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婉出了宫,京都大街上到处挂的是云旗,行人见了她,都要热情恭敬地礼一声“婉婉公主万福安康”。
晏婉没心思细察这些,想来是父亲为夺权提前埋下的线,如今得了势,百姓们自然敬屋及乌。
一路匆匆回了镇国公府。只见府上仆从环绕,替她殷勤开门提摆。
下人们来来往往忙碌如云,庭园绿植一切如常,茂茂生长。亭台楼阁纤尘不染,光洁如新。
这一切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空置废弃一年,然后近期才重新打扫干净的样子。
相反,倒像是从未有人离开过,一直在用心维持着。
晏婉张张口,半晌,道一句:“父亲好筹谋。”草蛇灰线,铺延千里。是一点也没听她的。
晏澜擦着吴钩宝刀,见小脸黯淡,看过来,道:“这并非我的筹谋。”
若非宫变,他不会出手。看女儿这一年过得安然,他也想过,索性就依她所愿,听劝。
只是,宫变来了。
他不出手,大盛只会走上无法回头的衰败之路。
太昭帝懦弱又残忍。静安帝优柔又寡断。
这些若是不为人所知,倒是相安无事。
可一旦被人知道,帝位定然不再稳固。
他甘愿为太昭帝担下种种杀人恶名,成为权势滔天人人惧憎的镇国公,就是出于此种考虑。
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
他这两个侄儿,哪个都不是做皇帝的材料。
晏澜指了下府中庭院陈设,道:“这些是闻渊吩咐的,并非为父暗中勾结了京中人照看。”
然后将宝刀竖起,立在晏婉眼前,道:“婉儿瞧,为父擦得可是亮堂?”
晏婉瞧向宝刀,思绪一时还没从他的话中转回来。
只听晏澜已然朗声道:“吴钩宝刀,锋刃在右,婉儿往这边站站,不要被刃气侵了面。”
伤一根头发丝儿他也是心疼。不然以他的做事风格,哪还需要拐弯抹角地向什么人解释。
晏婉机械地往左边挪挪,突然之间,明白过来什么。
“爹爹说,锋刃在右?”一下抬起头。
怪不得父亲无缘无故在她面前擦起了宝刀。
闻渊腿上的卷刃伤有两处,左腿一处,右腿一处。
左腿上最致命的那处,其卷刃伤的伤口,锋刃分明在左!
晏婉恍然,父亲是想告诉她,他当初虽想杀了闻渊,但一击未成,随后再次下手的,便是另有其人了。
晏婉肃面。他的人竟还因此理直气壮地要刺杀她,蹙起眉,这冤枉她可不背。
晏澜掠一眼,已然收了刀去往大堂,留下个背影道:“想去就去吧。”在大殿上他就看出来了。
有这么个冤屈,晏婉自然要去说个清楚。毫不犹豫地接了令牌,提起裙摆就走。
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被父亲带偏了话题,她差点忘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问呢。
头一歪,转身,“爹爹,我……”然而晏澜早已不见了身影。
晏婉眨巴眨巴眼,无语地撇下嘴。
有关于自己身世的事,看来晏澜是有意不想她问了。
还需再想想别的办法。
重刑狱,天字一号牢。
牢房周围布满了狱兵,长长的狭廊阴冷幽暗,气氛显得十分沉重。
见晏婉持令而来,狱兵纷纷退下,留她一人。
秋风瑟瑟,从高墙一扇小小的幽窗中透入一丝两丝。镣铐拖动的金属声响在细微的秋风中深沉。
粗糙石壁和杂乱草甸中,一个身影默默而立。
听得脚步声,回头。闻渊身着囚服,没了束发的冠,发丝拢下几许凌乱。
或许是受了刑,面色比以往苍白些。看到晏婉后,轻轻一笑,眉目清凌得仿佛是由画而生的冰冷病美人。
“不是洽谈商路。”见了晏婉,他先开口。
突兀的一句,令晏婉有些不明所以。开了房门,道:“什么?”
