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缓梦

「……我不要你的喜欢!你和他比起来不值一提!」

祁泽煊猛地睁开双眼,拉着窗帘的房间黑漆漆的,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出了层薄薄的细汗。

又做梦了。

又梦到这个场景。

他不停调整着呼吸,好半天才平复下来,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已经快要三点了。

一点多钟才刚睡着,满打满算他的睡眠时间都不足两小时。

不要再想了,祁泽煊心想,他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觉,虽然屡次被梦惊醒已成为他的常态,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应该快点再投入睡眠里。

结果再次闭上眼后,他的大脑却越来越清醒,连续翻了好几次身,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这是他第数不清次的失眠。

祁泽煊真的很痛苦,每每被缺觉折磨后他都会头痛乏力,眼里遍布红血丝,长久下来精神也跟着萎靡,干什么事都没力气,十分影响日常生活。

想到这儿,他懊恼地咬咬牙,起身去客厅找药吃。

除了氟西汀和阿普唑仑,茶几的方格里还放着一罐褪黑素,是他差不多半个月前买来的,此刻就只剩下半瓶不到。

因为和软糖差不多,吃起来没有传统的安眠药那么痛苦,有时他会忍不住加大剂量,就是为了能快点入睡;再者安眠药开药时会把控剂量,他又要经常跑医院,到底还是不如褪黑素方便。

祁泽煊拧开盖子倒出一把,总共五颗,刚要塞进嘴里,只听次卧那边传来开门声,他顿时动作一顿。

罗廷凛不知为何醒了,边揉眼边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祁泽煊站在客厅,他声音还很轻飘:“这么晚了……你在干什么啊……”

不知为何,祁泽煊不是很想被罗廷凛看见自己这幅样子,他下意识觉得很狼狈。

“没干什么……口渴了来喝点水。”

“可是水不是在厨房吗?”罗廷凛疑惑道,随即他眼神向下一瞟,看到桌上放着的药罐,一下子清醒了大半。

“你在吃药?”

祁泽煊将藏到身后的手握紧了些,“和你没关。”

罗廷凛抬头看了眼表:“三点钟了你吃药?这怎么可能是正常的时间!”他大步走到祁泽煊面前,抬手抓住那条背在身后的手臂,“快点放回去!不能吃!”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又睡不着才这样的?”罗廷凛神色严肃,抬起头朝他问道。

祁泽煊却是一扭头:“别烦。”

“祁泽煊!精神类疾病是大事!药也不可以乱吃的!”罗廷凛真的开始急起来,到底还是把祁泽煊藏着的手掰开,看到五粒褪黑素在他掌心被捏的有些变形。

“你还一下子吃这么多,你有没有想过副作用?万一剂量不对怎么办?你不要命了!”

心一急起来,关切的话语就会变成责怪。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死了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祁泽煊也开始燃起怒意:“我留你在这儿不是给我添堵的,别管我的事。”

“不行!是药三分毒,你不能这么吃!”

似是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强硬了,罗廷凛轻咳两声,开始柔声细语道:“你要是睡不着我陪你,别随便吃药好吗?真的容易出问题的。”

祁泽煊吃软不吃硬,这招对他确实有用,他显然没刚才那么坚决了:“……不要你管。”

“我可以不管你!可是你不能这么吃药!”罗廷凛急切道,“你现在明显是对药有了依赖性,那等到这些量都不够用的时候呢?你是不是要吃下一整瓶?”

祁泽煊低垂着双眸,沉默不语。

罗廷凛说的这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道理他也都明白,只是现在除了药物,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把他从沼泽中解救。

“听我的,回去吧,好吗?”罗廷凛握住他的手,“静下心来,一定可以睡着的,不要吃药了。”

祁泽煊在心底和自己打了一架。

最终他将那五粒褪黑素放回了药瓶里,短暂闭上了眼睛。

罗廷凛说的还是有道理的,他不能一失眠就去找药吃,对药产生依赖性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除了药,他还有什么办法能再入睡呢?

已经三点过半,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祁泽煊揉了揉太阳穴,对罗廷凛说道:“你回去睡吧,不早了。”

经此一折腾,罗廷凛哪里还睡得着。

“你先回去,你睡了我再睡。”罗廷凛说,“反正明天是周六,我没关系的。”

祁泽煊感到头疼起来:“你睡或不睡,都影响不到我,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他不希望罗廷凛在这个时候和他唱反调,他是什么状态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哪是罗廷凛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既然这样,你去我房间。”罗廷凛说着一把将他拉过,快步带到次卧里,接着把祁泽煊往床上一推,后者随着动作一下子坐到了床上。

“换个环境试试,快睡。”

祁泽煊懵懂地被推倒在小床上,等反应过来想要起身时又被罗廷凛按住肩膀,罗廷凛表情很认真,没有半点闹着玩的意思。

换个环境就是换个屋子吗?祁泽煊心想,这整个房子都是自己家,就算是换到客厅、换到阳台,又有什么分别?

