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霍将军是因为军中事务怠慢了,而非故意为之。
楚平鹤听见神色也缓了下来,挥了挥衣袖,“好了,也别谦虚了,赶紧入席吧。”
说完,他就让人准备酒菜,开始宴席。
“朕记得你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便自作主张给你纳了门亲事,可还满意?”
霍云敬像被噎住一般,半天说不出来话。
这话说的,谁敢不满意?
“霍将军,父皇正问你的话,可莫要扰了今日这般好兴致。”楚洵容道。
闻言,霍云敬才连忙跪下道:“谢陛下赐婚。”
宴席之上,众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不少人都打趣他:“霍将军当真好福气,居然能够娶到四殿下这样容貌倾城、才华横溢的公主,可谓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
“霍将军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霍将军,这一杯敬你!”
众人纷纷举杯,向他敬酒。
霍云敬也不推辞,只是还没有缓过来,便被人一杯接着一杯酒往肚子里灌。
闲暇之余,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去对面所在的地方,只见女子安静优雅地吃着饭菜,偶尔与邻桌的女眷低语着什么,眉眼弯弯,唇角含笑,仿佛周围的喧闹繁杂与她毫无关系。
那就是他的未婚妻?
如今他可连名字还不知道。
他有些担忧,落座在付岚夕旁侧,漫不经心地夹着菜。
“老三,今日神色不佳啊?”付岚夕调侃道,“今日得了封赏就该高高兴兴地喝酒尽兴!”她拍了拍霍云敬的肩膀,“可莫叫旁人看出来你不高兴啊。”
“大姐说的对,三弟敬你一杯。”言罢他举起酒,跟付岚夕碰杯。
两人喝了几杯,霍云敬突然开口:“大姐,三弟今日有一事不解。”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霍云敬刚想说,却又发现在这场合好像不方便,说话也有些结巴,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磨叽什么?说啊。”付岚夕催促。
“其实这些年在外游历,我认识了一位姑娘,本想这次回来是求娶她为妻的,可如今这样……”
“姑娘?哪位姑娘?”付岚夕八卦地问道。
“这不方便……”霍云敬欲言又止。
付岚夕脸上写满“我悟了”这三个大字,打趣着说:“那我知道是谁了。”
说着便拿起手中的酒壶为霍云敬倒了一杯酒,“不过这话在这里说确实不合适,特别是别让那位四殿下和陛下听了去,不若祸及的可就不止你了。这事也不能提了,你还是尽早作打算为好。她这样,挺好的。”
“我知道,但是……”
“看开点,或许四殿下也不喜欢你呢?”
霍云敬不明所以,正常议亲在双方在都不认识对方的前提下,只听说过有人夸大其词撮合的,这还是头一回听人说这样的话。
又听见她分析道:“这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霍云敬明显也想到这一点。历代驸马都是不得入朝为官的,但也有例外,例如皇帝的三妹长公主的驸马,曾担任过监察司的总督察。
直到他过世前,也没有撤下过官职。
方才他在门口碰见坐轮椅的那位,就是那位长公主和总督察的儿子,也就是奚平世子。
想想他也真是惨,爹娘早逝,只能寄在景王府下看人眼色过日子。
不过皇帝赐婚时却对此事只字未提,这是要让他主动交出兵权?
霍云敬似懂非懂地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大姐。”
等宴席散去,楚无思回去的路上,却突然冒出来一个身影。
“四殿下留步。”霍云敬喊住她。
“霍将军。”她温和地看向面前这人,“我知道将军想要说什么,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多有不便,你我又尚未成亲,免得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将军和心上人也不好交差。”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此话一出霍云敬脸上迅速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在战场上那副厮杀敌兵的凶神恶煞的神情,想说出口的话也都憋了回去。
霍云敬警惕地看向对面的人。
她才刚回来,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私事?难道是皇帝私底下叫人监视着他?
