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头痛，但罗廷凛还得挺着上班。

他的设计稿还有一半没做，速度快的话按时上交是没问题的，但现在他状态实在很一般，能不能卡上最后的时间还真不好说。

“海畔云城那边又来了个订单，分给你？”陈经理过来他工位旁问，却见罗廷凛摇了摇头，语气很无力，“做不完的，给别人吧。”

“你昨天喝酒了。”陈经理态度很笃定，“眼睛肿了，看着也不清醒。”

罗廷凛默认，现在他本就难以集中精神，身边又多了个说话的，更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他生怕把设计稿里的长度尺寸那些标错，出了问题就是他负责，可是要扣钱的。

“行吧，这次不分给你了，再下一单你来啊。”

“嗯。”罗廷凛暂时应下，下次怎样是下次的事，他现在确实是没精力，先把眼下的东西处理好才能再说其他的。

到了下午，他实在有点提不起精神，本来想买杯咖啡续命，但一想到昨天喝了太多的酒，最终还是放弃了。

七点多钟他才把进度赶得差不多，成为全公司最晚离开的一人。

坐在车里他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想直接开走，地下停车场很压抑，罗廷凛放空了片刻，突然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见一面，我有事想找你。”

对面的人显然不是很愿意：“为什么？我不想见你。”

“去繁花路那个拉面馆，我很清醒，没和你胡闹。”

说完他立刻挂断电话，没给对方回绝的机会，直接发动汽车朝约定的地方驶去。

十五分钟后，罗廷凛到了约定的拉面馆。

陆风衍已经在里面了，这地方离他家不远，是罗廷凛为了方便他特意选的。

“到底什么事？速战速决吧。”陆风衍显然不想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我饿了，先点个面再说。”

他花了五分钟时间下单，等餐的工夫把赠的花生吃的溜干净，没给陆风衍留一点。

“我问你个事儿，你最近有没有和祁泽煊联系过？”

“你不是知道吗？他那天晚上让我送你回去……”“除了这个。”

罗廷凛打断了他的话：“除了这个，其他的联系，还有没有？”

陆风衍仔细想了想：“最近没有，怎么了？”

“那段向燃有没有提过有关他的事？”

陆风衍看他这么急切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想打听祁泽煊，都跑到我这儿来了？”

拉面正好在此刻上来，毕竟是罗廷凛邀约，他给陆风衍也顺手点了一份；一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他嗦面的速度飞快，陆风衍都怀疑他晚上能不能消化下去。

“算了，我换一种说法。”罗廷凛边嚼面边说，“就是从我们在一起之后，你和祁泽煊什么时候有联络过，麻烦都告诉我。”

“为什么？”陆风衍是真的很不解。

“我知道了他的一些事……但是不好对你说，需要很多的信息，所以我希望你如果知道有我不清楚的事情，可以告诉我。”

陆风衍虽觉得莫名其妙，但罗廷凛说到这个份儿上，他还是仔细回想了下。

“几年前的事我早就记不清了，但你要说最近……”他顿了顿，“我确实有件事没跟你说。”

“不过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不爱听，但如果你对他要是现在这个态度的话……告诉你也没什么。”

陆风衍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觉得你可能会接受不了。”

“什么事？”这番话已经成功勾起了罗廷凛的好奇心，现在只要是有关于祁泽煊的一切，哪怕只是很小的细节他都不会错过。

陆风衍不太饿，这么半天过去他也没吃几口面，此刻却有意拖延时间，开始慢慢悠悠地吃起来，看得罗廷凛想揍人。

玩心大起的陆风衍见罗廷凛这么久没有反应还挺意外，抬眼看了看对方，发现他正坐在对面抱臂，脸色黑得吓人。

他是故意的，就是要让罗廷凛吃瘪。

在陆风衍印象里，以往这个时候罗廷凛早就爆发了，现在竟然能一直隐忍这么久，还真是长进不少。

“行了，我不跟你扯皮。”陆风衍放下筷子说，其实主要是他确实吃饱了，不然还能再晾罗廷凛一会儿。

“但是我真的要提醒你，你听完之后可能会受刺激，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陆风衍表情难得严肃起来，罗廷凛很坚定道“你说吧”。

“其实就是和我们分手那天同天发生的事，在他联系我送你回去之后。”

“他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才知道你在外面失去意识了，然后我顺着你会走的那条道找，在长椅上找到了你，后来就给你送去酒店了，这你都知道。”

“送完你之后我想着既然是他拜托的事情，那我也和他说一声你已经没事了，所以我就给他把电话打回去，但是他问了我一句，为什么要和你分手。”

