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雅最开始与宁玉盈说,想通过龚雪岚这里求购一匹传说中的锦缎,到也不是假话。只是后来静下心思索良久,她倒是有了更多的念头。
此时见了龚雪岚,说出那求购锦缎的话之后,眼见龚雪岚脸上只是略微露出一点为难之色,她就很是宽宏地说:“若是为难,倒也不强求。只希望以后有什么好缎子,且先告诉我一声就好。”
她的眸光中闪动着野心,慢条斯理地说出让龚雪岚惊愕不已的话:“虽说齐王府是闲散宗室,在京中也还有几分薄面,若是能帮上一点忙,也算我尽一点心。”
龚雪岚看着一片纯然天真看古来的林心雅,心中生出一丝凉意。
这般轻描淡写地说着夺人家财的话……这就是京城吗?
略一迟疑,宁玉盈就已经轻笑出声:“这也是好事。当初那芷兰阁,可不就是靠着柔福郡主出的名,如今,硬生生将自己变成了京城里做衣裳最好的地方。”
她对龚雪岚使个眼色,后者心惊之后也终于回过神来,只怕自己是误会了什么。好在脸上笑容只是微变,也并不曾失了礼数。
“正是如此,”林心雅见宁玉盈说得清楚,耳尖微红地点头附和:“也是我一点小心思。毕竟母妃也没有旁的爱好,我也只能替母妃分忧了。”
说着说着,她终于镇定下来,笑吟吟地看着龚雪岚,视线灼灼如刀:“不知道龚小姐意下如何?”
龚雪岚心中早已大大地松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就温和许多,对着林心雅笑得灿烂:“以后,要让郡主费心了。”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中都一块石头落了地。
宁玉盈在旁边含笑看两人开始说事,向两人说声告退,起身去了外头。
一阵微风吹过,吹动她的裙摆漂浮,水波荡漾之中,恍若踏波而来,分外动人。
只是这一幕却无人欣赏,只有龚雪岚看着她的背影,在心底轻叹一声。若是宁玉盈有好的身世,自己又何须去找什么郡主,还平白无故惹上了一个景福郡主。
这般一想,略一迟疑之后,她就就林心雅简单地提了提此事,将自己在其中的干系摘得清清楚楚,只说已经派人去向秦王世子告饶,日后定然不会给林心雅惹麻烦。
这话林心雅虽说不信,却也并不在意。
就算林语琦站在自己面前,她也是敢当着面说对方坏话的人,又何时怕了这种事。她反而对林语琦让龚雪岚去做的事有些好奇:“她让你去吓唬一下宁,好让她出个丑?”
龚雪岚略一迟疑,她就已经从对方的表情中猜得一二,当下轻笑起来:“果然还是对那陆家老二不死心。”
后面这句说得声音极轻,就连龚雪岚都没有听清楚。
只是等宁玉盈进门来,就见林心雅对着自己笑得意味深长。
宁玉盈却装作若无其事,只当自己没有看到一样,笑微微地说:“这个园子景色可真好。”
林心雅就道:“园子的主人,家中曾经也是权贵之家,后来落拓了,只剩下这园子租出去胡乱地过日子罢了。”托腮看着窗外,她忽而沉默了一下,旋即轻笑:“也幸而如此,我们才能看到这般美景。”
三人在园子里消磨一个下午,方才各自归家。临走之前林心雅叫住宁玉盈,说:“前些时候说过要请你一同去赏花的,如今不知道是否有时间?”
郡主相邀,宁玉盈自然无有不应。见她答应下来,林心雅才大笑着上了马车离开。
龚雪岚站在最后的地方,叹道:“郡主这般洒脱之人,倒也少见。”
宁玉盈却想起另一件事:“你之前说已经派人去求见秦王世子,可有回音了?”
龚雪岚面带愁绪地摇摇头:“尚未。”她见宁玉盈担忧,反过来安慰道:“也不过是一个没有什么权势的郡主,家里还有一位兄长压着呢。”
宁玉盈伸手在她脸上一捏:“正如你所说,里面还有我的股份呢。”
只是这么说着,忽而心有所感,转而轻笑起来:“若是没有我的股份了,我就不必这般操心。”
龚雪岚一怔,尚未回神,她就已经上了马车离开了。
车辆离开之后,飞霜忍不住道:“小姐,方才你说的话……龚家只怕会想多。当初他们就想着过河拆桥来着。”
宁玉盈摇摇头,压低声音说:“我本就是这个意思。”
飞霜一惊,瞪圆了眼睛看她。这般模样逗得宁玉盈失笑,笑意一闪而逝,如同繁花盛开骤谢。
飞霜喃喃:“为什么?”