霍云敬更进一步确定了他在宴会上的想法。
对面只道:“你我婚宴之期,我会让父皇延后。”
楚无思立在月色中,脸上仍旧是露出一抹得体大方的笑。
“将军若有想说的话,不妨明日再来。”
……
东宫。
楚洵容正准备熄灯,抬手时手腕却被人握住。
“阿姐,我来吧。”楚无思唤她。
“今日跟你的驸马说上话了?”楚洵容问。
“他可不是我的驸马,”楚无思松了手,在她的床榻坐了下来。
“不是你的驸马,那是谁?”楚洵容无奈道。
楚无思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楚洵容透过窗看外面开的正盛的红梅。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楚无思替她在炉子里填了些炭,然后靠在她旁边,开口找些话题聊聊:“阿姐,春猎要到了。”
要开始动手了。
“工部尚书是昭贵妃的亲眷,你们查到他往郊外送东西,多半贤王干的好事。而他的侧妃,又是穆亲王的义女,他们二人背后的兵马不少。”楚洵容道。
楚无思一听,去拿书桌上的城防图过来,指向城外较远一处,“这便应该是此次春猎的地方,三面环山,一面带水,易守难攻,且是秦国公亲自驻守的地盘。”
“这次春猎,景亲王也捐赠了不少银子。”楚洵容意有所指。
景亲王是长公主党羽,这是要说楚妙时想动手?
楚无思正想要问,却听她说道:“长公主没有那么蠢。”
楚洵容看了一眼她指着的地方,“提防点贤王还差不多。”
“绥王说不定也会有所动作。不少人可都盯着秦家这块香饽饽。”
“皇后一心想要扶持绥王,不惜踩着长公主和秦国公的血肉帮他上位,又岂会容忍长公主年年位居榜首?而国公喜静,也上了年纪,年轻时见惯了腥风血雨,知晓其中利弊,自是不愿参与朝堂纷争,正因如此,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更何况秦家就只此一个独女。”
“其实还有个儿子,不过已经不在这了。”
“是吗?”楚无思问。
“你知道是谁。”楚洵容道。
楚无思快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是他?”她笑道,“传言他自幼父母双亡,六岁被我祖父收养,次年便进了军营与历练,得了当时还是将领的秦国公赏识,便亲自教他习武,后来便与阿姐成为同僚,一同上阵杀敌。”
楚洵容娓娓道来:“他死后,大楚便与月国谈和,秦国公也交出虎符,此后一直不闻政事,皇恩也特许他免朝。”
“兵部尚书私藏军械军粮一事,阿姐应该也已经去查了吧?”
“这件事不用我动手。”楚洵容道,“倒是你,还是好好想想你那位驸马吧。”
“人看着还行。”楚无思咪起双眼笑道,“不过我不喜欢这样的。”
“胳膊肘往外拐。”楚洵容严厉道。
……
翌日,东宫小院。
一袭淡黄衣裙的女子早已梳妆打扮好,此刻正在亭中静侯。
霍云敬今日穿了褐色常服,撑着伞朝她踱步走来。
“本宫在恭候霍将多时了。”她抬手将盛好的茶盏推过去,“先暖暖身子吧。”
“多谢。”霍云敬仰头饮尽,道:“昨日来麻烦公主,确实是霍某考虑不周。便趁今日把话说完了。”
“我知陛下此举是和上次绥王婚宴当机立断一般,只是为了收回我手中兵权,我与公主,算上此次,不过才见过两面,若说上喜欢,相信殿下也不会信。”
“还有一事,霍某已有心悦之人,实属难以奉命,殿下既已答应我延后婚期,霍某感激不尽。”说完他便双膝跪下,朝她重重磕了一个头。
楚无思抬手让他起来,只是问道:“她知道这件事么?”
霍云敬摇头。
“是臣一相情愿,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那同我讲讲,你与她如何相识,又是怎样喜欢的?
“这……”霍云敬有些犹豫。
“霍将军,本宫一向是非分明,不会冤枉你。”
霍云敬不好推辞,便一五一十道:“十一年前,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整日吃不饱穿不暖。”
“偶然有日碰见了她在习武,那时她随便找了个人当作她的对手,在一众士兵中找到了我。她一上来便是朝我戳上一枪,一场比试下来,觉得我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便让我同她一道练习枪法和刀法。”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身份,可纵然我是一个初出茅庐毫无根底的人,她也愿意向兰老将军举荐,让我有了在战场上厮杀敌兵的机会。她与我并肩作战,我们共同击退了不少敌人。”
“可好景不长,十七年,兰大将军与兰夫人战死,我便再也没有在军营里见到她。直到后来他们的儿子也身死,我才在葬礼上看到她,我本想走过去安慰她,却被国公看见了,他告诉我,今后再不得靠近她半步。”
“那你做到了吗?”
霍云敬没有说话。
楚无思这才抬头,正视着这位将军。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