闻渊瞧着她,不答,反而伸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晏婉猝不及防,手腕一抖,镣铐的钥匙掉进了草堆里。
闻渊握着她的腕不放,将她的手搁在了自己在腰侧。
“你知道了。”她知道这里有什么,也知道这里意味着什么。
所以才会在赤力似有若无地一次次试探折磨他。
晏婉眼神一闪,抽了手,摸索着草堆中的钥匙,头也不抬道:“我确实知道。”
拿起钥匙,插进锁环,笑眯眯抬头,“知道你马上要死了。”
展唇一个美貌的笑,眼神凉飕飕的,道:“冤枉好人,刺杀公主。”
咔哒一声,解了他手上镣铐,拉住。手上镣铐与脖颈上的相连,是晏婉选的“连枷的那款”。
晏婉手上稍一使劲,闻渊脖颈受力,整个人就被拉低到了晏婉眼前。
晏婉睨起眼,慢腾腾问他:“你说,是不是该死?”
闻渊瞧着她,转了转被勒红的脖颈,不疾不徐开口道:“贺礼看到了吗?”
晏婉的一番狠辣直接成了对牛弹琴。
偏偏这牛鼻子温热的气息还喷洒在自己唇端。
晏婉松了松锁链,冷了冷唇角道:“看到了。”
“就在狗脖子上。”晃了晃镣铐,示意。
那个绾臂双金环,上面刻着公主府乔迁贺礼的日期和字样。晏婉摘下后,直接吩咐丢进了炼制刑具的熔炉里。才不稀罕。
扬扬柳眉,气势如虹。
闻渊抿唇笑了下。很快,一挑眉尖,正色道:“不是这件。”
晏婉倒了倒手,抓了这粗链子这么久,着实有点手痛。
维持住冷面,睨他:“还有?”
她一共也就有过这么一次收礼的大日子。
他还有什么机会使他那些诡计多端?
使劲想想,又想到,哦,还有一日。那日是她的生辰。
不过,那日也是她与他和离,离京的日子。
眉黛纠结起来。
闻渊缓缓抬手,也抓了粗链子,突然道一句:“驾八龙之婉婉兮,载云旗之逶蛇。”
“……”晏婉掀下眼皮,无语。
这是吟诗作诵的时刻和地方吗?死到临头还不忘他的风雅。
讽讽一笑,正欲反唇相讥,脑袋中灵光一闪,猛然一下有点明白过来。
婉婉……云旗……京都大道……百姓们……
晏婉大惊,猛地抬头,“那些旗帜和百姓……”
闻渊淡定展唇,眯眼瞧着,学她的样子,慢腾腾点了点头。
这是她生辰那日,他原本要送的贺礼——民心。
当初杭城之行,晏婉于杭州的济民政策多有推动,政策施行后,闻渊一直派人注意回访。
每次回访必带着晏婉的恩泽。由一城宣扬至万城,收拢百姓之心。
他之所以这么做,还要说回一年前。
一年前,闻渊从檀羡一而再再而三的“孽障”称呼中,就已经发觉了晏婉身世的秘密。
她本就是镇国公之女,这个秘密,一旦被揭出,定然四面楚歌,众人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因此,闻渊从那就开始做足了准备。
先是收拢民心,蛰伏静待。只有赢得了大盛民心,晏婉的身世问题才能不再是问题。
那日太监带来了宫变的消息后,他立刻命隋风启动了杭城计划。
聚集百姓,一路上京一路宣扬晏婉名号。闻渊知道,镇国公见此,定然会暗中相护。
夺权日奇安出面相拦,闻渊明白,檀羡不会放过晏婉了。才对奇安说了那一句“他求之不得”。奇安最后的行礼,也不过是来自先礼后兵的愧疚。
晏婉出现在眼皮底下,檀羡求之不得。
只不过檀羡终究棋差一着。闻渊既早早看穿了这一切,自然早做了应对之法。
他着手将“孽障”的身份一点一点坐实到了自己身上。按理说,要推翻檀羡的缜密证据是极难的,但幸运的是,一切都十分得当,顺理成章。
晏婉惊呆了。明白过来,不可置信道:“你这人……”
疯了。简直混蛋。简直胡闹。
闻渊悠悠打开脖颈镣铐,转了转,抓起她的手。
她的狠辣他很受用,却太生涩了。
不如试试他的。“咔哒”一声,锁链铐到了晏婉的手腕上,她低头的间隙,又一声咔哒。
他竟将她的手铐在了床柱上!
