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言炎走时没有问应鹊名字，但应鹊却因为名片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小心把名片放进自己掉皮的小零钱包，像对待护身符一样郑重地对待它。那名片还真起到了护身符的作用，那日过后的一段时间内，以秦菁菁为首的女生们都再没找过应鹊的麻烦。

只是秦菁菁会偶尔失神地望着她，被应鹊发现偷看后就会无所谓地转过头。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新高一入学的日子，应鹊她们也正式成为了老师口中的高三学生。霍虞对学生们越来越严格，特别对应鹊，霍虞恨不得把眼睛贴上去，二十四小时守着应鹊。

应鹊虽然有天赋，但基础薄弱，如果不加紧练习，先别说靠校考进名校，恐怕连通过省考上本科都成问题。

一开始应鹊连基础的平转都转不好，秦菁菁却轻轻松松就能施展一连好几个的绞腿蹦子。秦菁菁没管应鹊脸色难看，当时还一连施展了其他好几个她拿手的招牌动作。秦菁菁还把班里最差的学生叫过来展示给应鹊看，随便一个学生单拎出来都比应鹊好。也难怪秦菁菁对应鹊敌意颇重，被应鹊挤走的段蓉是某些方面比秦菁菁更厉害的人。二中的舞蹈生里都在传，私底下议论秦菁菁和段蓉谁明年是渝川的舞蹈状元。

没想到，还没到高三呢，段蓉就走了。走得悄无声息的，连秦菁菁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失去旧友的秦菁菁满腔怒火只能朝应鹊发泄，班上其他人也都不满霍虞硬把应鹊插进来，于是大家也都开始自然而然地孤立她。

如果说一个人的恶意像一把刀，那一群人的恶意便足以让人万箭穿心。应鹊是“关系户”插班进来挤走好学生段蓉的事情，一时在二中的学生群里传得满城风雨。和应鹊完全不认识的同学也开始加入冷暴力的一员，要么对她嗤之以鼻，要么对她敬而远之。

可应鹊明明什么也没做。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甚至没法找到一个位置坐下吃饭。

二中的食堂桌是连成一片的那种，她每次打好饭想找个角落坐下，桌子那头离她老远的人就会咳嗽，然后告诉她，这里有人了。

应鹊羞红了脸，有时候只能站在外面的走廊上吃饭。

她一边吃饭一边哭，入口的饭菜没有其他的味道，只有眼泪的酸涩。

应鹊欲哭无泪只能打碎牙齿默默把委屈咽下。霍虞好像对这情况毫无察觉，但她很怜爱应鹊，看出应鹊闷闷不乐，时常在课后关心应鹊。

“霍老师...”又一次下课后，应鹊终于鼓起勇气找到霍虞。

“怎么了？”霍虞一见是应鹊，绷起的眉眼一下舒展开。

“霍老师，我见您中午都在一楼教职工餐厅吃饭，我...我能和您一起吃饭吗？”应鹊紧张地握紧拳头，“我...我也想请教您一些关于...关于练功的问题。”

“可以啊，怎么？你对自己的基本功不太满意吗？”霍虞明知故问。

“是有点...好像怎么练都练不好。”应鹊无声叹了口气。

“你周六有时间吗？”霍虞打开手机查看日程表。

“啊？上午有的。”应鹊想了想说道。

霍虞听后收起手机道：”你知道府春苑吗？我周六上午9点到11点都在家，如果你来我可以给你辅导。“

“啊！真的吗？可是...可是我没有多得钱...”应鹊惊讶地长大嘴，脸一下红得像熟透的水蜜桃，像荔枝一样大的眼睛一晃亮起，眨眼间又熄灭。

“当然是真的啊，而且你放心，我不收钱的。”霍虞伸手拍了拍应鹊肩膀，“而且你还可以在老师家吃饭，你真的太瘦了，舞者需要得是纤细不是瘦弱。”

“舞者...我现在这样，真的可以成为舞者吗？”应鹊双肩下意识抖动，她不自信地望向霍虞。

霍虞含着笑意点了点头，摸了摸应鹊的头。

霍虞长相清丽，气质温婉。柔和的眼睛上略弯的眉毛，更为她平添了一丝恬淡。被她注视就会莫名让人感觉心安。

应鹊正要开口继续道谢，霍虞却忽然收起笑容，表情一敛，沉下脸合起嘴。应鹊见此一下紧张起来，像个小兔子，红透了半边耳朵尖尖。

“当然不行啊，愁眉苦脸怎么能成为舞者呢？”霍虞语重心长道，“舞者如果自己不高兴，怎么通过跳舞带给大家喜悦呢？”

“你啊，要多笑笑。”霍虞说完便转身离开，徒留应鹊在原地发怔。

应鹊抚上刚才被霍虞摸过的地方，走到教室的镜子前，尝试着做出一个笑容。那笑容虽然僵硬，但应鹊心底确确实实是比之前高兴多了。

霍老师不仅答应了她的要求，而且还主动要为她补课。虽然大家都对她不太又友善，但好歹秦菁菁一行人最近没来找她的麻烦了。

应鹊心情渐渐放松了许多。

之后的日子，在霍虞的指导和开导下，应鹊的舞蹈功底突飞猛进，整个人状态也好了不少。霍虞格外喜欢应鹊，力排众议带她参加了各种舞蹈大赛，对她比对其他任何学生都要上心。

应鹊也很争气，她天生就极好，四肢纤细匀称，再加上乐感和软度都不错。长胳膊长腿的跳起舞来，即使有些舞蹈细节部分处理地不是很好，但观感却极佳。不少业内的舞者都开始渐渐对这名小姑娘有了印象。应鹊用自己实力证明了她不是关系户，同学们大多对她的态度都有所缓和，除了以秦菁菁为首的一群人。

