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宁知道周媛特意交代了陶姜, 作业里面有些细节部分,比如有的题目超纲不必写的,有的古诗词具体的抄写要求的, 都要陶姜仔细说给段屿,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jiujiuzuowen
于是两个人只能依言先去,等段屿处理好他的家事。
陶姜胆小,坐后接了段屿倒的茶,就低头不敢多看。陈长宁没有多说什, 但悄悄地打量了一周遭。
简陋, 但还算整洁。她想起幼年时那个嚣张跋扈的段屿,难以想象他这些年是如何被一点一点磨平了棱角, 连家务都学会做了, 而且还做的不错的样子。
她记得听街坊邻居提起过, 段屿家里所谓的碰了不干净的生意,其实就是贩/毒。他父亲判了四十三年, 乎等同于无期,段屿能不能等到他父亲出狱, 还是两说。刚才从屋里传出来那三言两语,再结合以前听来的八卦,不难想象段屿的母亲是个怎样的女人。
“……要死啊你……这烫的水, 你是要烫死我?我可是你亲娘, 你说你活着有什用……还上学,上个狗屁的学!你就该和你那个该死的爹一样, 滚滚滚……”
“……滚出去!”辱骂声夹杂玻璃杯摔碎的清脆裂声,还有些沉闷的巴掌声。
“…………”
陈长宁没想到,自己会亲耳听到这样的一切。她听得心里难受,转身拍了拍已经吓得轻轻抖的陶姜的脊背:“……没儿的, 那毕竟是他亲妈,可能就是脾气不好……”
话是这样说,实际上那个男孩到底在遭受什样的折磨,她和陶姜都明白,遭遇这样不堪的家庭变故,母亲又这般疯癫狂躁,实在是难为人。
门开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就见段屿脸上挂了彩,额上是些血渍。但他还是那样诡异地平静,只是拽了客厅桌上的抽纸随意地擦了擦:“……见笑了,我妈她精神状态不太好……”
“……”
陈长宁她们一听,也不知道该说什,安慰的话太苍白,一时之间也组织不好措辞。
陶姜颤颤巍巍地取了背上的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厚厚一摞的卷子和作业本练习册,小心地递给段屿:“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四套卷子里面的第二十三题都不用写,作文需要全部另写一个本子上……”
“咣——”
陶姜的话还没说完,那扇刚刚被段屿关上的门已经被猛的踢开,众人循声望过去:一个身型臃肿的中年女人走出来,瞪着那双一看就极刻薄的倒三角眼,狠狠地剜了段屿一眼。
尔后看见沙上坐的陈长宁两人,眼神一就变了。她冲过来那一瞬间,两个小姑娘都吓懵了,段屿已经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
陶姜手里、放在桌子上的所有卷子作业本,全都被女人胡乱地抓起来,表情疯癫、唾沫飞溅,一边奋力撕毁手里的东西,一边厉声辱骂:“……姓段的你个老不死的狗东西,你在外面养三儿还敢带回来?!这是离婚协议书是不是,你要抛弃我和儿子、一分钱都不给我们留是不是?!那是我的钱!你凭什都给这个狐狸精?!我不离!我死也不离……”
陈长宁这一刻真的愣在当场。
陶姜已经在她身边抖成了筛子,段屿在费劲儿地阻拦自己母亲发疯的行为,一切的一切,都那么魔幻且混乱,要不是段屿母亲的尖叫险些冲破她的耳膜,她错点儿就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陈长宁却在这时候出奇地冷静来,她想起小时候裴醒被欺负那回,也是这样的兵荒马乱,她凭一己之力,替他讨回了公道,而且没受什重伤。
那个时候她就想明白了,她们家和段屿,各自狠狠地揍了对方,已经两不相欠。现在,他是作为帮过她的,被她欠人情的同班同学在受苦受难,于情于理,她都没办法坐视不理。
更别说陶姜,明明已经怕的要死,还是极力想救救段屿,拽着陈长宁的袖口,急得快要哭出来:“……怎么办……怎么办啊小宁?她干什啊她,她怎么无缘无故打自己的亲儿子还这狠心,她想打死段屿吗……”
——看样子,她的确是想打死段屿,如果没人阻止的话。
陈长宁想都没想,径直抄起桌上刚才段屿给她们倒得白开水,还是温热的,猛地泼到正疯的女人头上。
所有的吵闹和混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这愣住的人换成了段屿和陶姜。
“阿姨。”
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然,眼睛死盯着眼前的女人,字字珠玑:“我们不是叔叔的小三,我们是你亲儿子的同学,来给他送作业的,你在撕的也不是什狗屁离婚协议书,是你亲儿子的作业,你别再疯了,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
“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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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屿帮母亲把被子盖好以后,示意陈长宁两人和他一起出去,三个人的动作都很小心翼翼,尤其是带上门的时候。
段屿蹲在地上,开始收拾刚才的残局,陈长宁她们也赶紧过去,帮他一起。
收拾起来以后,段屿坐在她们对面,低着头小心地粘贴着被撕裂的卷子。没有人率先开口。
好像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段屿才略带些艰难地、幽幽地开了口:“我妈当初被我爸干的那些混账儿刺激到了,前年被诊断出精神病,狂躁抑郁症什的,脑子时好时坏,脾气也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前天她病恶化,正常的时间越来越少,我正好烧了,这才得空请假在家照顾她。”
