经为救她跑遍了大半个大盛的家奴,綦奴。

“綦奴原本就是赤力人。”绿衣娓娓道来。

“一年前,我们在饶州遇到了闻大人。”

“是闻大人提醒我们滞留饶州恐怕有生命危险。”

“让我们尽快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远离中原南部,找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

“我实在想不出去处,也无处可去,綦奴这才将我带回了赤力。”

绿衣虽不明白闻渊为何会这样说,但当时情形看起来颇为危急,便如此照办了。

听到这里,晏婉意识到,綦奴在赤力的身份想必也并不一般,才可以这般自由来去。

不过她的注意力更多的被另一件事牵绊住了。

“他,闻渊一年前去饶州找过你们?”晏婉诧异,不由得问一句。

这和周饶说过的话又对上了。

“他找你们做什么?”晏婉紧了下眉,问道。

“娘子不知?”听得问,绿衣也诧异。

她一年前便来了赤力,还来不及听闻二人和离的事情。

绿衣解释道:“闻大人是去饶州找我问案情的。”

“京中贵女失踪案。”回想当日对话,绿衣严肃了下眉目神色,看向晏婉道:“说起来,这还和您有些干系呢。”

天幕渐渐沉降下来,星月跃升而起。

晏婉听完绿衣的详述,若有所思。

“这么说来,当初的贵女失踪案,其实是有问题的?”

闻渊反复向绿衣确认了她当初被棍子打晕时的细节,言语中又提及了晏婉当初被棍子打晕的碎片。

晏婉细想,当初自己在城门被打晕时,只看到了檀聂儿。

檀聂儿叫了她一声,她回头之际,人便被打晕了。

晏婉以往没想过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可是今日,听了绿衣的话,她突然翻起一个疑虑——檀聂儿当初为何要叫她?

沉思间,绿衣摇摇头,答了她先前的问,“这就不得而知了。”

绿衣也不知贵女失踪案到底有没有问题,她本想着见到晏婉可以问问的。

却没想到晏婉与闻渊居然已经和离了。

那么般配的一对人。惊诧之余,绿衣还是暗暗觉得可惜。

旁的也不好再多打听,故而绿衣将话题又转到了眼前正题上,拿出了一件东西,奉上道:“娘子,这个你收好。”

晏婉接过一看,是通行证。

此次绿衣前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给晏婉一行人送通行证。

政变刚成,南云纵暂为下一任首领,正是步步小心之际,脱不开身。

但他亦不想晏婉在这危险之际久待。

因此遣了沃毋綦的阿塔娜,也就是其妻子绿衣,来晏婉处暗中送上通行证。

来之前,自然须得对绿衣交代一番。这一交代之下,才知双方竟都是故人。

南云纵与王奇谋通信时曾说过,他得了一员可以助他成事的大将,赤力前将军之遗腹子,沃毋綦。

没想到沃毋綦就是当初的綦奴。

绿衣得知要帮的人竟是晏婉,便急匆匆趁夜赶来了。

晏婉并没有通过和赤力人通婚而获得自由通行的证牒。

赤力娘子的身份,不过是巧妙利用了一些捕风捉影,一些语言上的似是而非而促成的。这样做起生意来,减少许多麻烦。

晏婉的通商证,是三月一办的暂行证牒,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商者晏婉,汉女独身。

