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2
富春山居是沈秉颜名下的一处房产,建在淮城市郊的半山腰,那块地别说放到现在,在当年都是有价无市寸土寸金,清一色的独立小别墅,还是好几年前李冉在追求沈秉颜的时候,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买的。
沈秉颜性子清冷,不骛于虚名,也没有强烈出人头地的**。李冉当初各种示好方式都对无效,后来就在盘算用强的时候,沈秉颜却突然松口说想要一套价值886万的房子,李冉一听二话不说,当场联系助理去看看哪个楼盘有这种价位的房子,第二天就带着沈秉颜全款买了这套,还笑着调侃沈秉颜怎么要套房子还算的这么精准,结果不出意外收获了沈秉颜的白眼。
宁池最初听沈秉颜讲这个房价的时候,惊讶的实力演绎了什么叫做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她那个时候还是酒吧的小小驻场,只能勉强维持温饱,着实想不明白居然有人能有钱到这种地步,几百万的房子就像菜市场选白菜那样不值一提。
不过说来奇怪,沈秉颜自从买下之后从来没住过,甚至连最基本的软装都是李冉派人搞得,跟李冉最初温软抱玉的构想全然南辕北辙。
宁池跟着导航把车一路开到沈秉颜家的地下停车库的时候,沈秉颜正好从前厅从出来,保险起见还带了个防霾口罩,轻轻拉开藤蔓缠绕的铁栅栏门,从带着喷泉的独立花园里走出来。
“宁池。”沈秉颜见宁池下了车,朝她走近几步,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来:“车库连着的电梯没开,过来从这边进。”
宁池应了一声,锁住车门又从后备箱里拎了个硕大无比的果篮出来。
宁池今天穿了件颇为修身的大衣,搭配深色牛子裤和马丁靴,这个弯腰的姿势让她干劲的腰肢和笔直修长的长腿展露的异常明显,甚至连腰窝出陷进去的清瘦弧度也隐隐可见。
——有那么一瞬间,沈秉颜忽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网友对宁池的评价:宁池的腰,夺命的刀。
“叫什么宁池啊,咱们这关系你叫我宁池,见不见外!”
宁池拎着果篮阔步走到沈秉颜跟前,微风把她衣摆吹的微微漂浮起来,宁池神清气爽的冲沈秉颜点头致意,笑吟吟道:“以后请叫我郁夫人,官方印证盖戳,谢谢配合!”
“……”
沈秉颜黑白分明的漂亮瞳孔直勾勾盯着宁池,意味不明的沉默片刻。
她本来以为宁池大半夜给她发什么诸如“手折玫瑰花样大全”、“惊!十克拉钻戒竟会造成肌肉萎缩”、“全球蜜月圣地排行榜前十,第三个你肯定不到……”等等标题党已经足够离谱,没想到今日一见……
……很好,宁池,能打败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
沈秉颜那泰山崩于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的神情终于遇到了此生劲敌,不禁变得微微有些扭曲,半晌才咬紧牙关发出了灵魂质问,一字一顿:“不是我挑拨离间,话说故槿姐知道你这么疯吗?郁夫人?!”
“谢谢提问沈小记。但是谈恋爱哪有不疯的呢?不过是硬撑罢了。”宁池谦逊的摆摆手,笑得一脸春风拂面:“再说,你怎么知道十六今天早上抱着我依偎缠绵了半个小时呢?你怎么知道她含情脉脉、依依不舍的目送我走出卧室呢?我送给十六一个唱片,十六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买个唱片机来循环播放我们爱情的传奇进行曲,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在她心里独一无二啊!”
“……”
“对,你说的很对,这些我全都知道,我就是你高高在上举头三尺的神!”
沈秉颜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表情充满了一言难尽的隐忍:“……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修正了我长期以来的一个错误认知。”
“哦?”宁池眉梢一挑,彬彬有礼道:“愿闻其详?”
沈秉颜静了两秒,看表情似乎在思索一个合适的措辞来修饰自己略显刻薄的内容。
俩人从旋转的室外楼梯上到二楼,客厅的入户门需要指纹解锁。沈秉颜开了门,侧身示意宁池先进,然后在反手关门的时候说:
“——你让我明白学历是会通过接吻传播的。”
沈秉颜抬眼看向宁池,另一只手微微扶额,颇为诚恳的赞叹道:“我们仅仅几个月没见,想不到你成语运用功力竟精进如此。我本以为故槿姐能教会你读叶芝长达66个英文字节的《He Wishes for the Cloths of Heaven》已经是难出其右,没想到原来那只是原作的极限,不是你的极限。”
沈秉颜回过头,瞳孔在光线的照射下明亮的几乎能反射出光来,略带揶揄又似笑非笑的拍了拍宁池的肩膀以示鼓励:“果然爱情出奇迹。加油吧丘比特!我等你拿诺贝尔数学奖的那一天!”
宁池:“……”
“你神经病啊沈秉颜,嘴这么毒?诺贝尔数学奖你赞助的啊?”宁池笑的都快忍不住了,肩膀都在克制不住的抖:“不过话说回来,我就喜欢你这种阴阳怪气的祝福。”
“你的喜欢让我我不胜荣幸。”
沈秉颜就带着那种完全看不出来任何荣幸的表情,淡淡道:“哦,还有一件事,虽然这其实是违背职业道德的,毕竟我不代言他们的产品,私自推荐他们的应用违反合同规定,但是作为知己密友,郁夫人,我心甘情愿为了你而承担某种商业风险。”
这其实就很反常了,因为沈秉颜在一圈人里是出了名的含蓄清冷,从来不是个会黏黏糊糊地说什么“知己密友”“心甘情愿”诸如此类巴拉巴拉酸腐词汇的人,然而宁池如今整颗心都被郁故槿滋润的愉悦且快乐,一时竟然颇受感动,主动追问道:“推荐什么?”