有人起，就有人落。应鹊是那个起的人，秦菁菁就是那个落的人。秦菁菁憋着一口气，她看应鹊越来越不爽了，以前对应鹊的不满来自于为好友鸣不平，现在却是因为心中的不甘。

终于，在一天下午，秦菁菁的不满爆发了。

那天霍虞把她们两个连带着班上另一个尖子生——路筱潋喊了出来，霍虞说，学校要为新生晚会排一个舞蹈节目。因为今年是二中的百年校庆，所以这个节目需要排的好些，和以往都不一样。当地电视台都会来实时直播，还会对她们进行一个表演后的采访。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机会，到时候肯定有一些大拿被邀请。

霍虞叫她们出来，不为了别的，正是为了选领舞。评委虽不止她一人，但选拔的题目却是霍虞出的。霍虞出了她们很少练的傣族舞——《灵》。秦菁菁和路筱潋虽然学过，但都没怎么仔细练过《灵》，都跳得七七八八，唯独基础最弱的应鹊跳得很好。

领舞毫无意外由应鹊赢得。那一刻，秦菁菁除了不服气更多是一种疑惑。她对选拔没有不满，其次舞蹈节目是傣族舞，那考题是傣族舞也不奇怪。让秦菁菁不服气的是，是应鹊竟然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有了如此进步，她又疑惑又不服气，在心里开始不得不认同应鹊的天赋。

与此同时，她被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包围，她失魂落魄地走回教室，刚拿起扇子准备继续练练剧目，却一个脚步不稳摔在地上，她撑着地失声痛哭，引得教室里的其他女孩子都围过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纷纷猜测秦菁菁是不是在选拔中受了委屈。秦菁菁只是流泪哭得更凶了，不回应大家的猜测。其他女孩子见状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开始大骂起应鹊，说她不仅走后门连选拔都要买通霍老师和其他评委。

路筱潋去了选拔，自然知道事情不是那样，她开口为应鹊辩解。其他长脑子看到应鹊这些天变化的人也都纷纷附和她。

“没有吧，应鹊跳得确实挺好。”路筱潋上前靠近秦菁菁，“秦菁菁你哭是不是刚才摔痛了？”

路筱潋和秦菁菁关系不错，她好心上前查看秦菁菁有没有受伤，后者却忽然抬起头瞪了她一眼。这一瞪，算是让路筱潋彻底闭嘴了。其他几个刚才为应鹊说话的女孩子也纷纷散开。

剩下的人见状会意，开始继续诋毁应鹊。应鹊用努力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口碑，又再一次因这些人毫无根据的妄言和满是恶意的诋毁破碎一地。

“大家！我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应鹊跑进练功房喊道。

应鹊回来时没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她上前和大家说话，却又无人敢搭理她。她僵在原地思考几秒后反应过来，喜悦的笑容蓦然凝固消失。她本来想告诉大家，如果有人愿意和她一起排舞表演节目，被赞助商选中了就能登上今年地方电视台春晚。可现在看情况，别说和她一起排舞，或许没一个人会搭理她。

就在应鹊思索要不要找霍虞把舞蹈换成独舞时，路筱潋就盯着秦菁菁的眼刀缓缓走向她。

路筱潋冲秦菁菁翻个白眼，然后调整了个尴尬不失友善的笑容面向应鹊。

“你想说啥来着。”路筱潋一开口，应鹊疑云不展的面容一下散开，她没想到身为秦菁菁好友的路筱潋竟然还来搭理自己。

“就就是，和我一起排舞表演后，如果被电视台选上的话，可以上台里的春晚...”应鹊越说越没底气，她悄悄瞄向四周。虽然有不少人听见她的话后跃跃欲试，但最后都被秦菁菁的眼神吓了回去。

“上春晚啊。”路筱潋打了打哈欠，略带敷衍地竖起大拇指，“好厉害。”

“那...那你想去吗？”应鹊眨巴眨巴着荔枝眼看向路筱潋。原本略带敷衍的路筱潋猛地精神起来，她不自然地别过头去。应鹊用这样的眼神求她简直犯规，根本没有人能拒绝好吧。

应鹊骨相极好立体丰满，五官又极为精细，特别是一双眼睛，又大又灵，水汪汪的像晶莹剔透的荔枝，让人很想咬一口。路筱潋咽了咽口水，她忽然觉得有点口渴。

“也行啊。”路筱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双眼睛。应鹊听见她答应后，一下兴奋地跳起来，高兴地抱住她。嘴里一直不停地说着谢谢。

应鹊很高兴，她像生怕路筱潋反悔似得，又确认一遍路筱潋的意愿后，转身跑向霍老师办公室，她要马上告诉霍老师这个好消息。临出门的时候她还回头看了路筱潋一眼，应鹊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笑容挤压眼睛，晶莹的眼泪像荔枝的汁水，散发着甜滋滋的香气。

路筱潋一时看呆，她身上还残留着被应鹊拥抱的触感，少女清淡的香气萦绕附着在她身上，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