“……对不起,我妈不是故意辱骂你们是小三儿的,是她真的神志不清了……”男孩儿垂眼帘,好像被什梗脖子似的,说话间中途断续了次,满是歉意和为难。
陈长宁想起那会儿她说了那些话以后,段屿母亲大概是被刺激到了,先是眼神空洞的怔愣了会儿,然后等慢慢回过神来,又开始像个孩子似的大哭,语无伦次地拽着段屿、对段屿说什知道错了,不该撕毁他的东西之类的话,看的人心酸得不行。
她终于知道为什段屿受到如此对待还能面不改色习以为常,对方是他亲生母亲,还是个精神病人。他倒是想哭喊,想申冤,可惜对方又是他这辈子唯一仅剩在身边的亲人。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正常人和疯子计较的道理。
各人有各人的苦难。
陈长宁心里斟酌了一,才开口安慰他道:“……没关系,我和陶姜都没有要怪你和阿姨的意思,你也别太难过了,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陶姜也赶紧附和:“对对对,上次摸底考试你考的那么好,以后上了重点大学前途无量,可以给阿姨治病,都会好起来的……”
是啊,他自己最后的希望,也只剩下上学这一条出路,也唯有这条路,能将他灰暗的人生彻底翻盘。
段屿勉强勾了勾嘴角,但眼神和语气是真诚的:“谢谢你们。”
——说是你们,他的眼神却一直看陈长宁,她刚才出手帮他解围的那股气势,他差点儿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年的那个陈长宁。
所以说,裴醒怎么就那么幸运呢?他垂了眼帘,心里不可抑制地涌上失落。
陈长宁有点儿不忍,刚想开口说点儿安慰的话,陶姜这时候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似的,扭头看陈长宁:“附近新开了一家小烧烤摊儿,我爸妈前天去吃了,说挺好吃的,不如我们也去尝尝吧,顺便带段屿散散心,反正阿姨睡了,烧烤摊也不远……”
陈长宁心想也是,看段屿这样子,估计也不打算好好做饭吃了,就是凑合,更别说待在这压抑的家里,心能好才怪。
“好啊,段屿你说呢?”她带询问地看过去,也是好心,再者是还那时候的人情。
段屿也不知道心底生出什冲动,竟然也没有多考虑,径自点了点头。两个小姑娘一看,脸上明显添了点儿喜色。
夏天的夜市排挡独有的特点是闷热喧嚣,还有滋滋热油混杂烤肉韭菜等食物的刺激香味儿。路灯下支起个大伞棚,随意几张塑料桌椅,这时候没人再在意油渍污腻,得过且过地放任自己。
这时候天还没暗去,来吃烧烤的没几个人。陶姜自告奋勇去点烤串儿和饮料了,段屿和陈长宁坐静静侯着。段屿看心貌似变好了一点儿,看陈长宁的时候,眼里都好像有光。
陈长宁刚想问,怎么这种眼神看她,对方好像下定决心似的,已经率先开口:“陈长宁——”
她就闭嘴,等他把话说完。
少年早已不见当年讨人厌的娇纵模样,踌躇一会儿,复又开口:
“……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陈长宁摆弄手里一次性筷子的动作一顿。
段屿看她沉默,以为她还记挂小时候那件,自己的要求太无理,又急忙慌地挽救道:“……不愿意就算了,我就随口一说而已,你别……”
陈长宁打断了他:“没关系。”
她定定看他,“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段屿愣了一瞬,然后脸上笑意越聚越多。
他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什,陶姜回来了。叽叽喳喳地说什烤肉还没串好、要再等等之类的碎碎念,陈长宁给他们俩各倒了一杯饮料,笑得眉眼弯弯。
段屿于是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又开口附和了陶姜句。
傍晚的光打来了,染黄了个人的梢,身边的公路时不时有人经过,人影攒动。
烤串儿端上来了,陶姜要干杯,然后一小杯汽水咕吨咕吨一饮而尽,她又调侃说要陈长宁她俩都多吃点儿,白白胖胖、充满希望。
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天晚上回家的路上,陈长宁揽着裴醒的腰坐在自行车上。她原本想着裴醒马上要高考,段屿的就先不说了,省的他想太多影响他考试。
但裴醒远比她想象的要精明的多,直接就开口问:“我今天去学校的早,问了你们班留堂值日的同学,说你和学习委员一起去段屿家送作业了。”
陈长宁知道瞒不住了,只好一五一十,把在段屿家看到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裴醒听完也没有回头,沉默了许久,最后也没有反对这,只是一个“嗯”字,算是默认。
很快,两天眨眼而过。
陈长宁在裴醒高考这两天格外的固执,不顾父母和裴醒的劝阻,打太阳伞去陪考了整整两天。
最后一场考完,陈长宁爬上了一中门口那棵歪脖子榕树上,看那些考生欢呼着从考场里冲出来。
她等裴醒出来,扑到他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解放啦——”
周遭的各种欢呼雀跃,简直让人想要喜极而泣。
陈长宁约了陶姜和段屿,给裴醒庆祝。夕阳下四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并排走着,时而兴起竞相奔跑步,让旁边的路人都不由感叹:如此鲜活的生命,就是美好。
今天晚上的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疯狂又快乐,冰释前嫌,过往不究,不再回头,只看前方。
最后的最后,四个人在街角口告别。裴醒使了浑身的勇气去牵陈长宁的手,她没有挣开。
两人双双回去,一眼就看到家门口,停的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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