“……”沈秉颜定定看了宁池一会儿,突然抬手把口罩扒拉到下巴底下,平直的唇角向上一勾,轻飘飘吐了两个字:“知|乎。”
宁池疑道:“……知|乎?”
“知|乎——分享你新编的故事。”沈秉颜面无表情地冷酷说完,转身走了。
***
李冉此人的审美水平与其人品呈明显负相关,此点从富春山居的装修上便可见一斑。
富春山居整体装修走的是现代简约风,乍一看会让人感觉自己进了样板间。
澄澈明亮的落地窗,价格不菲的昂贵壁画,黑白灰三色家具线条感十足,南北通透,大理石地板被清理的一尘不染。客厅靠窗的位置放了套崭新的皮质半包围沙发,正对这一整面雕装精美的实木书橱,宁池抬眼望过去,只见一个女人站在书橱前随意的翻着一本书。
听见入户门开合的声音,女人抬眼朝这边瞥了一眼,紧接着漫不经心地把书合拢丢到茶几上。
她仿佛根本没看见宁池的出现,深棕色的眼睛从一开始就静静地凝视沈秉颜,片刻后似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过来把自己的披肩披到沈秉颜肩膀:“外边那么冷,怎么连条围巾都不带就出去?”
沈秉颜嘴唇抿了一下,方才跟宁池在一起时的随意跟放松仿佛在一瞬间从这个躯体种抽离出去,她如同一张紧绷到极致的弓,每一寸骨骼都透露着奇异的张力,没说任何话但也没有丝毫躲避,就那么温顺而漠然地站在原地。
她眼睫微微低垂,任由女人修长的手指如同抚摸一件精美而易碎的古器般,在她身上肆意触碰摆弄,从生冷的侧脸、冰凉的脖颈乃至到一丝不苟的墨绿衬衣掩盖下的清瘦锁骨。
整个客厅寂静无声,甚至因为过于空旷连人的呼吸声也在出口的一瞬间消散在半空中。
足足过了两分钟,等女人替她围好了披肩,退后两步饶有兴味的欣赏自己的作品时,才看见沈秉颜动了动嘴唇,沙哑道:“靳总。”
那声音依旧平静、清淡,但细听之下却又含着一丝极其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求饶和示弱意味。
靳之阙慢悠悠笑了笑,挑眉道:“今天怎么这么乖?”
“我……”沈秉颜说。她闭了下眼,深吸了口气来压抑住尾音的战栗,数秒后才又睁开眼睛直视着靳之阙,声音平静而不带丝毫犹豫:“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通了。”
“靳总。”沈秉颜微微侧了侧身:“这是我之前给您提到过的,宁池,我的救命恩人。”
宁池心里一惊:“……”
这话里的分量着实是太重了,哪怕是宁池自己都没想过有一天听见沈秉颜用“救命恩人”四个字形容自己,不禁猝然怔住了。
一来她根本想不到时隔将近十年,沈秉颜依旧记得那件事,甚至把它放到一个堪比救命之恩的高度上;二来那件事之所以发生,宁池不单单是为了救沈秉颜,也是为了自救。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得一句救命恩人。
宁池皱了下眉头,正准备张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目光下意识往靳之阙的方向瞥了一眼
——其实这真的只是宁池在长久的声色犬马场合的历练中形成的本能反应,但就是这一个动作却让她在下一秒生生住了口,因为靳之阙的神情完全称的上波澜不惊,甚至连一点意外的神情都没有!
“我知道。”靳之阙似乎感到很有意思,眼底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几分:“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连跟李冉一块去孕检这种荒唐事我都做了,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笑容很耐人寻味,好像有些像怜爱,有些像叹息,以至于沈秉颜喉口明显滚动了下,抬起头微微仰视着靳之阙,半晌仿佛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无声的点了点头。
哪怕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沈秉颜的长相也从来没有被人挑剔过,是随随便便一张偷拍连P图都不用就能能当杂志封面用的那种。
她长得过于精致而矜贵,有种长白山颠雪似的距离感,脸颊仿佛被水浸过一样白皙清冷,但五官又截然相反的深邃挺拔,因此一旦仰视看人便会有种自然而然颇具破碎感的矛盾吸引力:如寒光凛凛的匕首般锋利逼人、又如伤痕累累的小动物般让人想去疼惜。
“本来就该这样,没什么好忧虑的,只要我在这里所有的风波都牵扯不到你。”
靳之阙朝沈秉颜走近几步,低头在她乌黑柔顺的长发上轻柔地吻了一下,语气和缓而充满温情:“前不久有人托我办事的时候送了块翡翠,我看了色泽还不错,便让秘书给你带过来放地下室了,一会你过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再给你换其他的。要是喜欢的话我找人设计打磨出个镯子来,正好送你当生日礼物。”
“不用,我生日那天……”
沈秉颜推拒的话已经说了一半,却不知为何忽然顿住,阴影遮挡下看不清楚她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只听数秒后再开口时只是稳稳道:“谢谢靳总。”
“去吧。”靳之阙居高临下地仔细打量她片刻,含笑道:“地下室冷,别呆太久,披肩就别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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