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剑破苍穹。

漫天阴气顷刻散去。

万魂幡下,亡魂惊惧于此,瑟瑟发抖。

无数剑光化作困阵,慢慢聚拢起肆虐的亡魂,将之迫入幡中。

她随手掐诀,声如冷玉,对传音符道,“赤炎王城,速来。”

然后将天羽珠抛给丹朱,一脚踏入灵境。

焚音城中邪气四溢,一点也不见传说中洞天福地模样。

阴云笼罩之下,城池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深渊。满城死尸,腐烂的气息和阴冷的风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她眉头紧锁。

这些死尸的状态异常诡异,皮肤干瘪如枯木。

红莲于她身侧化形,伸手想要检查一二,未曾想轻轻一碰,那些尸体便化为一堆灰烬,随风飘散,红莲:!

“……这些人……难道是之前的邪修所为?”

二人继续前行,脚下的碎石和残骸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天地之间静得出奇,只有这些风破残骸时的咯吱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荡。

突然,一阵哗哗的声音传来,淡江渺抬头一看,只见一片片雪色纸钱从空中飘落。

有人在祭奠亡魂。

横跨两界的长廊之上,一个小小白影静静站着,手里机械的撒着纸钱。

淡江渺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衣衫破旧,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淡江渺飞身而上,相询道。

小孩子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微微抽动,仿佛在努力说些什么。淡江渺心中一紧,她蹲下身,慢慢靠近那个孩子,突然发现小孩子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已经干涸,看起来像是被利刃割断的。

“小心!”

淡江渺猛然意识到危险,迅速后退。那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邪光,猛地张开嘴巴,一股黑色的阴气从口中喷涌而出,直扑淡江渺的面门。

她一个翻空,扯开距离缓缓立定。

红莲剑光一闪,一剑断邪。

那个孩子嘻嘻地笑着,手舞足蹈,状似天真活泼地远去。

红莲皱眉,“连这么小的孩童都不放过。”

淡江渺手中青萍剑凝,破除死瘴,那孩子就化作点点飞屑。

阴气依然不散,仿佛在空气中游荡,寻找新的宿主。

焚音城的邪气恐已浸入骨髓。

一股异样的目光传来。

淡江渺转过身,“谁!”

街角阴暗之处,一个小孩子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们。那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披麻戴孝,神情冷酷。

淡江渺抬脚欲追,红莲皱眉不赞同道,“剑主!”

方才那个孩子已经是个陷阱了!

谁知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万一还活着呢。”她能感觉得到,他身上还有生气。

红莲无言以对,认命地跟上她迅速追了上去。

那孩子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跑开,身影在破败的街道上忽隐忽现,似乎有意引导着什么。

城主府前,府门半开,年久失修,门板上布满了苔藓和霉斑,露出里面一片狼藉。

“走吧。”淡江渺低声说道。

来都来了。

红莲点点头,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城主府。

刚一踏入院子,他们便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四周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沉重,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

突然,无数亡魂从四面八方涌来,发出凄厉的嚎叫声,仿佛就要将闯入者吞噬。

“这些亡魂被操控了。”红莲皱眉说道。

淡江渺点头,手中的青萍剑闪烁着寒光,她轻声念动咒语,一剑斩向那些亡魂。然而,就在剑光即将斩落时,一个小孩子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攻击。

“住手!”

他挡在他们面前。

淡江渺收剑,震开了那些阴灵。

“为什么?”

那孩子哀求道,“他们都是无辜的,只是被邪气控制了。请不要伤害他们。”

淡江渺:……

“你是焚音城的人?”

红莲闻言皱眉,开口问他,“这里发生了什么?”

小孩子低下头,声音微弱,“只有找到那个人……要找到那个人才行……”

他的神情复又变得空洞,呢喃着只会这一句话。

淡江渺牵起他的手。“会找到的。”

她立于厅堂,神识迅速扫过整个焚音城。

城池之下,细密的阵法符文蜿蜒曲折,布满了每一个角落。

这是用以控魂的阵法。

阵法中心,一个古琴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琴弦上还挂着几滴鲜红的血珠,显然是刚刚被人浸血。

就在……城主府祠堂之中。

三人匆匆赶去。

白发的邪修站在古琴旁边,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旁侧只留下了一件黑衣,似乎正是之前打开焚音之门的邪修所穿。

白发修士的目光突然转向淡江渺手边的孩子,幽幽道,“灵音,你竟然没死。”

淡江渺身边那孩子,听到这句话,身体微微颤。

他的目光变得清明,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都是无辜的!”

