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悄然步入一座看似普通的院落,门前悬挂的灯笼微微晃动。
她戴上面纱,掩住容貌,神情严肃,跨过雕花的木门,走入内部。
院中弥漫着檀香和酒气,空气中带着悠扬的琴声和歌声,若隐若现地回荡。
卫子夫走过一条蜿蜒的走廊,经过几间虚掩的房门,最终来到最里头一间华丽的房间前。
推开门,里面一位衣衫华丽、发丝如墨的女子正在梳理着头发,她看到卫子夫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微微一笑:“子夫,许久不见,可还好?”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股久违的亲切感。
卫子夫轻轻点头,嘴角带着一抹冷静的微笑:“琳儿姐。”
她径直走过去,坐到女子的对面,眼中隐含着一丝急切:“我有事要问你。”
琳儿挑了挑眉,抬头看向卫子夫:“亏咱俩还是好友,有事才来找我,也难怪,你现在可是公主的人,而我不过是这绮霞馆的倡女。”
她话语中带着一丝揶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卫子夫。
卫子夫缓缓跽坐而下,脸上带着温婉笑意,轻轻地握住了琳儿的手,“你我自幼相识,子夫不过是幸运,被公主看中入了府。论美貌,论歌舞,姐姐皆在子夫之上,而且姐姐又聪明,未来定可前途无量。”
“哎哟。”琳儿轻轻拍了拍她,“我哪来什么前途啊?虽然来这的达官贵人看歌舞的不少,课的骨子里是瞧不起我们的。”
卫子夫从袖中拿出一枚钗子,递给了她。
“哎呀,好漂亮啊。”她双手接过,在手中仔细的打量着,爱不释手。
卫子夫:“公主赏了我一对,我便给灵儿姐姐留了一份。”
“公主对你可真是好,我真是羡慕你。”琳儿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插入自己的发中。
这会儿,她才终于心满意足了。“子夫,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琳儿姐,听闻那长安令的陈公子,时常会来这儿。”
听到这话,琳儿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卫子夫,“好端端的,说这干什么?”
卫子夫的脸色一沉,眼神变得锐利:“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喜欢什么时候来?”
琳儿眸子微微一转,似乎在衡量什么,她轻笑一声:“你想干嘛?不会想给他当小妾吧?”
说到这话,卫子夫想起赵诚惨死的模样,她咬紧牙关,目光痛苦。
琳儿眼睛微微闪烁,站起身,走到桌子旁,声音低了几分:“你若不告诉我,我又怎能放心?”
卫子夫沉默片刻,从怀中缓缓拿出一袋银子,放在桌子上。
“琳儿姐,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会给你一百两银子,这是其中的十两。”
银子可是个稀罕物,虽不能直接买东西,但若是有个什么动荡,这银子比五铢钱要更值钱,更何况是一百两,她都可赎身。
琳儿皱着眉担心地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可别跟我说是公主赏赐。”
扑通一声,卫子夫跪在地上。
“你干什么?”琳儿冲过去想要扶住她,可卫子夫却跪地不起。
“陈公子想侮辱我,可赵诚为了保护我被他杀了,他仗着家里有窦太后撑腰,即便公主也不能拿他如何,这一百两银子是他给的买命钱。”
琳儿连连后退了几步,错愕道:“他……他竟如此可恶!他还说要纳我当妾,幸好我没有相信他的鬼话!”