绿衣离去后,晏婉看着通行证,沉思许久。

康姝和乐音一边斗嘴,一边收拾东西。

如今有了赤力的证牒,他们明天一早即可畅行无阻的离开。

乐音开心地像个不停歇的陀螺,忙来忙去,将要收拾的东西先铺了一地毯。

晏婉还在想着京中贵女案的问题,瞥眼间看到了毛毛躁躁的乐音,一瞬间,有个想法突然从脑海中闪过。

或许,父亲留下乐音,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晏婉有些严肃了面庞。

事如乱麻拨不开,许多许多,晏婉知道,若她想完完全全理清楚,最应该的,当是先去问问父亲。

天蒙蒙亮,原本漆黑的夜空渐渐转为熹微,染上了一抹淡金色的光芒。

在万物苏醒前,一队骆驼商马通过了层层关卡,无声无息地,很快离开了沙漠草原。

晏婉骑着珍珠马,头也不回地,快鞭南驰。

——老死不相往来。

商队一路畅行,马不停蹄,很快便到了赤力与大盛交界处。

交界处是一片绿洲。

夕阳下,绿洲被金色的余晖笼罩。绿树成荫,草花似锦,一大片清凉湖水蔓延至山峦脚下,潺潺而动,一眼望去,仿佛就能消解了旅途人的疲惫。

晏婉勒马,一行人决定在此驻足歇息。

王奇谋下马后伸个懒腰,随意交代一声,慢腾腾散步去了清凉湖边装水。

他净了把脸,往清凉湖不远处的山峦瞧了瞧。

那里就是大盛的金州地界了。王奇谋惬意地眯眯眼,解了水囊下来。

刚俯下身,忽觉哪里有点不对。

潺潺流水洁净无瑕,汩汩流进了水囊中。

湖水越流越急,很快水囊便满了。

王奇谋眯眼瞧着,收了水囊,将手掌探入了湖中。

涟漪搅着他的指节,层层绕绕。王奇谋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即刻回身。

匆匆往回赶了几步,便觉脚下传来了更为明显的震动。

王奇谋加紧脚步,在距离歇息点约莫一里远近时,看到歇息点的后方果然尘沙飞扬,只见一大队身着黑衣的人马朝着他们的商队奔腾而来。

黑衣人马扬起一面纹着福寿花的大红色旗帜,大红旗配着黑衣,在黄沙中尤其招眼。

同样招眼的还有人马中闪着鎏金的面纱亮片。

王奇谋一下肃起眉,这伙强盗不仅洗劫了他们的车马,还掳了人。

王奇谋凛然腾身。可是还不待提气而起,左边肩头便被足尖轻盈一点。

这一点十分轻盈,力道却轻而沉敛,令王奇谋一个趔趄,脚下沙地顿时裂开寸许。

王奇谋抚肩后退两步,缓了缓,抬头。

只见这一息一缓间,强盗人马已然掳掠着人奔出了数十里去。

足踏他肩的那个白衣身影,也已飘然卷入了红旗黑衣之中。

王奇谋抚肩瞧瞧,索性停在了原地。

他以指做信,吹了声哨。望向天空,眯了眯眼。

开开心心出门,非得整出点杀气腾腾回来。

雄鹰盘旋嚎叫声起,王奇谋抬起手臂,雄鹰扑棱棱盘旋两周,落于其上。

他在鹰爪处绑上一枚十字星片,呵一声:“去!”

雄鹰翱翔不见。

王奇谋重新望向人马消失的方向,不紧不慢地抬了脚。

这边强盗群中,有人突然感到有足尖点落在肩头,不及应对,已是七八个壮汉趔趄而倒,壮汉龇牙回身,见一袭白衣飘然落入强盗群中。

闻渊淡眼望去,冷唇微微一笑,剑出如芒。

强盗主帅驾于高头大马上,腰前马鞍横着一个鎏金身影。

突袭打乱了原先有序的奔腾队伍,烈马嘶鸣与兵器铮铮声响起。场面混乱,厮杀渐浓。

强盗主帅观察片刻,发觉来人剑术奇高却又神色甚是平稳。恐有埋伏,于是大喝一声,乱腾的队伍重新聚拢,改迎战为抵御,渐渐向后退去。

强盗们急退的方向是金州山峦地带,看来是盘踞于山头的贼寇。

白绸飞扬,缭绕剑端。闻渊点脚起身,干净利落,直指帅旗。

挥剑,欲砍到飒飒而扬的旗帜。

旗帜若倒了,群心定会打乱。

强盗主帅眉峰一凛,“驾“一声踏马起跃,红缨/木仓自上而下杀落闻渊头顶。

闻渊淡淡抬眼,看似要起剑格挡,在兵刃即将相交之际,却突然脚腕一转,撤离了身子。

主帅的红缨枪来不及收势,“锵”一声的没入了沙土深处。

与主帅相配合的其他强盗,所刺过来的刀刃也纷纷落了空,几个受不住力的,刀尖直接刺到了对面兄弟身上。

闻渊撤开身子后,足点红缨借力,轻轻盈盈飘落到了后面。

强盗主帅怒喝一声,大力拔出了红缨木仓,怒面回身。

闻渊微微侧眸,对他的怒气不闻不问。飘然间伸手,将马背上的鎏金身影带入了怀中。

晏婉已被癫得七荤八素,为防坠落,牢牢抓住了眼前人的衣襟。

“敢跟老子抢人?”强盗主帅提了红缨/枪,涂口唾沫,咧了獠牙。

他带领这群兄弟们盘踞金峦扇一代,烧杀抢掠,还从未如此吃过瘪。

主帅挑了一具地上死尸,赤拉一声,鲜血溅旗,下了令道:“兄弟们!”

“聿聿”的马蹄急停声响起,原本正疾驰速退的强盗队伍,听了这声唤,立刻勒马掉头,突然回首,杀了数个回马枪过来。

晏婉得以立直身体后,抬头,这才看清来人。

一时惊兀,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急锋白刃擦脸而过。晏婉伸手推他。

怀中一空,闻渊冷锋,伸手捞住,另一只手向后反挽剑端,挡了劈过来的回马枪。

火花溅起,闻渊正身格挡,但怀中带了人,动作不敢太锐猛。锵锵声鸣,两人不由得被压的后退几步。

“后面是峭壁!”晏婉抬起头来,提醒一句。一拖一,打不过。

晏婉双手抵住他胸口,想脱开。

察觉到又一次的斥抵,闻渊冷冷悬下剑,看了她一眼。

“放开我。”晏婉急道。

闻渊闻之,面色更冷,忽而一笑,淡淡抬起眼道:“还想走?好。”

毫不在意地松手,干净利落扔开了怀中人。

这扔的力道来得太爽快,晏婉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愣怔间,身子已经不受控制地,坠下了峭壁。

急景如流年般速速坠过,峭壁怪石凸起,青苔嵌隙。

失重感蓦然袭来,晏婉错愕:他竟扔了她下去!

强盗:……造孽啊!

主帅:判断此人情绪平稳是我今生犯过最大的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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