“自然有原因。”宁玉盈却不好说,自己的消息来源,只能含糊过去。
飞霜固然不解,也不再追问,只是叹道:“龚家现在可有钱了。”
就是太有钱了。宁玉盈在心中这样说,却没有多说的意思。
一路平安无事到了家中,宁二夫人总算是放了心,却又追问起今日与荣福郡主见面的事。
听宁玉盈形容了一番荣福郡主今日的装扮,方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她:“郡主果然姿容非凡。”宁玉晟在旁边听得想笑,唇角刚刚翘起,就被宁二夫人看到,抓着他说起来:“若是你能进学成功,将来做个状元郎,说不得,郡主也取得。”
宁玉晟暗自叫苦,规规矩矩地任由她说了一会儿方才将此事揭过。转头就看到宁玉盈在旁边唇角含笑,心中一时逗趣心起。给了宁玉盈一个眼神,他转头就对宁二夫人说:“我的婚事尚且不急,妹妹的婚事……”
宁二夫人的表情立刻就冷淡了一些,看得宁玉晟心中一惊。
下一刻,他就见宁二夫人又笑了起来:“你妹妹的婚事已经定了,还要操心什么。”
宁玉盈在此时道:“听说大姐姐最近在相看婚事?”
宁二夫人的眼角眉梢就带上了不屑:“大嫂这人啊……”吞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她说:“也不知道最后会给大丫头挑个什么样的人家才算满意。”
宁大夫人此时却正气得头疼,在屋子里砸了好几个杯子,才算是平静下来。
她半躺在榻上,额头上盖着帕子,闭着眼紧紧地抿着嘴角,冷声对身边的婆子说:“那杨家,可真是自以为是,难道以为离了他杨家,大姑娘就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了不成?”
宁玉蕙一进门就听到这一句,脸色顿时煞白。她轻手轻脚地进了门,在宁大夫人旁边站定,接了婆子手中的扇子给大夫人打扇。
大夫人万万没想到宁玉蕙就在旁边,止不住地吐露着心中的怒气:“不过是一个次子,就敢这般拿乔。难道准备娶个天仙不成?我家女儿样貌出色,书院里头的先生个个都夸,若不是宁家的门第,皇宫里也去得!”
那婆子听得脸色惨白,口中止不住地叫一声太太。颤抖的声音让宁大夫人心中不快,下一刻却又立刻醒悟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就看见宁玉蕙正站在旁边摇摇欲坠,唇色都已经发白。
“玉蕙!”宁大夫人惊呼一声,从榻上直起身体来,小心又担忧地看着宁玉蕙。
她此时心中分外后悔,纵然是生气,也不该这样口无遮拦,反而让女儿听到了,伤了女儿的心。
宁玉蕙反而忍住了眼泪,过来安慰大夫人:“娘,没事的,我只是……稍微有一点点吃惊。”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惨淡的笑意:“没想到,杨家反而看不上我。”
宁大夫人忍不住抱住了她,颤抖着说:“是他们没眼光,我儿不必难过。我儿日后定然会嫁入高门大户,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一个一个在你面前跪下来向你磕头。”
宁玉蕙心中剧痛,脸上却还要露出勉强的笑:“娘说笑了。日后……只求门当户对,夫妻和睦就好。”
宁大夫人见她这般懂事,越发地悲从中来,止不住地抱怨起来:“若不是你三妹妹定了那样一门亲事,那陆家又不当人,如今你的婚事又怎么会遇到这么多麻烦?”
宁玉蕙轻轻拍拍大夫人的肩,心里头一阵荒凉。
母亲的心思她明白的。自己是长房嫡长女,三妹妹是二房的嫡女,从身份上来说,就比自己弱了一点。若是自己的婚事还比不过三妹妹,母亲脸上也是无光。
可是……三妹妹的婚事也是机缘巧合,如今想再寻摸一门只上不下的婚事,凭父亲的本事,却又够不上。而自己……纵然母亲将自己夸得天花乱坠,她自己心里面清楚,在贵女如云的京城里,自己不过是毫不起眼的那一个。就连三妹妹,有了那般美貌,都比自己起眼得多。
那一瞬间她心里面止不住的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当年祖父没有告老就好了。
好容易将宁大夫人安慰下来,宁玉蕙回了自己的院子,将丫鬟们都赶出去,止不住地大哭了一场。
宁大夫人难过,难道她就不难过吗?只是这种时候,她不能表露出来,因为母亲还需要自己的安慰。
第二天早晨起来,她的两个眼眶都是通红发肿,丫鬟拿了煮好的鸡蛋过来帮她在眼眶周围滚着。
“可曾派人去祖母那里告假了?”
“是,已经派人去了。老夫人说今儿就让小姐好好休息。”
宁玉蕙松一口气,在院子里呆坐了半个上午,一朵花瓣都没有绣出来。
中午的时候,她正吃着饭,就见丫鬟在廊下窃窃私语,不由叫了进来细细询问。
那丫鬟支吾一番,看她面色变得不快,终于说了:“小姐,景福郡主派人送了帖子过来。”
宁玉蕙心中一喜:“帖子呢?快些拿过来给我?”
丫鬟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是给三姑娘的。”
一声清脆的声响,调羹落在了地上,断成了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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