琳儿上前将卫子夫从地上扶起,“你快起来,你得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姐姐愿意帮我?”卫子夫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别哭了。”琳儿抬起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别忘了,小时候咱们俩穿过一条裤子,都是一起苦过来的,何况你知道的,我喜欢你弟弟。”
“我弟弟……”
“子夫。”琳儿握紧了她的手,“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姐姐尽管说。”
“为我和卫青安排一下,让我们见个面吧。”
卫子夫愣了愣,“青儿他年少气盛,恐怕会惹你伤心啊。”
忽然,琳儿松开她的手,“子夫,你该不会是嫌弃我只是个倡女配不上弟弟吧?我卖艺不卖身,甚至以死相逼,我是这儿最好的倡女,鸨母指着我给她挣钱呢。若你不信,可来验一验,我依然是处子之身。”
说到这,琳儿泪湿眼眶,用袖子轻轻擦了擦。
“子夫绝不是这个意思。”
都是苦命的女人,她又怎会瞧不起她。
卫子夫上前轻轻挽住她的手臂,“我回去会跟卫青说,只是我也不知道他……”
“子夫。”琳儿握紧她的手,“你只要安排我与他见面。至于他是否喜欢我,我不会勉强,我只是想见见他。他是不是长高了?长壮了?”
说到这,琳儿似乎有些憧憬,“以前他总是喜欢跟在我后面的。”
“是呀,小时候虽然苦,可是心里却有盼头。”卫子夫垂着眸子低落地说道。
琳儿转过身,笑了笑,“两天之后,那个畜牲会过来。”
卫子夫抬起眸,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的手,“姐姐确定吗?”
琳儿点头确定,“他亲口跟我说的,他夫人要回乡祭祖,他可得空来,就在两天之后。无论你要做什么,那是个好时候。”
*
卫子夫离开绮霞馆,正往平阳公主府方向走去。
纪遇几人偷偷的跟在后面。
他们加快了脚步,等靠近了些,纪遇立刻说道:“哎呀,这不是卫姑娘吗?”
卫子夫听到一道似乎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是你们。”
纪遇笑盈盈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卫子夫:“我要回平阳府。几位这是要去哪儿?”
“我们……”纪遇和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笑道,“我们只是在这长安逛逛,长安果然繁华,让我们这几个土包子开了眼。”
卫子夫笑容腼腆,“那几位好逛一逛吧,子夫就先告辞了。”
卫子夫转身要走。
“唉,且慢。”纪遇拦住她的去路。
卫子夫微微拧着秀眉,“几位还有何事?”
纪遇咧出一抹笑容,“相逢即是有缘。卫姑娘,不如我们交个朋友?”
卫子夫看着眼前四个陌生人,不知怎么了,总觉得他们异于常人。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姐姐。”
卫子夫听到卫青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卫青骑着马朝她奔来。
下马之后他匆匆跑到卫子夫面前,“姐姐你去哪儿了?我都急死了。”
卫青急哭了。
天塌下来,他都不哭,可是唯独姐姐不见了,他哭了。
“青儿。”子夫上前握住他的手臂,“姐姐没事,你不用担心,也只是出去散散心,忘了回来。”
“可你一夜未归啊,公主都差人找你了,她病了。”
“你说什么?”卫子夫脸色惊变,“公主怎么了?”
卫青:“公主旧疾复发,不知是不是被我们气的,太医在为她诊治,却束手无策,她一直在问你去哪儿了。哦,对了,还有陛下也在。”
“陛下?”卫子夫震惊道,“陛下怎么来了?”
“哎呀姐姐,你别管这么多了,咱们快走。”
卫青拉着卫子夫要上马。
他走得太急,都顾不上卫子夫身边的四个人。
“且慢。”慕秉持叫住他们姐弟。
卫青已经认出了他们,“几位,我们姐弟有急事,要先走了。”
慕秉持开:“你说平阳公主有疾,太医束手无措,不如让我内子去看看,她医术高明,妙手回春。”
说着,慕秉持牵住了纪遇的手,轻轻抬起,与她十指相扣。
纪遇挤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僵硬地点头,“谈不上妙手回春,但我见过不少疑难杂症,我可以去看看。”
“内子”这两个字,他干嘛咬的这么重?听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看到慕秉持和纪遇握在一起的手,慕云霓和李求真皆露出一抹不同程度的暧昧笑容。
“是呀,我嫂嫂可厉害了。”慕云霓拿腔拿调,“让她去看看,定比那太医还要好。”
纪遇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慕云霓,用嘴型告诉她,“别吹牛。”
*
平阳公主卧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双唇干裂,连呼吸都透着微弱的喘息声。
太医束手无策,低着头跪在地上,几名侍女紧张地守在床边。
“废物,都是废物!”