白发修士冷笑一声,“无辜?在这个世界上,谁又是完全无辜的呢?是你吗!哈哈哈哈!我被赶出洞天背井离乡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无辜?我流落街头被掠去当成炉鼎的时候,谁又说我无辜!只因我多学了个问音之法,便将我逐出洞天的人,配称无辜吗!”

“听言——”

“够了!”老者伸手指着他,目露恨意,“别再让我听见这个名字!”

淡江渺没理会他们各自的恩怨,只是在问今日的这些亡魂,“你想做什么?”

听言不屑地瞥过来一眼,“问音琴乃是上古神器,只有用无数亡魂的怨气和鲜血才能激活它的真正力量。而今日,我就要借助神器之力,打破这天地间的桎梏,成就无上大道!”

红莲斥道。“为了你自己的野心,就不惜牺牲这么多无辜的生命,你简直丧心病狂!”

听言大笑起来,“丧心病狂?不,这只是追求力量的代价罢了!”

就在这时,灵音突然挣脱了淡江渺的手,向白发的听言冲了过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找死!”

听言眉眼一厉,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动咒语,古琴的琴弦开始自行震动,发出一阵阵诡异的琴音。

焚音城的亡灵嘶吼着,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无尽的怨气和愤怒,砸向了灵音。

灵音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喉咙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无力地扑在地上。

红莲见此心头一紧,“剑主!”

淡江渺拧眉,指成剑诀,目光落在那把悬浮在半空中的古琴上。

然而,听言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图,冷笑一声,“你大可一试——除非,你想让这些亡魂灰飞烟灭。”

铮——

亡魂之动作突然停滞了下。

众人震惊,一眼看去。

明明那么重的伤势,灵音却已坐了起来,指尖落在虚空之上,作奏琴之状。

听言见状,目露嫉恨之色,“你以为你会了无声之声,就能阻止我了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话虽如此,身体却直直向他扑来,手中法印结成残影。

红莲一剑断之。

灵音继续弹奏,虽无声音,但这无声之中,又隐藏着另一种奇异的力量。那些亡灵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纷纷停下了攻击,静静地漂浮在空中,仿佛在聆听着某种无形的旋律。

音之道至极,缥缈音宗所求至极。他在安抚亡灵的怨气。

灵音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他的神色平静而宁和。那些亡灵逐渐变得平静,怨气也在慢慢消散。他们的面容不再狰狞,而是恢复了生前的样貌。

众亡灵拜道,“——少城主——”

“不——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凭什么!凭什么!

“音之一道,最重修心。你贪功冒进,强行修习问音篇时,就免不了走入歧途了!”

于那亡魂之中,一道身影凝实下来,沉声道。

“我不信!我不信!分明是你偏爱灵音,才会提前授他问音!你是他的父亲!你当然偏爱他了!可是当年最有天赋的!明明是我! ”

城主眼中布满了失望之色,“修行在于循序渐进,你总是妄图一步登天,如何不走入歧途?”

“我不甘心!你强留问音琴,就是为了让灵音直达飞升之境!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身为聆音城主,你却满腔私情,偏于一人!你怎么配当聆音之主!你怎么配!”

“你是说问音通天之说吗?你糊涂!世上哪有什么一步登天的法门?若有,大家早就成仙了,何必还要辛苦修行?”

“你胡说!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啊——”

他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城主不忍再看,悲叹道,“执迷不悟!执迷不悟啊!”

问音血琴嗡然作响,琴音更为急促。

而在那幽怨琴声中,砰地,人影爆做了一团血雾。

城主目露悲色。

良久。

“多年前,我与灵音的母亲相识相恋,她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女子,对音之一道有着极高的天赋。我们共同修习问音,彼此扶持,最终她达到了飞升之境。然而,她始终想在临行之前,为我留下一个孩子——思虑过度,身心俱疲,生下了灵音之后就……”

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滔滔不绝道。

“灵音的出生,带给了我无尽的欣慰与希望。我将他视为她的延续,倾尽全力培养他,希望他能继承她的遗志,继续修行问音。”

“听言则是我后来收的弟子,他的天赋同样卓绝不凡。然而他心性不稳,急功近利,总是妄图通过捷径达到飞升之境。我多次劝诫他,修行在于循序渐进。然而,他却始终不听……”

淡江渺:……

红莲忍不住搭了句话:“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强行修习问音,魔念已生,可是,可他毕竟我最疼爱的弟子……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废他修行,便只能将他逐出聆音境。”

“我没有想到。他还会回来。”

回来时,整座聆音之境,便一片无声之中,化作幽冥鬼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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