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钟晏就被许嘉宁喊起来去吃早饭。

清晨八点的食堂已经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每一条长队伍的前面或者是面包，或者是包子馒头。大部分人急匆匆地拿着一个小塑料袋往教学楼那边走去赶早课。

而没有早课的人往往不会起这么早。

许嘉宁和钟晏则是其中的异类。

钟晏穿着宽松卫衣，阔衣摆下面是笔直纤细的双腿，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她站在许嘉宁后面，伸出一只手拽住了许嘉宁的书包，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点。

“你这么早喊我起来，就是为了来吃这个面条？”

面条窗口排队的人屈指可数，很快就到她们两个。

许嘉宁低下头对里面的阿姨说：“两份三鲜面。”

“嘀——”校园卡刷卡成功。

许嘉宁：“这可是北食堂的招牌。你肯定是没吃过。”

钟晏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我宁愿饿晕在床上。”

许嘉宁转过身很认真地对她说：“那你的电脑我就要不起了。”

“嗯？”

钟晏不懂电脑和早饭为什么会构成关联度。

许嘉宁认真回答：“无功不受禄。为回报你的电脑，你整个大学的早饭我都包了。”

钟晏嘴角抽动：“你的意思是，我要每天和你一起早起？”

难道付出一万块的回报是获得一个早起的好习惯？

许嘉宁点头：“所以，你每天晚上不要那么晚睡了。”

居然还附赠一个早睡的好习惯。

钟晏突然就有些后悔起来。

起床气没有散的她直接扭头坐到了旁边靠近的餐桌边。

最后两碗三鲜面是许嘉宁一个人端过来的。好在作为早饭的面条分量十分有限，端起来不那么费力。

许嘉宁没有任何要和钟晏生气的意思。

“赶快尝一尝，可好吃了。”说这话的时候，许嘉宁眼睛眯起来，眼尾往上。

一副容易满足地快乐模样让钟晏忍不住勾了唇。

刚才的怨气消散了大半。

清透的面汤上面飘着些青菜叶和摊得薄薄的煎鸡蛋。

许嘉宁将碗里的鸡蛋夹了大半放到钟晏的碗里面。

“你赶紧多吃点。”

许嘉宁的那一碗面条上面撒了不少的香菜，鸡蛋不可避免地黏上了些，她非常有耐心地将香菜挑了回来。

和钟晏关系不错的人都知道她从不吃香菜。

钟晏眼波微动，声音有些不自然：“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香菜。”

许嘉宁也愣了。

顾之芸说过几次，她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她夹香菜的动作停滞了片刻，很快便镇定下来，说：“上次班级聚餐的时候看见的。”

随口胡诌了一个。

可是一旁的钟晏却比许嘉宁发愣的时间更长。

从小到大，钟晏见过别人家的父母给小孩夹菜，但是却从未体验过自己的父母对自己这样。

她曾经期待过，后来就再也不抱希望了。

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大，但是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她妈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和自己丈夫争吵和猜忌上面。

小时候，钟晏对于餐桌最大的印象就是，阿姨将饭菜摆放好，她坐下来吃，她妈站在一边拿着电话不停地给她爸打电话。

对方永远都在通话中。

再后来，餐桌上就只是她一个人。

她的身边有很多可以一起吃喝玩乐的玩伴，却没有给她的面碗里夹一块鸡蛋的人。

钟晏盯着那块蛋，看了好一会。

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下。

钟晏没有多说什么，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许嘉宁的脑袋，像是在抚摸小狗一样。

“这么好吃？”

——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钱南喊钟晏出来喝酒。

海湾里面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纸醉金迷的模样。

钱南定了一个安静的卡座，今天一心只想买醉。

他让服务员上酒，顷刻间，大理石桌面上排起了长长一个队列。

钟晏棒球帽压在长发上，无聊地靠着椅背，长腿架在一侧的膝盖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了一眼，说：“你自己一个人喝。”

钱南急了：“是不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边说，他边开了两瓶啤酒，“砰”，清脆的两声响起，泡沫横飞。

“对了，怎么今晚时间订这么早，现在才7点？”

一般，他们的聚会都要9点开始，深夜结束。

钟晏没有办法，接过来一瓶啤酒，冰凉苦涩的液体滑进身体，她回答得漫不经心：“得早点回宿舍。”

钱南：“啊？”

“回去干嘛？”

钟晏随意答道：“要11点睡觉。”

“什么？睡觉？”

“11点？11点做什么？”

钱南接连发出两个疑问句，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得耳朵，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资深夜猫子钟晏居然说自己要11点睡觉？

钱南觉得说这话的钟晏一定是没有睡醒。

钟晏放下交叠的两条腿，将手里喝了一半的酒瓶放回到桌面上，睨了一眼钱南：“怎么，听不懂人话？”