刘彻愤怒挥袖,“你们这帮太医干什么吃的?”
“陛下恕罪啊。”众人跪倒了一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卫青的声音,“公主,姐姐回来了。”
“公主。”卫子夫哭着跑进来,直接跪在了公主的旁边,“公主。”
平阳公主听到卫子夫的声音,缓缓睁开眸子,嗓音低哑,“子夫,你去哪儿了?”
“公主,对不起。”卫子夫泣不成声。
“还不快参见陛下。”平阳公主虚弱地提醒道。
卫子夫一进门,便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刘彻站在旁看呆了。
卫子夫轻轻擦去脸庞的泪水,跪在地上,“奴婢拜见陛下。”
“快,快起来,你们全都起来。”
刘彻上前,轻轻将卫子夫搀扶起。
目光像是缝在了她身上。
卫子夫看到眼前的男子,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刘彻却目光热情,像是早就在这等她。
“谢陛下。”卫子夫回过神,接着说道,“奴婢带回几个朋友,其中一位是女大夫,或许可以为公主看看。”
“这太医都治不好公主,那民间女大夫有用吗?”曹寿一脸焦虑。
平阳公主声音孱弱,却依然充满气势,“不得在陛下面前无礼。”
曹寿心头一惊,他低着头,坐在了床边,紧紧握住了平阳公主的手,一脸担忧。
刘彻立刻说道:“女大夫在哪?快让她进来。”
“诺。”卫子夫给卫青使了个眼色,很快,卫青带纪遇四人走了进来。
几个人都是现代人,没有跪拜的习惯,刚一进门时,大眼瞪小眼,被一堆古人死亡凝视。
纪遇一行人,看到刘彻,也有些惊讶。
卫青呵道:“你们愣着作甚?这可是当今陛下,还不快拜见陛下!”
几人身处古代,自然要从这里的规矩,刚要行礼,刘彻立刻摆手,“免了免了,你们谁是大夫?快来看看我姐姐!”
刘彻焦急万分。
“我替公主看看。”纪遇来到床榻旁。
她不是医生,只能通过观察和平日的知识积累,试一试。
“公主,请将嘴张开,舌头吐出。”
“你不该先把脉吗?”刘彻问。
慕秉持解释道:“陛下,我内子治病,和旁人不同。”
纪遇似乎已经接受了“内子”这个设定,她点点头,“是的陛下。”
她不会把脉,一点都不会。
刘彻看她是个女大夫,心里不安,但姐姐变成这样,太医都治不好,他也只能让这个女人试试。
平阳公主微微张开嘴。
纪遇再提醒:“公主,请把舌头吐出。”
平阳公主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纪遇检查完她的舌苔状况,试探她脖子上的动脉,感觉虚弱无力。
紧接着,她抓起公主的手,观察她的指尖,然后对众人说道:“我需要看一看公主殿下的身子,各位需要回避。”
太医显得有些不满:“公主是千金之躯,岂容胡乱折腾?”
纪遇:“你们不折腾,可是你们却束手无策,而且我是女子,正好可以看公主的身体,得到更多细节。”
太医想反驳,却被刘彻打断:“够了,全都出去。”
现在对他来说,把姐姐治好才是要紧的,别说她是个女人了,就算她是个男大夫,也必须要试一试。
在刘彻的命令之下,男人全都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了纪遇。
纪遇半跪在床边,仔细观察公主的面容,“公主,请将双眼闭上。”
平阳公主将双目合上,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暂时还未看出什么,请公主稍候。”
纪遇偷偷拿出扫描仪。
她轻轻地握住了公主的手,将说的大拇指按在她的扫描仪上。
公主感觉手指触碰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刚要睁开眼,纪遇提醒:“公主,切勿睁开眼睛,民女正在为您诊断。”
平阳公主不断地咳嗽,她捂着胸口似乎非常疼痛,脸色苍白难受。
持续高烧,体温偏低,还伴有寒战。
呼吸短促,有时会咳出血痰。面色苍白,唇色发紫,四肢乏力。
胸口痛,尤其在咳嗽时加剧。
扫描仪的屏幕上波动不断起伏,并且出现公主的生命特征和数据。
纪遇拨开了公主的衣物,露出胸膛,将扫描仪放在上方上下扫描。
扫描完毕之后,纪遇将公主身上的衣物合上。
“如何了?”公主问。
纪遇:“公主,您气血亏虚,导致免疫力低下,无法抵御病邪侵袭。”
平阳公主缓缓睁开双眼,“什么免疫力?”