可是罗廷凛突然伸手覆住了他的眼睛,这只手凉凉的,但却让祁泽煊感到很舒服。

罗廷凛将他眼皮向下阖起,用很轻的语气在他耳边说道:“什么都不要想。”

“就当我不存在,当一切都不存在,只记住‘我想要睡一觉’就可以了。”

伴随着罗廷凛的话语,祁泽煊感觉心脏砰砰直跳,或许是源于紧张。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平静下来,鼻子闻到一股柑橘味的清香,貌似是罗廷凛身上发出的,洗衣剂的味道。

朦胧之中,祁泽煊听到一阵滋啦滋啦的炒菜声。

他顿时清醒过来,“蹭”地从床上坐起身,被子跟随动作被掀开,手臂一下子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还在罗廷凛的次卧。

祁泽煊愣了片刻,炒菜声不是错觉,是实实在在从厨房传来的,他顿时感到纳闷,谁会大早上就吃正餐。

可是拉开窗帘他发现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太阳明媚地照耀着大地,顺着窗户照进屋内,亮得祁泽煊不由得眯起眼睛。

……这好像不太像是早上的样子。

祁泽煊赶忙开门去自己卧室查看时间,电子钟告诉他,现在是11点24分。

已经中午了。

他呆呆地看着那几个发亮的数字,很快最后一位数变成了5,现在是实实在在的中午时间。

他竟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这怎么可能?好几年了啊,他的睡眠质量差不说,时间也短,基本也就五六个小时,可是从凌晨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八个小时,甚至中途他一次都没有惊醒过!

暂且顾不上这些,祁泽煊觉得睡了这么久的自己一定很邋遢,赶忙赶在罗廷凛发现之前冲进了卫生间。

他得好好洗漱,顺便清醒一下。

罗廷凛炒完菜发现时间刚好,和平常自己吃饭的时间差不多。

他把菜饭都盛好放在餐桌上,准备去卧室看看祁泽煊有没有醒来,要是醒了就一起吃,没醒的话他也不打算叫对方起来,就让祁泽煊好好睡一觉。

然而等到罗廷凛开门的时候,他发现床上早就没了祁泽煊的身影。

主卧门开着,罗廷凛走到门口望了一眼,也是空的;他正纳闷的时候,突然听到洗手间有哗啦啦的水声,像是有人在洗澡。

不会吧?祁泽煊还有起床洗澡的习惯?罗廷凛在心中想道。

很快,浴室里没了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祁泽煊打开门从里面出来,头发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水珠,看到罗廷凛就站在门外,他明显一愣。

罗廷凛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来,两人都站在原地,意外地看着彼此。

“那个……中午饭我做好了,早上看你睡的沉所以才没叫你。”罗廷凛率先开口道,“……不打紧吧?”

“嗯。”

祁泽煊手里还拿着毛巾,他在头发上胡乱地擦了擦,又把湿发理成不那么凌乱的样子,径直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

他才不想承认自己饿了。

罗廷凛见状还是很开心的,只是难免担忧祁泽煊不吹头发的话,之后会不会头疼。

不过为了防止祁泽煊再对自己不满,罗廷凛想想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两人就坐在一起很安静地吃饭,末了,祁泽煊把碗筷都放回水槽准备洗碗,罗廷凛赶忙出言阻止:“我来吧!”

祁泽煊默默盯着他,半晌收回动作,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他一点都没跟罗廷凛客气,没收这小子房租已经是他最后的底线,既然罗廷凛心里有数,他也不必装什么大度的样子。

祁泽煊跑去洗手间吹干了头发,又回到自己的卧室,开始坐在床上发呆。

为什么昨晚在罗廷凛那边,他能睡得那么香?

这完全和以前任何一晚的状态都不一样,难不成只是因为多了个人让他感到安心,他就能稍微好一些?

还是说,因为这个人是罗廷凛?

豆饼正趴在卧室的小沙发上摇尾巴,黑黑的眼珠盯着祁泽煊看,还咧嘴伸出舌头,好像是想让祁泽煊摸摸它。

“豆饼,你还是这么可爱。”祁泽煊走上前将它抱在怀里顺毛,豆饼舒服地闭上眼睛,尾巴摇的更加起劲。

仔细想想,他和罗廷凛一起养豆饼的时间本来也没几个月,之后豆饼就跟着罗廷凛走了;随着时间流逝,豆饼和他分开的时间逐渐超越了一起相处的时间,祁泽煊当初是真的以为它不会再认出自己了。

也许是狗的嗅觉灵敏,靠气味分辨人,总之这只小狗竟然还能认得他,祁泽煊还是很开心的。

“我要是和你一样多好。”祁泽煊自顾自地朝豆饼说,“有疼爱你的主人,没有发愁的事情,可以无忧无虑地活在这世上……”

他突然顿了顿,眼神望向窗外的天空,一片湛蓝里飘着几朵绵绵的白云。

“所有人都好像很幸福,除了我。”

豆饼有时候很喜欢舔人手心,就像现在,它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低落的心情,便仰头在祁泽煊掌心舔舐起来。

感受到手上的湿润,祁泽煊无可奈何地笑笑。

当初他是有想过要不要养一只兔子的。

寻常人养猫狗居多,但祁泽煊在众多的动物里却唯独喜欢兔子,因为兔子很安静,不会发出叫声,恰巧符合他的喜好。

而且兔子也不像狗,不需要出门遛,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宠物中的首选。

可是罗廷凛更喜欢小狗,他便觉得养只小狗也没什么,博美本来就很可爱啊,他也喜欢可爱又漂亮的事物。

“豆饼,我和罗廷凛你更喜欢谁?”

他这行为不亚于对牛弹琴,狗又怎么可能听得懂人话?真有点魔怔了不是;祁泽煊将豆饼放下,把它嘴角的口水擦干,继续望着窗外的云发呆。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竟想要在狗身上寻求认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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