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全合实的窗户让夜风偷跑了进来,带着十二月的寒凉,刺动了鼻尖的神经。再听,低哑的声线里已经带上了软绵绵的鼻音,曼舒咬定道:“你骗人。”
许是让人戳中了心事感到羞愧,许是认为对方太过顽固不屑辩解,短暂的回复声落下,那边便又没了声音。
这算什么?
曼舒大概没有比现在更讨厌这种沉默不说话的时候了。紧握的手机透着不一样的温度,是冷,是热,叫人如此焦虑与不安:“不,我不信。”
“信也好,不信也罢,”那头的声音本来就压得极低,此刻更是模糊冷漠得令人心惊,“你见不到她了。”
“你骗人!”
明知道对方说的话不过是在误导自己,偏偏,储蓄的泪水无法承受那样的刻薄,从话音落下开始便携带着情绪,沉甸甸地从眼角一滴一滴掉落。
曼舒捂住了嘴。这种脆弱的时候,反而会有种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软处的倔强。但低低的呜咽声还是从指缝间流出,从话筒的这一侧,淌到了对方耳边的那一侧。
“那你为什么还要打电话过来,”趋于短促的呼吸,让控诉的声音都变得如此委屈,“为什么要来惹我。”
嘛,戏才演到一半,就被人看破了身份,玩心大起的某人刚开始还思考自己是该故作深沉得好,还是该拼死抵赖得好,结果就听到了那头传来的压抑哭泣声。乔泽雅不过就是想逗逗她,哪会料到对方这么招惹不得。要知道这是曼舒第二次在她面前掉眼泪了,即便再有什么玩闹的心思,乔泽雅也知道自己闹得有点过了,伴随一声轻咳,沉郁的声线恢复了如常的清透,她理亏道:“嗳,我不就开了个玩笑,你哭什么?”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既然是一场误会,坦白过后,应该可以把眼泪收起来了,可惜,敏|感的情绪却未能如愿收敛,反而跟打开了闸门似的,有了泛滥的趋势。可恶的罪魁祸首还在那里无事问罪,曼舒低低地饮泣,话语里却维持着情绪崩溃以前的矜持,“谁允许你这样吓人了。”
“这么久没见,”乔泽雅的态度都已经软下来了,嘴上还是那么硬,“看看某人是不是想我了?”
她以为以曼舒的性格肯定不会轻易回应自己的,谁知对方不但没有回避,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乔泽雅来不及意外,便又听到对方关切问起自己的伤势与近况。
是积压了太久的想念,以至于问题那么长、那么多,密密麻麻的,让她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好。
即便这样,乔泽雅仍是不断保证,告诉对方她现在过得多好多好。其实如果时间富余,她很乐意和她分享自己这些天的生活。但现实里的温存不能维持很久,毕竟是偷跑出来的,一切还是小心谨慎得好。
她的电话用不了太久,所以很多话都长话短说。曼舒心细地感知到了,问她:“你在哪里?”
“……在,”乔泽雅看着一望无垠的狭长公路,低笑着跟她卖关子,“一个有海浪、有沙滩,能看见海岸对面高高低低、色彩斑斓的房子的地方。”
不明朗的态度很容易滋生晦暗的猜测,曼舒犹豫地问:“……你会回来的,对吗?”
“如果你能找到我,”乔泽雅依然用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应付她,只是话的后半程,又像在给一个数月前她期待过的答案,“我可以考虑和你私奔。”
没说死的话都让人怀有期待,但离开的概率有多大呢,看着眼前的碧海蓝天,乔泽雅自己也陷入了开不了口的沉默里。
纵然,对面是能肉眼看到的繁华小镇,它依然是一座与几乎要外界断绝联系、交通非常不便的孤立小岛。不仅是渡海方式单一的缘故,这里连公共的交通工具都无法正常提供。
二选一的结果是,要么混到别人私家游艇的甲板上,要么躲进自己家飞机的货舱里。但这么大一活人,还是岛上罕见的亚洲人,走哪里能不引起别人的关注?说到底,她就是跑不了。
也许有些气馁,乔泽雅并不忘打这通电话的初衷,今天是平安节,中秋道不了的祝福在今天终于没有落下。她告诉曼舒自己现在用的都是临时号码,错过了接听也不用按照上面的号码回拨,自己有空会再打过去。她的时间不多,有些事没必要交代那么细致,但她怕对方多想,才会挂断前又忍不住叮咛了两句。
曼舒放下手机,看着被窗台前被她摆正的一个印有“平”,一个印有“安”的两个苹果,不平静的心仍旧起起伏伏,只是,她的想法变得坚定。是的,有些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
曼母仍旧不能理解她的感情,即使曼舒再怎么解释、解释得再多,老人家也一味自欺欺人地认定她这是不懂事、是叛逆、是胡闹,见她不知悔改,后来更是气得以家人亲情相逼。
可是,这个传统又沉重的孝,已经影响不了她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您好好照顾自己,张院长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您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就跟张院长联系,他会安排好一切的,”曼舒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您要是觉得闷了,不妨请姨妈她们来家里过个年,曼聂也马上放假了,他会有更多的时间陪您。”
“你去哪里?”曼母看她拖着行李从房间里出来,红润的脸色忽然变了几变,“你还不死心?还想跑去找她?!”
曼舒承认自己偏执,而且无可救药:“我不想错过她。”
“我是到底造的什么孽!造的什么孽啊!我们家里就没出过这个病的,怎么到我这里就生了你这么个……有毛病的女儿!”曼母被她的态度激怒,后来更是放下狠话,“我说了,只要你踏出这个家门一步,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儿!”
搭在行李杆上的手逐渐收紧,曼舒微微垂下额:“……妈,对不起。”
“你大了!你翅膀硬了!我是管不住你了!”
曼母连着说了几个“好”字,又似火气攻心,伸手捂着发闷的胸口,仿佛要随时倒下去。
“您还好吗?要不要送您去医院做个检查?”
曼舒伸手要去扶,却被曼母当场拍开:“你要还认我这个妈,就赶紧和她断了联系,否则,我的事你别管!”
手背是微辣的疼,曼舒没有细看,扶着她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随即给曼聂打了电话。
曼聂刚打完球,从球场回来就十几分钟的事,曼舒却打定主意在对方回来之前离开。她不是听不出电话那头的怨气,也不是不清楚她母亲的真实状况,但无论母亲真病还是假病,如果她弟弟回来后又发生了其他不快,二对一的局面,她估计今天是走不了了。而她本来就想避开曼聂,单独和曼母谈谈的。
曼舒知道自己现在就这样一走了之会让人相当失望,但她还是狠下心没有回头。
如果人的身上只能贴一种标签,她承认她该贴上的标签是,自私。
我发现我原来写超标了,嘿嘿超标的字数可以留到下一章
最后有几个伏笔我得找找,果然不做笔记现在会死的很惨于是下章只能周日更新了,请把心疼鸽鸽打在公屏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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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第 1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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