“免疫力就是您身体的一种,您可以理解为护盾,当护盾受损,那就容易被病邪入侵,就像冬天需要穿棉衣,抵御严寒。”
平阳公主嘴角轻轻一扯,“这倒是个新鲜词。那可有医治的办法?”
纪遇不卑不亢,“公主,您先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写方子。”
她到桌边坐下,上面放了笔墨和竹简。
她此时正背对着平阳公主,将扫描仪放在桌上,分析出所需药物,屏幕上跳出一排信息。
那些现代的药在汉朝自然没有,纪遇便退而求其次,搜索了草药。
几种草药的图像和描述显现出来。
这些草药的名字,纪遇将其转化为了隶书,并且模仿隶书下笔。
她连简体字都写的歪七八扭,更别说是隶书。
药材没几个,一整面的竹简被她的字占的满满的,因为每个字体都很大。
药方写完后,纪遇收起扫描仪,走出卧室。
外面的人都在等着,刘彻立刻问道:“公主如何?”
纪遇重复了一遍公主的病情,然后说道:“这些草药或可医治。”
太医即刻上前结果竹简,看到上面巨大无比,又歪歪扭扭的字体,震惊地看着纪遇,“你这字怎会写成这样?”
纪遇不以为然,“写成什么样不要紧,有用才行。”
药方上面有好几种草药,其他的太医们都能看懂,可是有其中三味他们却看不懂。
“清肺草,透骨黄,春雪藤……这这这……这些是何物啊?”
纪遇在想着怎么样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给他们听。
这几种药,可能还没被普及。
她解释道:“清肺草,叶片翠绿,形似柳叶,生长在潮湿阴暗的环境中。透骨黄是一种黄色的小花,气味刺鼻,通常分布在山崖的石缝中。春雪藤茎叶柔软,淡白色,有解毒清热的作用,可为公主缓解病情。”
太医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他们连听都没听过:“姑娘所说的几味药材,我们闻所未闻,甚至未曾记载于药典之中。”
纪遇端着古人那套语气:“我祖上世代行医,遇到许多疑难杂症,经常云游四方,知道的自然多一些。”
刘彻立刻说道:“派人去找,天下之大,朕就不信还找不到几位药材了。”
太医:“陛下,话虽如此,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纪遇:“这几味药,或许可以在树林茂密之地或高山上找到。”
卫子夫却眼中一亮,说道:“长安城外有座山,枝林繁茂,那里药草繁多,或许能找到纪姑娘所说的这些药。我们若快马加鞭前去,一个半时辰可到。”
纪遇点头:“那好,我这就去找找。”
卫子夫:“我和你一起去,为你带路。”
卫青:“姐姐,我也要去。”
“卫青。”卫子夫严肃道,“你留下来保护公主。”
“可是姐姐……”卫青还想说些什么,刘彻眼珠子轻轻转了转,立刻说道,“卫青是吧?朕命令你留下保护公主,我和你姐姐一同前去,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卫青吓得单膝跪地,拱手道:“陛下,可是这……”
“这有何不可?”刘彻打断他的话,“屋子里的,也是朕的姐姐,朕当然要为姐姐做事,除非你在抗旨?”
卫青恭敬道:“陛下,卫青不敢。”
刘彻目光落在卫子夫身上,眼中是多了一层缠缠绵绵。
然而,卫子夫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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