炆池走出了房门,内心闪过一丝酸楚,她刚才又是在试探他吗?
可是方才,他闭上眼睛那一刻,是希望殿下能将他收入房中,虽然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份配不上云镜,但是只要能留在她身边,为奴为婢也不错。
她要他做什么他就能做什么,粉身碎骨,浑然不怕。
虽在风雪中走,但此时他身体仍然炽热,像是内里有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他刚才只要继续下去,明明就可以体会红柳公子说的那样飘飘欲仙的感觉了。
却戛然而止。
一想起今早上听到的,岑玉京和红柳公子在房中的声音,他想,他也是能做到巧言娇嗔的,甚至做得比红柳公子更好,他也可以,只要云镜开心高兴就好。
迷迷糊糊回到了偏院子,红柳还在院子里面,炆池立马行礼:“红柳公子。”
“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在这儿?我本来不该留在主殿的,但你一直出去了,我有话问你,才斗胆忤逆了殿下的意思,留在了这里。”
红柳扶着门栏,腰肢纤细诱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风情,连打量着炆池,都显得笑意盈盈。
“哦哦,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你就在这里吧,我这就给你收拾铺子,这房间可大了,你可以和我睡一个屋子,旁边还有个小床,要不你睡我的床,我睡小床吧,我这就给你铺床。”
炆池从木讷中回神过来,立马拍了拍雪,走进屋子里面,从柜子里面抱出备用的被褥床单,开始给红柳铺床。
红柳跟随着炆池进屋子,打量着奢华的主殿偏院子,声音细软说:“没事,我睡小床,这房子是殿下给你的,我不敢占。”
“没关系,这不是我屋子,殿下给我借住。”
“算了,我留在这里已经不守规矩了,我就不能更不守规矩,不听话可是要挨板子的,我不敢在刺史府造次。”
一听说要挨板子,炆池也不敢多说什么,害怕连累了红柳,继续勤恳铺床,“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把床铺的软软的,让你睡个好觉。”
“谢谢。”
他浅笑地打量着他。
炆池的每个行为,看着都一副主人家的姿态,炆池虽然谦卑,但是却丝毫没有那种对于主家的畏惧恭敬。
云镜肯定对他很好,让他忽视规矩,对每个人都怀有那样纯澈的善意。
未被世俗晕染。
他嫉妒得要发狂。
他少时因为家里穷,就做了娼伎,此地贫困缺粮,战乱不休,没人管这些灰色生意,他为了活下去,什么生意都接,哪怕被人打得皮开肉绽,浑身是血,只要价钱给得够,他也接。
后来遇上了岑玉京,难得的达官贵人,岑玉京稍微好点,又有钱又有权,没那么变态,单纯喜欢美色而已,稍微勾搭勾搭就把持不住,上钩了。
他从一堆人中,用各种下三滥的手段,爬上了岑玉京的床,又各种巧言卖乖,才让岑玉京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他确实不愁吃穿,但岑玉京男宠多,他过得不那么幸福,日常里还要挖空心思去讨好她,生怕自己失了宠爱。
而如今窥探着炆池,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流浪猫,当他努力争夺垃圾堆里的食物成为胜出者,洋洋得意地吃着食物时,一转头,却看见了家猫在温暖的披风下,被主人呵护投喂。
他觉得自己付出的努力,如此可笑。
炆池正在仔细地给他铺设床褥,他就这样仔细地打量着炆池,欣赏着他的腰身和那一头柔顺的头发,红柳淡淡说:
“今晚上,你们有做什么吗?”
一听了这话,炆池的手顿了顿,面色有些失落,声音都变得细小了太多:“没有呢?殿下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停下了。”
“哦……是这样……”红柳心里隐约闪过一些猜想,继续打量着炆池。
偏院子的摆设很好,桌上放有糕点,红柳随手拿了一块,正准备放进嘴里面,谁知道青团子一下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炆池正在认真收拾床铺,一双洁白无瑕的手在床铺上来回试探,生怕有哪儿铺的不好,让红柳受了委屈。
红柳蹲在地上,捡起了糕点,发现上面其实也没沾灰,他淡淡走过去,笑眯眯:
“饿没饿?”
“公子你吃吧,我没饿,谢谢你!”炆池没注意,继续认真的收拾,烛光映在他的睫毛上,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我既然拿过来,那就是给你的,来,我喂你。”红柳将东西探到他嘴里,炆池实在是不好意思,便张口咬了下去。
“谢谢你啊……”炆池转头给了红柳一个明媚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红柳骤然发笑,忽的笑得山花乱颤,“当然不用谢我,没有你,我还住不了这偏院子呢?”
炆池不好意思,低下了头,眼瞧着床铺已经慢慢铺好,炆池才直了腰,“红柳公子,我给你铺好了。”
红柳点了头,走过小床塌上,坐下。
小床也是舒适的,备用的被褥全部也都是上好的材料,红柳的手在布料上面来回摸索,感受着这细腻光滑的触感。
“公子,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啊?”