闻渊回身,清淡笑笑,“我说过,我是想做混蛋的。”他还让她记住。
可显然晏婉并没有记住。
她先是错愕一挣,发现挣不开。稳下阵脚,另一只手探入袖口,很快拿出了另一枚钥匙。
聪明人不打无准备的仗。谁叫他诡计多端。
解了锁,晏婉浅浅微笑,眼神狠狠刀过去。
起身揉了揉手腕,笑意加深道:“那你就想想吧。”讽讽的,料定他不敢。
克己复礼。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恪守底线的人了。不然,赤力时,她又怎么会一再撩拨报复。
闻渊垂头,看着她将镣铐重新铐在自己手腕上,淡定答一句:“不想。”
果然。晏婉锁了他,愉快地眯眯眼。她就知道,连想都不会想。
闻渊瞧着她得意的笑靥,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素札。
素札夹于他指节间,透过光,隐约可见里面装了一张薄薄的纸张。
这素札有点眼熟。不,是十分眼熟。
晏婉认了出来,面色一变,“你,你……”气势霎时短了一截,结巴起来。
闻渊不管她支支吾吾。
收了素札,抬眼道:“所以说,不用想。”
镣铐金属声响,他近身过来,闲雅拾起她颈间一缕碎发,端端正捋好。
反将一军,道:“直接就可以做混蛋。”眉目风流倜傥。
晏婉大惊,挥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闻渊“嘶”一声,捂住嘴,弯下了身。
晏婉瞧瞧拳头,眨巴眨巴眼。没事,他活该的。
小心挪挪脚,准备离开。
不挪不知道,一挪才发现,这人竟又将镣铐悄悄铐在了她的脚上!
一头是她,一头是他。晏婉步子一扯,毫不意外地,两人双双跌倒在草堆里。
茅草扎得满头都是,晏婉怒:“你混蛋!”
闻渊低低笑。晏婉意识到不妥,不对,混蛋这俩字这辈子是不能再说了。
于是憋红了脸,道一句:“你……”说了一半又梗住,「你不是混蛋」听起来好像更奇怪。
纠结间,闻渊的唇已经寻了过来。
她一口一个我已婚,一口一个有苏斯。难怪那么理直气壮。
石子射出,将牢房们嘎达一声锁上。
晏婉躲避不得,直接咬了回去。
闻渊的手掌滑到她身后,又开始一节一节弹起弦舞。
晏婉舒服地颤了下眼睫,又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脚上锁链哗啦啦相缠,闻渊一个翻转,将她压在了身下。
衣领咧开,吻她的锁骨。啮感在锁骨与脖颈相连的稚嫩地方传来,晏婉仰了仰头。
“喜欢这儿?”肌理上润感持续传来,闻渊稳着息问一声。
……混蛋。晏婉不搭理,狠狠环了他的脖颈,杀气腾腾一句:“你也就这一回了。”
“明天就叫父亲下令……啊!”脖颈爬上一层又一层的粉红。
衣端堆起,息乱不稳,凌蓬的金属声响,晏婉半眯半闭抬眼,正瞧见闻渊看她。
故意地深一深,惹她蹙眉紧唇。饶是如此,还是狼藉泻出几丝籁籁天音,尾声宛转。
晦眸愈发肆意地带笑览她。
晏婉恼怒,索性堵了他嘴,唇齿撕咬着放出狠话:“反正你也快死了。”
闻渊将锁链绕在她颈上,哗啦几声翻转,直接换了她在上。
鼎鼎一牵,深感更深,眼睫抖得如蝶舞之翅,趴伏着再说不出话了。
闻渊托了她身子,清淡面容难耐地扭了起来,狠了几许,附耳夯实道:“不如,你先。”
嗯?怎么回事?有什么死法是我尊贵vip不能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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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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