“你说说，11点睡觉，这是人话吗？”

钟晏笑：“我改邪归正了。”

“我看你是中邪了。”

钟晏没有理他。

后面一个小时里，钱南都在和钟晏诉说自己刚刚结束的一段狗血恋爱。

“你敢相信，我这个女朋友居然是我那个远方小姨的女儿。绕来绕去，我居然和她还有点血缘在身上。幸亏还没有发生点什么，不然我清明回祖宅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钱南的碎嘴说个不停。

钟晏的注意力却全然落在自己的手机上面。

班级群里跳出了新消息，并且@了她。

她被拉进这个群的第一天就设置了消息免打扰，而且群里发布信息的人总是会@所有人。

钟晏一开始觉得有点烦，后来就换了态度。

因为发布信息的人除了班长，就是许嘉宁这个团支书。

许嘉宁作为主要班干和班里同学相处融洽，但是因为时间短和性格好，班里的人都不太在意她的话。

她发布消息的时候，班级里回应的人寥寥无几。

一开始付萌还会暖个场子，现在连她都很少露面。

刚刚，许嘉宁发了一个学校书画社团的活动启事，动员班级同学积极参加。

活动链接发进群里后，她为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又发了一段话：“参与不获奖也会有参与分。”

信息发出来后，界面空荡荡的。

这句话就那么尴尬地悬挂在上面。

钟晏盯着手机界面看了一会。

激情发言的钱南也察觉到了这个听众的敷衍，继而将手里的酒瓶碰了碰大理石桌面。

刺耳的声音响起来。

钱南不悦：“手机上面有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他远远地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也不是在玩游戏呀。”

他真不知道，除了游戏还有什么能让钟晏这么着迷。

钟晏撩起眼皮：“管好你自己。”

钱南耸肩，继续自己的漫漫情史。

钟晏的眼睛看着钱南丰富而生动的肢体动作，但是心思却仍然在刚才的那个通知上面。

她手肘撑在旁边的沙发边沿，手背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然后，她稍稍坐直身体，重新打开手机。

许嘉宁的话下面依然空无一人。

钟晏点开对话框，@了许嘉宁：“我参加。”

她的信息发出去几秒钟，好几个人都跟着附和，跟着发了不少表情包。

然后有人不知道从哪里扒出一个好多年前的新闻。

钟晏读初中那会在奶奶的书画展上展出了自己几幅书法作品，这件事曾被好事的记者报答了出来。

新闻里面的钟晏黑色长发低头写字，眼睛细长明亮，小小年纪却有成年人的笃定沉稳之感。

一时间，班级群里吹彩虹屁的人多起来。

不断更新的班级群里，许嘉宁查了个空@钟晏：“好的。【ok】”

目的达到。

钟晏按灭手机，嘴角不知道什么挂上了浅浅的笑。

旁边的钱南已经停下来好一会，满脸惊恐地看着钟晏：“糟糕，你坠入爱河了。”

语气无比坚定。

一瞬间，钟晏怔愣了片刻，端正身体，否定：“没有，我只是在逗逗她。”

钱南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你什么时候想过逗逗别人呢？”

长这么大，钟晏都是一副对生人过敏的样子。

“所以，我们的钟大小姐真的要陷进去了吗？”

钟晏最后还是喝了好几瓶啤酒。

她酒量不错，没有醉，只是有些微醺的晕眩感。

陷进去了吗？

钟晏一直在不停地反问自己。

原本还打算和许嘉宁结束关系的她就这么喜欢上对方了？

认知到这一点的时候，钟晏有些无法接受。

她只是觉得许嘉宁有些可怜。

只是觉得许嘉宁发脾气的样子有些可爱。

只是……

苦涩的液体将人内心深处的**一点点释放出来。

一道微弱的，来自心底深处的声音问她，如果，如果是真的喜欢上了呢？

从未有过的情绪像是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

晚上钟晏回去的时候快10点了，下面坐着的人只有许嘉宁。

另外两个人都已经上床。

钟晏推门进去的时候，穿着素色连衣裙的许嘉宁正好站起来到门边的饮水机接水。

许嘉宁很快就闻道了钟晏身上的酒味。

她眉头一皱：“又去喝酒了？”

钟晏的身体懒懒的，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地靠在门板上，眼睑上掀，看到来人是许嘉宁。

她长发凌乱，酒精像是给她上了一层妆，脸颊微红，眉眼有光。

嘴角弯起：“只是喝了一点。”

许嘉宁不信，依旧不喜：“还站得稳吗？”

根本没醉的钟晏身体往前倾倒，很快砸到了许嘉宁的身上，她的脸贴到了许嘉宁的耳垂。

她声音闷闷地，很低：“站不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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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