“你问。”红柳声音越来越冷。
“为什么殿下……要停下,她……我想不明白。”炆池低下了头,一双眼睛里充满着纯澈无辜。
“为什么你希望她不停下呢?”红柳轻笑,内心仿佛洞破了炆池的那些潜心思,直勾勾的望着他。
“我……就是怕自己做得不好。”
“裕王殿下贵尊无极,谁若是能有机会攀附,想必都是一生的荣华富贵,男宠自然更容易了,只需要贩卖皮相,去讨好就成了。”
什么诗书礼仪,什么谦谦公子,获得了这一切在乱世中求生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在裕王身边当个玩物,来得实在。
炆池低下了头,不太敢去看红柳。
他这个人,并非是没有私心的。
他确实喜欢云镜,仰慕云镜,他心中的云镜就像是一轮皎月那般圣洁,他确实很倾慕她,不敢亵渎她。
但云镜几次三番亲吻着他,他隐约感觉到,云镜对他与其他男宠是不同的,她是喜欢他的皮囊的,她对自己这个身体很有想法。
他自然也愿意跟着云镜。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云镜要让他去学习诗书琴棋,这对于一个男宠来说,实在是太没有必要了,难道不是床榻上功夫了得,就行了吗?
云镜的很多处世行为,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
见炆池正在发怵,红柳洞破了他的心思,说道:“炆池,你放心,我会好好教你的。”
“嗯,谢谢公子。”
“睡吧,明儿早上记得早起,我早一点教习你。”
语罢,红柳慵懒地倒在塌上,优美的弧度从上一路蜿蜒到下,没有一处不是媚人的,炆池也忍不住咬紧了嘴唇,欣赏红柳。
“记得熄灯。”红柳似乎察觉到炆池在看他,悠悠说出这句话来使唤。
“哦哦,好的,我马上去。”
*
云镜第二日,起得挺早,这些日子也休息得不错,终归是个挂心天下的性子,闲不下来,一大早上就在主殿的桌上看点书,点一壶茶。
忽然,见有人在敲门,她抬头看去。
红柳一身红色的衣衫,照样如平日里那样穿着性感轻薄的衣服走在风雪之前,大风吹得脚踝有些红,看着好生不让人怜爱。
细碎一听,空气中还有叮铃之声,原来他的脚腕上和腰间,还各自绑了一个细小的铃铛,声音若有若无,但在殿内的时候,却格外清晰。
红柳抬脚踏了进来:“红柳有打扰到殿下吗?”
云镜对着这身衣服仔细思考,这人似乎是在禁足那日见到过,岑玉京的男宠中,他好像是第一个出来,摆弄着头上的珠钗,是个漂亮人物。
一身红色衣衫,名字叫红柳。
“什么事?”云镜此刻也不忙,放下了书看他。
“是炆池公子的事情,想过来给殿下汇报汇报。”
一听说是炆池,云镜来了兴致:“你说,我听着。”
“炆池公子学得诗书挺不好……似乎有些懒惰懈怠,不过在我这儿学的一些东西,倒还是学得不错,很认真的样子。”
云镜冷了脸,眼睛一眯:“接着说。”
“殿下,红柳给你备了早茶,听岑大人说您经常头疼,这早茶是红柳特地准备的,对缓解头疼有好处,红柳给您端上来。”红柳岔开了话题。
“嗯。”
红柳端着早茶走了上去,把早茶规规矩矩的摆放在书桌旁边,顺势就拿起了墨块开始研墨,身上那细微的香气徐徐漫出,勾人心魂。
云镜这才注意到了红柳的衣衫,他穿得极其轻薄,似乎能够透过那一层层薄纱,看到内里的肌肤,甚至能看到那诱人的弧度。
“岑玉京选你,看样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冷吗?披件衣裳吧。”
红柳莞尔一笑,淡淡说:“小的少时过得辛苦,自小就这样了,不怕冷,不过殿下关心得是,这样确实不好,寒风入了骨头里,到明年倒春的时候,骨头会钻心剜骨地疼……”
研墨的声音细碎,一丝一丝,勾的人心痒痒:“像小的这样卑贱的身份,是没人怜惜的,就算在哪儿死了,都是悄无声息地,所以……也没办法,只奢望着找棵大树靠着,小的也是无奈当上男宠的,这样穿衣打扮的小的虽然不喜,却也是规矩。”
他喃喃道:“没人怜惜,就得守着规矩。在这个世上,哪个男人不希望找个真心爱自己呵护自己的女人呢?可惜红柳福薄,没这个命。今日听殿下一声关心……已是好久没听到了……足庇二月寒。”
猛地,红柳好似极其痛苦,拢了拢衣衫,往着云镜的身边栽倒去,云镜正准备接着他,他却自己稳住了,还连忙道歉:
“殿下恕罪,小的该死,差点惊扰了殿下。”
“无碍。”云镜瞄了一眼,淡定说:“以后注意着。”
红柳的手慢慢地向前伸过去,摸索着就盖在了云镜的手上,泪眼婆娑地望着云镜:“殿下方才,是在怜悯红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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