「……你那么聪明，不会一点不知道的吧。」陆风衍沉默片刻道，「我觉得我没必要说得那么明白，对你对他都是一种伤害。」

他难得听到祁泽煊的语气里带着怒意，「是因为向燃要回来了？你既然喜欢向燃，当年为什么要辜负他？又为什么要给罗廷凛带去一场梦？」

「关于这点我很抱歉。」陆风衍说，「当年……我有我自己的考量，但走错了路是事实，泽煊，我很对不起你，真的。」

祁泽煊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所以你不喜欢罗廷凛，是吗？」

「严格来说，我可能喜欢过他，但仅仅只有一点，只有很短一段时间。」

陆风衍边打电话边在路上走着，走到一处路灯下，他停下脚步靠在灯杆边，开始找点小动作做。

「……陆风衍，但那是我最喜欢的人。」

祁泽煊声音是隐忍的颤抖，哪怕隔着电话，陆风衍都能感觉到他现在一定又气又难过，恨不能把自己大卸八块。

「我忍痛割爱交给你的人，你就这么对待他吗？」

连个理由都不给他，就直接把他一脚踢开了吗？

陆风衍不知道说什么。

「三年了，泽煊。」

「如果我还能继续欺骗自己下去，如果我还能得过且过，我一定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对不起。」

深夜的街上还是有点冷的，陆风衍只穿了一件单衣，没一会儿便蹲下来减少受冷面积取暖。

他知道，选在今天实在是一个很过分而荒唐的日子，罗廷凛的生日他没忘，是因为做了这样的决定才故意没有行动的。

「陆风衍，算我求你，你别丢下他。」

他听到祁泽煊开口了，但内容出乎他的意料，陆风衍直接愣在原地，「他很好，真的，对喜欢的人会特别好，你能不能别不要他？你这样突然把他推到一边，他会很难过。」

「我……」陆风衍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因为祁泽煊的声音太真诚了，让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罗廷凛在祁泽煊心中到底是一个什么形象，值得祁泽煊如此放下身段。

他大脑转得飞快，却转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最终只能搬出段向燃：「如果那样，我就会再次辜负向燃，向燃也是你的好朋友。」

「你也说了，向燃只是我的好朋友。」

「……朋友和喜欢的人，我自然向着后者。」

“……他就是这么说的。”

罗廷凛听后低着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一直觉得，祁泽煊喜欢他，面对陆风衍时就一定不会带着好态度，至少也会说让陆风衍放手这种话。

结果万万没想到，他和陆风衍真的分手后，祁泽煊竟然是那个劝和的人。

竟然求陆风衍别不要他。

为什么？罗廷凛不理解，他很想现在就站在祁泽煊面前，问他“你不是喜欢我吗？为什么还要把我往外推？”

你的机会来了，难道不应该庆幸地趁虚而入吗？为什么反倒要请求陆风衍？

“他是真的很喜欢你。”陆风衍说。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能到这种地步，只是因为爱，那么就算忍着痛，也要让对方开心幸福。”

“有时候我觉得他挺傻的。”陆风衍突然也低头笑起来，“和你这种性格的人相处，最忌讳的就是什么也不说，因为你鲜少能听懂别人的口是心非。”

是了，罗廷凛喜欢有话就说，不爱把意见憋在心里。

而祁泽煊又隐忍，导致本能相交的两条线被生生切断，无法对撞到一起。

“能告诉你的都说完了，如果能帮上你发现的那件事的忙，算是我的荣幸。”

陆风衍说完，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罗廷凛，这个一起相处了三年的人，此刻却还是会感到有距离。

他想，确实应该给两人错误的关系画上个句号，而不是把一切都化作省略号在末尾替代。

“廷凛，如果你还对我们两个的事情抱有怨言，那么我希望你怪我就是了，不要再去迁怒祁泽煊。”

“他什么都没做错，一直是被害者，当年鬼迷心窍接受你的人是我，所以源头在我身上，你放过他吧。”

罗廷凛还听得断断续续，思绪有一半都没拉回来，“我当然不可能放过你，但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这两个放过，俨然是两种意味。

这世上除了父母最爱他的人被伤得体无完肤，还要为他打点说好话，把自己闷出了心理疾病，每日每夜地折磨自己。

祁泽煊真的，有那么爱他。

回过神来，他知道今天太晚了，再说下去也只会情绪失控，于是趁着还能冷静的时刻，罗廷凛与陆风衍作别，赶紧回了家。

他洗了个热水澡冷静一下，陆风衍的话在脑中却挥之不散，罗廷凛还是很难想象祁泽煊能够卑微到这个地步。

如果说是几年前，他可能尚且还能有些理解，但到现在还在为了他的幸福拉下来脸求别人，罗廷凛实在又惊又想不通。

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究竟哪里值得祁泽煊做到这个地步？

以往这种时候，罗廷凛第一反应一定是祁泽煊的这种做法是在打他的脸，把他变成弱势群体，可是现在却不这么认为了；祁泽煊的行为很真诚，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希望他过得好。

“祝你幸福。”原来那句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